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秘辛
皇后抬眼不敢置信的望著面前的喜姑姑,「你說什麼?」
喜姑姑微微一笑,「太后請娘娘進殿說話。」
「太后……讓我進殿……」她有些失態的朝後退了兩步,玲瓏忙扶住她,「娘娘小心!」
皇后定了定神,很快面色如常的對喜姑姑道,「請姑姑帶路吧。」行走間儀態端莊,只是止不住顫抖的指尖出賣了她。
多少年了……她彷彿腳踩在棉花上一般毫無實感的走進福壽殿,木愣愣的看著眼前飄過的布置,直到轉進中殿,喜姑姑輕聲提醒,「娘娘,到了,您請進吧。」
她陡然回過神來,緩慢的掀起門帘走進去。
太后閉著眼盤腿坐在榻上,左手持了串菩提珠子,殿中只有佛珠不時被撥動的輕響。
皇后深深吸了口氣,跪倒在地,「臣妾……」
她剛出了兩個字,就已經鼻間酸楚,哽咽的再說不下去。
撥弄佛珠的聲音一頓,太后慢慢掀起眼帘。
看向皇后的眼神實在是複雜難言,短短一瞬閃過冰冷,痛恨,可憐,失望。
她又闔上眼,繼續一顆顆撥起珠子,「你來了。」
跪伏在地上的皇后終於忍不住痛哭出聲,「太后,太后臣妾知道錯了!」
「你哭什麼?」太后雖聽她一時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卻仍是沒有睜眼,只是淡漠道:「當初你既然敢,那就應該知道以後都是要還的。」
皇后仍舊只是不住的落淚,她現在的模樣蒼白又脆弱,根本不似人前那般艷麗跋扈。
長長的嘆息了一聲,太后揚聲喚喜姑姑進來,「送皇后出去罷。」
喜姑姑低頭進來要扶皇后,卻被皇后推開,她猛地抬頭看向太后,「當年之事!如果不是得了您的默許,臣妾也不會那般!」
喜姑姑詫異的看她,心下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忙又抬頭去看太后。
太后唰的睜開眼目光直射向皇后,「如果不是得了哀家的默許?」
她冷笑,「陳一虞,哀家是不喜歡皇帝娶那個女人,但你說你是得了哀家的默許去加害哀家的兒子——」
她手中的佛串霎時綳的死緊,「虧得哀家竟然還!」可憐你。她隱下後幾個字沒有繼續說下去,喉間卻已是湧上一陣鐵鏽味。
「太后!」
喜姑姑見太後身子癱軟下去,急忙上前,又見她短短一瞬間面如金紙,登時嚇掉了半條魂。
太后朝喜姑姑擺擺手,強撐著咽下喉頭的血腥,又借著對方攙扶的手撐著身子坐直身體。
「想必這麼些年,皇后這個位置你也是坐夠了。」太后沉聲道,「你不會真以為皇后只有你們陳家的人才能當吧?!」
皇后一怔,愣愣的仰面看她,「你……你……你不能……」
「哀家不能?」彷彿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般,太后大笑出聲,「不,哀家能的。」
見太后神情不疑有假,皇后頓時驚慌,「不可能!這個位置只有陳家之女才可以!當年太祖皇帝就下了聖詔的!」
似是找到了最有力的證據,她眼神放光,又重複道:「對!太祖皇帝是下了聖詔的!你不能的!」
喜姑姑震驚的看著跪著的皇后,歇斯底里的又哭又笑,她悄悄看向太后,太后一臉平靜的看著,驀地開口,「楚家也可以。」
見皇後身子僵住,她挽起一個驕矜又有些殘忍的笑,「你們認為太祖皇帝不知道么?你們知道還有一封聖詔么?」
「楚……家……」
太后輕蔑的笑了聲,「當年陳家主母扔到山中打算喂狼的那個庶齣子,結果被楚家人撿了回去,那孩子後來也不願回陳家,更是以義子之名入贅娶了那一代的楚家大小姐。」
她從容的把身子后靠,「你這表情彷彿在問哀家是怎麼知道的。」
喜姑姑貼心的塞了個腰枕過去讓她更舒服些,她擺了個舒服的姿勢方才繼續道:「你覺得,皇家秘症會只準備一個解決方子嗎?沒有另一個備著的,碧玄豈不是早就完了。」
「哦,或者還是你和陳家想著,皇室非你們不可?所以縱的你們越來越囂張!」
皇后聽了這一番話如遭雷擊,跌坐在地。
碧玄皇室秘之又秘的秘症,男子成年後就會開始發作,最初只是短時間的頭痛,間隔也長,所以不會重視也不會被放在心上。隨著年歲的增加,病症加劇,頭疼欲裂,只能以葯人血配合曼羅蓮入葯才能稍加遏制。
皇后所在的陳家,這神秘的葯人血脈代代相傳,太祖在時就已經下了聖詔,為保碧玄江山社稷,碧玄皇后必須是陳氏之後。
「不然你以為你定那楚家三小姐給成赭,哀家為什麼沒有反對?」
太后又闔上眼悠悠撥起佛珠來,「你應該感謝太祖的另一道聖詔,不然,就憑藉置儲君未來生死於不顧這一條,呵。」
她揮揮手,一旁的喜姑姑立刻會意的上前,將癱軟在地呆若木雞的皇后拽起,「皇後娘娘,請隨奴婢出殿去吧。」皇後任由喜姑姑動作,跌跌撞撞的行出殿去。
殿外候著的玲瓏見主子這般模樣,急忙上前攙扶,「娘娘這是怎麼了?」
喜姑姑鬆開自己的手,恭敬的行禮,「娘娘走好。」說罷就轉身進殿了
玲瓏不明就裡的看了看已經走遠的喜姑姑,又看皇后,輕聲喚她,「娘娘……」
「哈……」少頃皇后突的笑了,她用手捂住眼睛笑的直不起腰,「楚家!楚家算什麼東西?能牽制住陳家?!」
驀地笑聲又戛然而止,她直起身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淚花,揚起下巴提裙踏出福壽殿。
玲瓏小跑著跟上,擔憂道:「娘娘,您這是……?」
「皇后的位子,只能是陳家的,只能是本宮的!」皇后目不斜視的盯著前方,「不管是誰,擋了路就該死。」
玲瓏在皇后輕飄飄的語氣中硬是打了個冷顫,她躊躇著還是問:「那這福壽殿,我們以後還來么娘娘?」
「哼,當然還是要來的。不過也不會再來幾次了。」皇後轉頭遙遙望了眼即將消失在她視野盡頭的福壽殿,冷笑著陰森道:「這老虔婆活的已經太久了。」
福壽殿中。
喜姑姑憂心的看向太后,「小喜還是去叫個太醫來給您把脈吧?」
太后搖搖頭,「哀家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找來太醫也沒什麼用。」她見自己的大宮女仍是眉頭緊蹙,不由笑著寬慰,「還能壞到什麼地步呢,再壞也不過現在這樣了。」
喜姑姑雙眸含淚抬起臉,「可是——」
「好了。」太后打斷喜姑姑的話,面露倦色,「去拿床毯子來,哀家想在這歇會兒。」
她想了想又喊住喜姑姑,低聲道,「明兒個去紫宸殿問一聲,請皇帝有空來哀家這兒一趟。」
忠心耿耿的大宮女吃驚的瞅了瞅自己的主子,福壽殿從未主動去請皇帝來過,這今天是怎麼了……先是皇后,又是皇帝……
然而見太后已經不再言語,她只得掩起心中紛亂的思緒,恭聲應下。
等取了毯子回來,太后已經單手趴伏在案几上睡著了,喜姑姑輕手輕腳的給她蓋上毯子轉身輕輕帶上屋門。
空無一人的屋中,太後幾不可聞的喃喃嘆息,終於掙扎著在夢中落下淚來。
「孟揚啊……母后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