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0章 燈火闌珊處(九)
第40章燈火闌珊處(九)
姜思思推開邢意北,下巴抵在他肩膀上,久久說不出話。
髮絲被邢意北輕輕撩起,拂過鼻下,彌留著一絲清香和情慾的味道。
邢意北又要吻上來,姜思思卻別開了頭。
「那個,你要不要先去洗澡?」
邢意北愣了一下,鬆開姜思思的手,轉身往浴室走去。
「好。」
走了兩步,他又倒回來。
「我去拿換洗衣服。」
臉竟然有些紅。
「我去幫你拿!」姜思思擋在門口,朝他揮手,「你快去洗澡吧。」
看著姜思思著急的樣子,邢意北雙手在褲邊磨了兩下,低聲說:「好。」
親眼看到邢意北進了浴室,又聽見水聲響了起來,姜思思才呼了一口氣,打開了房間門。
白色的窗帘映著路燈,在房間里投射出慘淡的白光。
林小圓站在衣櫃后,臉色蒼白,兩眼無神。
「你走吧。」
姜思思說。
窗外的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風卻依然囂張,吹得窗帘亂飛。
林小圓握住行李箱拉杆,骨節泛白。
「好。」
她匆匆往大門走去,姜思思也跟在她身後。
開門的一瞬間,林小圓突然回頭看著姜思思,說道:「剛剛你問的問題,有意義嗎?」
她勾唇笑了笑,像是嘲諷。
不過是嘲諷自己而已。
「沒有意義。」姜思思說,「但是我想讓你死心。」
不過現在目的已經達到了。
林小圓站到門外,看著姜思思關門。
在門只剩一條縫的時候,她突然伸手擋住門。
門差點夾到林小圓的手,姜思思連忙停下動作,壓低聲音說道:「你幹什麼?!」
「思思,你一定要做的這麼絕嗎?」林小圓拉著門,手輕微顫抖,「我要把出國學習的機會讓給你了,你也得到了很多。不管是學歷還是外貌……」
「你的意思是我還應該感謝你嗎?」姜思思低聲說,「謝謝你幫助我成長?」
林小圓張了張嘴,搖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不管你是什麼意思,但我不想站在你的角度考慮問題。」
姜思思還想說什麼,浴室里突然傳來邢意北的聲音。
「姜姜!衣服拿過來了嗎?」
林小圓忽然渾身一顫,拎著行李箱逃似的進了電梯。
這情形跟邢意北剛回來那時一樣。
姜思思問她還喜不喜歡邢意北,她沒有回答,但在聽到門外邢意北聲音的那一刻,也是這樣躲進了房間里。
她不想讓邢意北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也不想自己可憎的面目在邢意北面前展露。
所以她不回答那個問題,姜思思也知道答案。
「來了!」姜思思關上門,迅速回到房間,拿了一套邢意北的乾淨衣服出來,放在浴室外的柜子上。
隨後,姜思思坐在客廳,抱著一杯熱水平復心情。
怎麼也沒想到會在林小圓過來的時候碰上邢意北回家,更沒想到他一回來就來了這麼一出。
門外在親熱,門裡還有一個……
「姜姜!」
邢意北又喊了一聲,打斷了姜思思的思路。
她捧著水杯走過去,問道:「怎麼了?」
裡面的人沒說話,水聲早已停止。
姜思思抬頭,透過玻璃門,能看見裡面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
……
姜思思下意識退了一步,又問:「叫我幹什麼?」
「你只給我拿了衣服嗎?」邢意北問,「沒給我拿內褲?」
姜思思:「……」
「你自己拿吧。」姜思思快速走出浴室,突然又回頭,支支吾吾地說,「在哪兒?」
邢意北的聲音透過玻璃門傳出來:「在衣櫃第二層抽屜里。」
姜思思放下杯子,走進卧室,打開衣櫃后,目光停留在第二層抽屜上。
這就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姜思思緩緩拉開抽屜,裡面放著許多歸類整齊的內容,隨便拎了一條出來,飛快跑到浴室,把內褲丟在柜子上便回了客廳。
邢意北洗完澡出來時,姜思思已經在客廳擺弄蛋糕了。
她盤腿坐在地上,拆開蠟燭包裝,一支支插了上去。
點上火的一剎那,影影綽綽地光影照在姜思思臉上,輕微跳躍,星星點點的燈火在她眼裡像星星一樣亮。
邢意北無聲走到她身邊坐了下來。
「姜姜……」
姜思思雙手交握,抵在下巴上,閉著眼許願。
「噓,別打擾我,我要許願了。」
邢意北安靜地等著她許願,見她睫毛輕顫,嘴角微勾,忍不住問:「有沒有我啊?」
「別鬧。」姜思思低聲說,「我還沒許完。」
邢意北又安靜了下來。
蠟燭燃燒了一半,姜思思才睜開眼。
「你……」邢意北看著蠟燭,「這是許了幾百個願望?」
姜思思瞪他一眼,「我在心裡說的比較詳細。」
邢意北:「有關於我的嗎?」
姜思思舔了舔唇角,點頭。
「有。」
邢意北即刻期待地看著她,「什麼?」
姜思思沉吟片刻,「兩年前沒有去的演唱會,還有機會補上嗎?」
邢意北蹙眉:「你的願望就是這個?」
姜思思揪著他的袖子,「你先回答我。」
邢意北沉默片刻,打開茶几的抽屜,裡面放了兩張演唱會門票。
邢意北買的蛋糕很大,兩個人吃不完,姜思思沒吃晚飯,但也最多只能吃一塊兒。
嘴角還有奶油,姜思思舔了舔,對邢意北說:「一會兒在家裡看電影?」
邢意北沒說話,伸手抹掉姜思思嘴邊剩餘的奶油。
「我洗完澡了。」
姜思思:「嗯?」
邢意北:「不是你叫我去洗澡嗎?」
姜思思:「對啊,怎麼了?」
邢意北見姜思思無邪地看著他,頓時心裡火燒火燎的。
「沒什麼,我去洗衣服。」
邢意北立馬起身往浴室走去,姜思思看著他的背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燙手,不知道紅了沒有。
聽邢意北那句話的意思,他怕是誤會了什麼,以為姜思思讓他去洗澡是在暗示什麼。
天知道姜思思就是情急之下想支開邢意北才那麼說的。
姜思思往浴室望去,邢意北彎著腰洗衣服,袖子挽了起來,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
引人遐思的軀體。
姜思思無可避免想到了昨晚,她抱著邢意北的手感。
明明看起來那麼瘦,卻要穿XL的衣服,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姜思思捂了捂臉,跑進了卧室。
走之前,她說:「你洗好了叫我,我要洗澡了。」
邢意北悶悶地「嗯」了一聲。
姜思思坐在床邊,曲著膝蓋,回味著嘴裡的奶油味。
這個生日多好啊。
外面下著大雨,屋子裡卻很溫暖。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許了願,一起吃了蛋糕,還能相擁而眠。
美好得不像真的。
姜思思想著想著便笑了出來,又覺得自己傻兮兮的。
她拿出手機,把今天拍的蛋糕保存到百度雲相冊里——萬一哪天手機丟了找不到相片了怎麼辦。
存好照片后,姜思思順手一劃,看到了以前保存的相片。
按時間順序倒著網上看,日本那兩年基本沒有上傳什麼照片,大學的也不多,倒是高中那會兒,每天偷偷摸摸用手機,卻也上傳了一千多張。
姜思思一張張地翻上去,到頂了,目光定格在七年前的那張照片上。
姜思思永遠記得,那是高一開學第一天,同學們興奮地參觀學校環境,不少人拿出手機來拍照。
姜思思也不例外,握著手機四處轉悠,想把學校里最好看的景色拍給初中同學看。
繞過了一棟又一棟教學樓,看遍了操場食堂大禮堂,卻在學校最不起眼的角落裡看到了最好看的景色。
他站在桂花樹下,懶洋洋地踢著腳邊的石頭。
驚鴻一瞥,姜思思記了很多年。
後來初中同學在群里鬧著分享新學校的照片,只有姜思思沒有發照片。
她只拍了這一張,也捨不得發這一張。
現在看來,那時候的手機像素不高,照得人模模糊糊的。
可看一眼,還是能回想起那時候心動的感覺。
也許在姜思思這一生,一見鍾情只會有有一次。
幸運的是,兜兜轉轉這麼久,他還在身邊。
突然,邢意北推開門,嚇得姜思思連忙把手機藏了起來。
邢意北看了她一眼,皺眉問:「你在偷看什麼東西?」
「沒、沒有啊。」姜思思站了起來,「你洗完啦?那我去洗澡了。」
經過邢意北身邊時,他鼻子里哼了一聲。
「那束玫瑰花怎麼處理?」
姜思思想了想,認真地說:「你想怎麼處理?」
邢意北挑著眉毛,「隨我處理?」
如果這個時候,姜思思說不,他一定會炸毛吧。
於是,姜思思點頭,「任你處理。」
邢意北輕笑一聲,走了出去。
姜思思跟出去,看見他端了一盆熱水出來。
姜思思問:「你幹什麼呢?」
邢意北把盆子放在沙發前,拿起了玫瑰花。
「物盡其用。」
姜思思:「什麼?」
邢意北一用力,揪下了一整朵花瓣,灑在了水裡。
姜思思就這麼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把整束玫瑰直接,滿滿地灑進盆里。
邢意北丟開花枝,悠閑地坐了下來。
「泡腳。」
姜思思:「……?」
邢意北:「精緻。」
姜思思:「神經病。」
姜思思洗完澡出來,邢意北已經結束了他的精緻生活,躺在床上看書。
姜思思走進來,也拿了一本書躺在床的另一邊。
邢意北伸手想摟住她,摸到她的頭髮,揉了一下,說道:「沒吹乾?」
姜思思點頭:「還不打算睡,等它自然干吧。」
姜思思的頭髮其實異常濃密,只是發質細軟,看起來沒有那麼突兀。
然而每次洗完頭吹乾的時候要花費很多時間,常常舉著吹風機直到手臂酸了頭髮也沒完全乾。
姜思思便養成了把頭髮吹到半干然後等它自然風乾的習慣。
邢意北的手指繞著她的髮絲,拉到鼻尖聞了一下。
「姜姜。」
姜思思「嗯」了一聲,「怎麼了?」
邢意北沒說話,又繼續看書。
姜思思也繼續看書。
安靜的房間里,只有兩人的呼吸聲和紙張翻動時悅耳的響動。
姜思思看的是隨手在邢意北書櫃里抽出來的一個詩歌集。邢意北並不愛看詩歌,但專業需要,他常常會朗誦詩歌。
而姜思思手頭這本頁腳已經有些卷邊,主人應該翻看過很多次。
姜思思正在看一首詩,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姜思思拿起來看了一眼,是班群在討論聚餐的事情。
大家七嘴八舌地發了許多消息,姜思思按了靜音便把手機放在一旁,沒有注意到邢意北看了她一眼。
姜思思翻了一頁,繼續看書。
「他們素未謀面所以他們確定彼此並無任何瓜葛。
但是從街道、樓梯、大堂傳來的話語……
他們也許擦肩而過一百萬次了吧……
他們彼此深信,是瞬間迸發的熱情讓他們相遇。
這樣的確定是美麗的但變幻無常更為美麗。」
這是一首波蘭女作家的詩,名為《一見鍾情》。
第一次讀到的詩,被一個陌生人的筆墨觸動,姜思思心裡波動了起來。
合上書,轉頭看著邢意北。
「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邢意北愣了一下,放下書,嚴肅地說:「是不是誰又跟你告白了?」
姜思思:「嗯?」
邢意北坐直了:「跟你說一見鍾情?」
姜思思:「我……」
「你別聽那些人說什麼一見鍾情。」邢意北斬釘截鐵地說,「說一見鍾情,其實就是想跟你上床。」
姜思思的臉頰剎那紅了。
她抓著被子,反覆琢磨邢意北的話。
如果一見鍾情就是……
姜思思倏然抬眸,喃喃說道:「那我想跟你上床。」
房間里片刻的沉默。
姜思思的心跳快到了極點,全身的血液也沸騰了似的,讓每一個細胞都不再受大腦控制。
她微微抬頭,正想親吻眼前的男人,他卻已將先她一步,翻身壓了過來,雙手撐在她耳邊。
姜思思垂眸,不去看他,四周卻充斥著他的氣息。
「姜姜。」
叫了她的名字,看著她蘊著霧氣的眼睛和漲紅的臉頰,邢意北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他伸手拂過姜思思的下唇。
剛才只是有一隻貓在心裡抓,現在卻好似被懷中人的氣息纏繞著衝破一切禁錮。
姜思思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兩人目光一相遇,她又移開了目光,卻不知道該往哪裡看。
「我……」
剩餘的話被邢意北吞了進去。
他喜歡握著姜思思的手,特別是親吻的時候,將她的手摁在枕頭邊,然後握住,身體便毫無遮攔地展露在他身下。
極具侵略性的吻瞬間奪走了姜思思的清醒。
她沉溺於這個吻,在邢意北的手鑽進她上衣時,她也下意識摟住了他的脖子。
邢意北的吻自唇角而下,遊走到姜思思的鎖骨時,聽到姜思思喘著氣,在他耳邊說:「你相信一見鍾情了嗎?」
邢意北的動作微頓,抬頭咬著姜思思的耳朵,低聲說道:「不管是一見鍾情,還是日久生情,只要是你就好。」
姜思思低頭,在邢意北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如果你早點說,那該多好。」
邢意北吃痛,「嘶」了一聲,手掌撫上她胸前。
「你很想聽嗎?」
「我想聽。」姜思思說,「想聽你說愛我,聽多少遍都不會厭。」
「好。」
衣衫褪盡,唇齒纏綿,兩人彼此陌生的身體在一點點熟悉並配合對方。
姜思思的每一聲哭泣呻吟,都在她想聽的那句話里得到了安慰。
每一次疼痛,換來的都是他的一句「我愛你」。
夜色溫柔,肌膚繾綣,難捨難分。
雨夜沒有月亮,邢意北卻說——今晚月色真美。
皎潔明亮,正如他的心尖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