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替場
果然如顧子弋以及所有明眼人擔心的那般,幾日後,在和吐蕃的馬球比賽上,碧玄雖然開勢兇猛,卻沒過多久便落了下風,且看那架勢,完全是被吐蕃佔了上風去,碧玄這邊一昧只有勉力招架的餘力。
坐在看台上的熙輝帝目不轉睛的盯著場上的一舉一動,拳頭不自覺握得死緊,身子也往前傾,好像下一刻便要激動的站起身一般。
坐在旁側的楚畫盞不著痕迹的同蘇暮景交換了個眼神,皆是蹙眉搖頭,就眼下來看,較之吐蕃越發興奮漸入佳境而言,碧玄已經人心渙散慌張,呈必輸之勢了。
「好!」吐蕃又揮進一球,客席上的贊達祿忍不住叫好出聲,高舉雙手用力鼓掌,全然沒有注意到周遭碧玄官員投來的複雜眼神。
顧子弋嘴角微抽,前日她同白七安說起這個吐蕃王子還覺得他心思深沉,現在看他在別人地盤上還敢如此招惹仇恨,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那邊熙輝帝聽到贊達祿的叫好聲,也扭頭看過去,一貫帶著溫和笑意的眼神已經轉冷。
「來人。」他忽然開口喚道,「取朕的馬球服來。」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大驚,隨侍的陸公公連忙開口勸道,「陛下!馬球危險,若是不小心傷了龍體絲毫半點的.……」
「夠了!」
熙輝帝眼中已經染上怒意,他唰的站起身,轉向贊達祿慢條斯理道,「吐蕃球術精湛果然名不虛傳,倒惹得朕一陣手癢,突然來了興趣,不如三王子同朕一道,下場打上一局?」他說著幽幽一笑,那笑容卻怎麼看怎麼嗜血恐怖,叫人不寒而慄。
贊達祿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忽的想起了臨行前祖父對自己的囑咐和警告,碧玄皇室似是有秘辛之症流淌於血脈之中,但凡皇室男子皆有此症蟄伏體內,無一例外。
思及此處,他喏喏不知該如何言語才好,腳下不自覺的回縮了幾寸。
忽聽一人揚聲道,「陛下是天子,三王子不過是世子身份,如何能和陛下您同場較量。」
所有人的目光都循聲而去,盤坐在自己席前的顧子弋輕輕放下手中的酒杯,單手撐膝,利落的站起身來,目光清明的望著熙輝帝已經有些變紅的雙眸,「於禮制不符,也有失身份。」
她很清楚熙輝帝這樣,和先帝相同的表現意味著什麼。
現下場上已經無人敢出言相勸,可若是放任不管,由著熙輝帝下場,那贊達祿的結局,不是死也必定要落得個重傷。
熙輝帝的眼神直勾勾的盯住顧子弋,像是要透過她的一雙眼睛望到她的心裡,好看清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場內場外一片安靜,只有風聲刮過的響動聲,若是換了旁人,被熙輝帝這樣盯著,怕是早已經雙腿發軟站不住身子,但顧子弋從前在先帝那裡見過無數次,後來又往返於各處戰場廝殺,屍山血海宛如地獄的場景見過太多,自然無所畏懼。
「既如你所說,那朕該讓誰去,才能同三王子身份等同呢?」熙輝帝冷冷哼了一聲,暗紅的眸子一寸寸掃過在場的眾人,最後又重新落到顧子弋身上,「啊!朕竟然忘了,這不就是再好不過的人選么!」
他忽的雙手合在一處,猛地擊了個掌,快活的朗笑出聲,「由阿弋代朕出場,最為合適!」
話畢,他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定,伸手摟過楚妃抱在懷中,笑意盈盈的對陸公公吩咐道,「還不快叫人帶公主下去換裝!」
陸公公有些遲疑的看了眼顧子弋,又悄悄望了眼隱在暗處的謝公公,頭髮花白的老太監半闔著眼,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陸公公這才朝顧子弋恭聲道,「請公主隨老奴來。」
一旁坐著的蘇暮景眼看事情竟發展成這樣,頓時怒不可歇的起身,不管不顧的要去找熙輝帝要個說法,顧子弋經過她身邊,用力按住她的肩膀,眯眼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眼神,示意她不要妄動,又輕聲道,「無事。」
蘇暮景又氣又急,看看顧子弋離場換裝的背影,再看看上頭已經和楚妃鬧作一處的皇兄,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做什麼才能發泄心頭的怒意。
……
賽到中途忽然換人,場上的隊伍卻不知緣故,碧玄的隊伍倒是人人振奮不已,而吐蕃則是噓聲一片,嘰里呱啦的說著抱怨著,無非就是說碧玄輸都要輸了還搞些新花樣,以為拖延時間就能改變什麼之類的。
贊達祿和顧子弋一前一後騎著馬來到場中,吐蕃見替換上場的是他們的王子,不由歡呼,三王子在吐蕃也是數得上號的馬球高手,碧玄這下可算是徹底完蛋了。
正當他們圍著贊達祿猶自大笑的時候,卻沒料到對面的碧玄人也歡呼雀躍起來。
他們好奇的探頭去看,竟是一個身量不高,身子纖弱的小傢伙,再定睛一看,有人就認了出來,「喲呵,那不是接咱們進城的那個小個子么!」
吐蕃人們哈哈大笑起來,對著顧子弋指指點點,嘲笑著她也嘲笑著碧玄,不知道碧玄的皇帝是在想些什麼,竟然派了個這樣的芽菜兒上場。
「是因為發現沒有勝算,所以乾脆換上差的人,好輸的不那麼難看嗎哈哈哈哈哈——」
一個彪形大漢忍不住捧腹大笑,贊達祿根本來不及說明什麼,他們話便已經說了出口。
他臉色霎時一白,忙看向對面的隊伍,果然,他們的臉色頓時變得陰沉,一個個將手中的球杖握得死緊,格格作響,有衝動的甚至差點就要衝過來,還好被顧子弋伸手一把攔住。
「他們竟說這樣的話折辱您!」那被攔住的人氣得臉色通紅,顧家和顧子弋不僅僅在衛國軍中聲譽極高,在碧玄其他軍士心中也是不容褻瀆的存在。
顧子弋抬手輕輕拍了拍那小將的肩頭,冷冷一笑,「任他們再口頭花花一刻無妨,待等下叫他們笑都笑不出來。」
此話一出,整支隊伍原本低迷的士氣頓時一振,人人後背挺直,如同一把把隨時可能出鞘的利劍。
……
場外坐在一處的右尚書陳極看到這一幕,原本飲茶的動作頓時停住,他眼中閃過一絲銳利,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語,「這個女人.……」
不過一句言語,便能使士氣大振,上下軍士們皆奉她宛若神明,如果是放在戰場,那麼這個女人將會是所有與她為敵者最大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