第十章 喝酒
小縣城的夜還是比較熱鬧的，特別是這種不熱不冷的時節。只要不下雨，總有夜市攤子擺開，也總是有人在夜裡去吃，不拘男女老少。
成蘭閑閑地逛著，心子里空落落的。總覺得煩悶，總覺得憋屈。
到底不是親的！自己到底不是親的！
是，這條命確實是成大貴和張春芬撿回來的。
記得小的時候喝的代乳粉都是夫婦兩個從嘴巴扣出來省出來的，聽別人說多少得喝點動物的奶水，不能老喝代乳粉，張春芬過幾天就走好幾十里路回老家寨子里去擠山羊奶回來。
就算後來有了成雙和成米米，家裡生活更艱難了，成蘭也曉得自己是撿來的。但是夫婦兩個從來都對成蘭分外的優待，無論吃的穿的，成雙都是撿自己穿過的穿，這大概也是成雙心裡對成蘭不安逸的緣故。
不過這種優待在成蘭心中卻不是滋味，甚至有時候希望成大貴打成雙的時候也打自己一頓，這樣才不至於和這個家裡其他孩子區別開來。自己的孩子，想打就打，想罵就罵，這才是親生的嘛。
雖然成蘭少挨打是因為懂事早，性格脾氣好，不討人嫌，但是只要看到成雙挨打還是很羨慕的。
成蘭發現自己有些矯情了，真的！也可以說是叫做犯賤。他啞然失笑，抿著的嘴角翹起，左邊臉頰的酒窩更加明顯了，很好看。
去他的，想那麼多幹什麼？！養恩大於生恩，沒有成家老兩口，就沒有自己的命在，估計骨頭都在二十年前枯爛掉了。
小二才多大的人？犯的著和小孩子計較嗎？
自己是個男人，是個男子漢，得有擔當！心胸寬廣點總不會有錯！
想開了的成蘭道夜市攤子喊了個炒粉，一盤油炸花生米，半斤本地米酒。嗯，不能多要東西了，身上錢不多了，要節約著用，不能找家裡要。
一想到家，成蘭臉上火辣辣的，有點是因為喝酒的緣故，一半是因為自己矯情而慚愧的緣故。
隨著夜漸漸深了，喧囂的夜市慢慢清凈了。
成蘭結完賬，正準備回家的時候，剛走不過十多米，就被許達之喊住了。
老許帶了一幫子人來喝酒，剛到就看見成蘭晃晃悠悠地走著。
喊住成蘭，高興地拍了他肩膀一巴掌，許達之笑著說：剛才去你家找你，說你出來了。這下正好遇到！
心中塊壘已消的成蘭也很高興遇到老大哥，笑著道：好幾天沒有約你喝酒了，今天剛好。
招呼大家到就近的攤子上坐了，要了個老臘肉鍋子，點了幾個炒菜，燒烤，喊老闆上十斤米酒。許達之把成蘭拉到自己旁邊坐了，笑著給一夥子人介紹：各位兄弟，這個是成蘭，我認的小兄弟！
成蘭趕忙站起來，朝大傢伙彎腰抬酒：哥哥們，以後請多關照！我敬大家！
一陣寒暄過後，酒也喝開了，一群人開始划拳。
南方人喝酒大多和北方人還是有區別的。喝的方式不一樣，喝的酒不一樣，下酒菜也不一樣。
北方人喝酒有套路，特別是勸酒的套路很深，不過和寒冷地區有關係，喜歡大口乾。南方人喝酒就很綿得，細細斟緩緩酌。北方人喝酒喜歡曲香形的白酒，而且要高度的，喝起來熱烈奔放。南方人喜歡醬香型的白酒，或者低度的米酒，喝得細水長流，看似喝得小口小口的卻持久，喝起來那個小橋流水的。
南明縣城雖然算是南方，但是在位置上卻靠近淮河，和北方很近。這裡的人喝酒也就南方北方兼而有之，既能喝得熱烈奔放，又能喝得小橋流水。
雖然夜深了，看在點的菜多的份上，攤子老闆熱情不減地為大家服務著，加上都是本地人，最後乾脆被拉著坐到桌子上開喝了。
朝成蘭使了個眼色，許達之把成蘭拉起來：走，陪哥哥去方便一下。
離開攤子許達之道：我去你家找你，你媽把事情都告訴我了。你自己是怎麼想的？
成蘭大概喝到位了，嘿嘿笑著：還能怎麼想。只怪自己！
許達問：那你打算怎麼做？
成蘭有些自嘲：先在這裡找事做。不行就去外省打工。
許達之沉吟了下道：你信得過我不？
成蘭趕緊表態：當然信得過！
許達之：那好，這幾天你別到處跑，也別去找事情，更別去外省。在家等我消息。
成蘭點頭：好！我聽許哥的！
許達之大笑，使勁拍成蘭的背：那好，先去放水。等下繼續戰鬥。
成蘭被拍了踉蹌：好，戰鬥。
小城的人喝酒喜歡拼殺，每次喝酒不喝趴下幾個是不算完的。喝到後來，成蘭記不得喝了多少了。反正酒到杯乾，喝斷片了。就好像在做夢一樣，但是隱隱約約看到成大貴和張春芬一左一右扶著自己，然後就徹底不曉得了。
早上成蘭是被渴醒的，迷迷糊糊地起床找水喝。
剛走到門口，還沒有開門就聽見張春芬在罵人：喝，你們就喝，喝死算了！老的喝，小的也學會了，一家人以後都是酒鬼！
成大貴的聲音很帶著疲憊：你說我就算了，等下不要說老大。昨天小二說的話我怕傷了他的心了。
張春芬壓低了聲音卻很堅決：我才不怕，就算不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但是我不虧心，我對得起老大！我的兒子，我想罵就罵，想說就說！
成大貴嘿嘿地笑：那是，老大良心好。
張春芬的聲音里透著驕傲：我們家老大心胸大，能容人，又聰明，人又長得好看，我看以後一定有大出息的！
成大貴卻嘆氣：上次那個穿軍裝的女子不錯，可惜了，是叫常青吧？
外面靜了一小陣子，只聽張春芬道：怕什麼，只要老大願意，我們以後分開過。還不是一家人！
成蘭沒有開門，笑著偷聽了一會兒，忍住口渴，躡手躡腳地回到床上躺下。睜大眼睛，卻怎麼也睡不著。
床上掛已經掛起了蚊帳，南方濕熱，四月就有了蚊蟲。
成蘭想抽煙，卻沒有起身去拿。一定要少抽煙，以後酒也要少喝。
老許是個什麼意思呢？要給自己介紹工作嗎？他大小是個官，還是警察里的官，方方面面認識的人應該不少，介紹的工作應該不錯的。
還有，常青走了好久了，還是有點想她的。一想起常青，成蘭身子有些發熱，在被窩裡扭來扭去好一陣子。唉，算了，誰曉得以後會是個什麼光景呢？
就這樣，成蘭胡思亂想著，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