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5章 燈火闌珊處(四)
第35章燈火闌珊處(四)
姜思思端起餐盤,朝主任點點頭,「我出去一下,你們先吃吧。」
主任咳了兩下,「去吧去吧,解釋一下。」
「嗯。」
姜思思跟了出去,發現邢意北朝食堂下面一層的大陽台走了過去。
姜思思把餐盤放到回收處,擦了擦手,才往樓下去。
邢意北站在陽台角落,背對著姜思思,不知道後面有來人。他低頭摸了摸包,好像在找什麼。
不一會兒,他似乎是沒找到,煩悶地轉身才看見姜思思。
「你怎麼過來了?」邢意北站在原地不動,「這麼快吃完了?」
姜思思笑了笑,朝他走去,「你剛剛在找什麼呀?」
面朝著陽光,邢意北眯了眯眼,「沒什麼。」
姜思思:「煙?」
邢意北:「不是。」
「你怎麼了?」姜思思站到他面前,抬頭看著他,「飯也沒吃幾口就走了。」
「沒胃口。」
姜思思又靠近一點,幾乎貼著邢意北的身體,「你生氣了?」
邢意北垂著眼帘,姜思思的髮絲拂過他的鼻尖,帶著洗髮水的一點點香氣。
「沒什麼,我有什麼資格生氣。」
姜思思咬著下唇,慢吞吞地伸出手,碰了一下他的袖子又收回。
片刻,她勾住他的手指。
「我們主任就是開玩笑的。」姜思思說,「別生氣了呀。」
邢意北動了動手指,別開頭,說道:「我沒想這個。」
「那你怎麼了?」姜思思問,「誰惹你了?」
邢意北反手握住姜思思的手,「你。」
姜思思不明白,盯著邢意北看了一會兒,終於反應過來了。
姜思思嘆了口氣,另一隻手揪住邢意北的袖子,「我剛剛沒機會開口跟她解釋,出來的時候已經跟她說了。」
邢意北問:「說什麼了?」
姜思思沒說話,邢意北又問:「你怎麼跟她說的?」
「我跟她說我有男朋友了。」
姜思思聲音小,念得飛快,聽著跟咒語似的。
邢意北彎腰靠近姜思思,「什麼?我沒聽見。」
姜思思瞪了邢意北一眼,又說了一遍:「我說我有男朋友了!」
邢意北聞言,卻嘆了口氣,抬頭看著對面的大樓。
姜思思輕輕晃動他的手,「還不開心?」
邢意北眯著眼,自言自語般說道:「姜姜,我覺得我們之間,還差了點什麼。」
姜思思心裡一驚,看著邢意北的神色,感覺不妙。
「差什麼?」
「我覺得我們還和以前一樣。」邢意北說,「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
姜思思:「嗯?」
邢意北突然低頭,鼻尖靠近姜思思的鼻尖,呼吸近得纏繞在一起。
「別的男女朋友每天都有親親抱抱,我們呢?」
姜思思手指微顫,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囁喏道:「你想怎樣?」
邢意北貼近她,雙手插入她的外套,隔著一層毛衣抱住了她。
手上的動作剛停了下來,他便低頭,在姜思思唇邊輕啄了一下,隨後將貼著她的臉頰,蹭了一下。
「想這樣。」
姜思思沒有說話,因為她不好意思說,她也想這樣。
想跟他親密,想跟他的體溫融為一體。
哪怕只是牽牽手,也能引燃心裡的溫度。
姜思思慢慢伸手,抱住了他的背。
「知道了。」
兩分鐘過去,邢意北還保持著這個姿勢沒有動。
姜思思感覺自己還是會臉紅,而且臉頰越來越熱。
可這一刻,她發覺哪裡不對,偏了偏腦袋,伸手摸邢意北的臉。
「你怎麼這麼燙?發燒了?」
邢意北皺眉,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又摸了一下姜思思的。
「好像是。」
「是不是昨晚著涼了?」姜思思又伸手摸他的額頭,「真的好燙,你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等會兒下班了去了。」邢意北說,「我下班比你早,去了醫院可能來不及接你,你自己回去能行嗎?」
姜思思低頭想了下,說道:「最近天氣忽冷忽熱,你晚上睡沙發不方便,我還是回學校吧。」
邢意北笑了下,「好啊,你回去吧,早上出門的時候注意四周,別被人跟蹤了,你知道學校大門到地鐵站的那條路早上都沒什麼人的,旁邊還有廢棄的工地,要是遇到什麼壞人把你拖到工地里,你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姜思思:「……」
邢意北鬆開手,問道:「回去嗎?」
姜思思咬著牙,很沒有骨氣地說道:「那晚上你睡床吧。」
邢意北點頭:「好。」
姜思思下班回到家裡,邢意北果然還沒回來。
給他打了電話,他只說醫院人多在排隊,還要等一會兒。
姜思思一個人點了外賣,吃完後天已經黑了。
她洗了澡,無所事事地坐在沙發上,等到了晚上九點,邢意北還沒回來。
姜思思無聊透頂,又不想這麼早睡,於是打算去找一本書看。
到房間的書櫃里翻了一下,姜思思發現邢意北的書幾乎都是專業書籍,沒有什麼閑書,卻發現他的書櫃里有一本素描本。
姜思思記得,高中的時候邢意北是學過素描的,只是後來不怎麼見他畫了。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他竟然還保持著這種愛好。
姜思思把素描本抽了出來,封面嶄新,一看就沒有動過。
姜思思笑了笑,果然高估他了。
然而翻開第一頁,姜思思卻愣住了。
雪白的素描紙上,畫了一個人像。
及肩的直發,厚重的劉海,以及明顯的嬰兒肥——趴在課桌上睡覺。
沒有署名,也沒有題字,但姜思思確定,畫面上的人是她。
只是最下角有一處咖啡漬,蓋住了一處字跡,看樣子似乎是日期。
姜思思又翻了一頁,空白的。
再往後翻,直到最後一頁,也沒有其他內容。
姜思思翻回第一頁,背著光想看清那一團日期到底是多久,但鉛筆字跡本就淺,不似鋼筆會留下印記,所以怎麼看也看不清原來的字跡。
姜思思又盯著上面的畫,想了許久,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看樣子,這幅畫應該是不久前才畫的,那麼——搞了半天,邢意北還是比較喜歡她140斤的樣子?
醫院。
護士蹲著一邊給邢意北拔針管,一邊念叨:「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就是仗著年紀小,不愛惜自己身體,我看現在來醫院看胃病的十個有九個都是年輕人,聽阿姨的,飲食要規律,更是要少喝酒,胃這種東西,三分靠葯,七分靠養,不要動不動就吃止痛藥圖個簡單,那玩意兒本來就傷害腸胃。」
邢意北閉著眼睛,點頭說好。
這時,姜思思打來了電話。
邢意北下意識便想抬右手接電話,硬是被護士摁住了,還瞪了她一眼。
「動什麼動!」
邢意北換了左手接電話,那頭的人卻沒有開口。
「喂?姜姜?」
姜思思出了會兒神,才說道:「你還在醫院嗎?是不是很嚴重?」
「掛了會兒水,馬上就回來了。」
邢意北回頭對正拿著棉簽給他按壓針眼的護士搖了搖頭,護士見他臉色蒼白,想讓他多坐一會兒再走,卻見他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哎呀小夥子急什麼嘛,你這個病就是怕急,要好好養的。」
護士嘀咕兩句,扭頭走了。
邢意北走出醫院,伸手攔車,旁若無人地對著手機說:「怎麼了?」
「我……」姜思思指尖微蜷,摩挲著手邊的素描本,「沒什麼,我就問問。」
一輛車計程車停在了邢意北面前,邢意北拉卡車門坐了上去,說道:「想我了?」
計程車師傅通過後視鏡看了邢意北一眼,嘖了一聲。
電話那頭許久沒有說話。
邢意北低聲對計程車師傅說了地址,又說:「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我現在就回來。」
計程車師傅抖了一下,一腳油門踩了出去。
下車后,邢意北發現小區樓下居然擺起了靈堂,擋住了大半條路,有幾個鄰居在旁邊指指點點,但顧著死者為大,也沒說什麼。
到家,打開門,客廳里沒人。
邢意北沒出聲也沒開燈,走到柜子前把葯放了起來,才去敲了房間門。
「姜姜,你在嗎?」
房間里響起腳步聲,但邢意北等了幾分鐘,門才打開。
姜思思沒說話,抬手摸了一下邢意北的額頭,片刻后,才說道:「不燙了,醫生怎麼說?」
邢意北:「著涼了。」
姜思思點點頭,轉身去床上抱起一個枕頭才走出來。
「你去哪兒?」邢意北拉著姜思思的手,「大晚上的你幹嘛?」
姜思思回頭看他,「不是說好了今天你睡床嗎?」
邢意北:「所以呢?」
「我去睡沙發。」姜思思說,「我個子矮,睡沙發沒什麼區別。」
「行。」邢意北往房間內走去,一邊脫衣服一邊說,「今天風大,客廳的窗戶關不太嚴,晚上風一吹起來呼啦啦地響,孤苦狼嚎的。哦,對了,樓下擺了靈堂,晚上可能會奏哀樂,你不怕吧?」
姜思思抱著枕頭搖頭,「我不怕。」
「好。」
邢意北拿起睡衣去洗澡,洗到一半,樓下果然響起了哀樂。
出來后,他看見姜思思已經躺在沙發上,蓋緊了被子,開著落地燈。
「睡了?」邢意北問。
姜思思把腦袋從被窩裡伸出來,看著邢意北,「外面那個音樂,什麼時候會停?」
「不知道。」邢意北說,「一般來說,靈堂的哀樂都會響到逝者出殯。」
姜思思「哦」了一聲,又縮回了被窩。
邢意北回到自己房間,手上動作反射性地把門給關上。
聽到「砰」得一聲,邢意北又折回來,把門打開,只虛掩著。
半個小時后,邢意北還在玩手機,餘光瞥到門縫處晃過一陣人影。
邢意北放下手機,坐了起來。
「姜姜?」
片刻,門緩緩打開了。
姜思思抱著枕頭,蘊著霧氣的雙眼看向邢意北。
兩人都沒有說話。
窗外狂風大作,窗戶被吹得呼呼作響。
邢意北張開雙臂,說道:「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