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密談
當夜,梁家坪,幾個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從後門進了梁七八家。
「馬大人,你的大恩大德梁家子弟粉身碎骨無以為報,為何秘而不宣?」梁七八親自為馬義長等人開門。
馬義長回頭看了看,道:「梁老,我們進去再談。」
李全友、老邢、小四、馬天復、牛三友魚貫而入,幾名梁家族老及梁子深、許如山等人躬身相迎。
「諸位恩公,酒席已擺好,請移步堂屋。」許如山在前引路。
「多謝了梁老,我們還有要緊事,不能耽擱太久。有幾件事,交待完了就走。督捕司在天門幫安插的人不止張桂丘引二人。這裡可有密室?」馬義長道。
「這……有,可是飯總是要吃的……」
「帶路,去密室。以防萬一。」
馬義長語氣堅定不容質疑,梁七八嘆了口氣,只得帶路。
「梁老,這幾位是?」馬義長指著隨行幾位老者。
「哦,都是老朽胞弟。子深是老朽親侄兒,如山是子深的外甥。哦對了,如山是遺腹子,從出生就由梁家人帶大。」
牛三友顯得有些局促,囁喏道:「馬大人,我是不是先吃點飯去?」
馬義長看了看牛三友:「你……一起來吧。」
牛三友興奮地連連點頭。事實上,今天一整天他都很興奮。
去密室的路上,馬天復顯得沒精打采。從頭到尾他都覺得自己沒幫上什麼忙。
「兄弟,怎麼這麼沒精神?」小四拍拍馬天復的肩膀。
「唉,感覺……不太頂用。完全沒幫上忙。」
小四哈哈一笑:「你這話說的,那我們誰幫上忙了?天門寨的人都被劫走了,姓孫的玩不出什麼花樣來。」
落在後面陪同的許如山連忙道:「恩公,話可不能這麼說!如果不是你們,有錦衣衛的人在這裡,要什麼罪名不是信手拈來?我們這些人,哪能請動巡按大人!別說請,都想不出來這個主意!」
小四道:「許幫主,請是請了,請沒請動嘛……呵呵,我們萬捕頭到現在還沒回來。其實他們是被嚇跑的。」
密室就是一個地窖。梁七八沒搞明白馬義長為什麼要來這地窖才能密談,要是怕隔牆有耳,只找個獨屋再派人巡視不許人靠近不就行了。
一行人進了地窖,馬義長掏出一張折起來的紙遞給梁七八:「梁老,這是督捕司在天門幫的暗樁名單,我交與你了。儘快把他們從總堂調走。另外,還有個消息要告訴你,你們梁家也有錦衣衛的眼線,就在這梁家坪。」
梁七八聞之不寒而慄,道:「朝廷為何在我們這裡安插這麼多人手?為何對我們如此防範?」
馬義長長嘆一聲,道:「還不是五年前那個事。朝廷當時不追查,是因為皇上當時皇位還未坐穩。天威不可犯吶!」
「哎,怎麼說呢……我是真沒想到那三個小兔崽子膽子這麼大!居然敢背著族裡擅自……」
「現在別說這些廢話了。小小一個寧國府,你梁家連同天門幫,再加上涇縣桃花潭陳家,武人幾近三千之眾!明白說了吧,朝廷放心不下!且當年全直隸,以府幫馳援南京的就只你們一家!」
「不,當時我們天門幫……」許如山插話道。
「閉嘴!」梁七八喝道。
馬義長繼續道:「關鍵是,你們南邊還緊挨著一個徽州府!黃山一直是朝廷的一塊心病,今天你也看到了,黃山外圍下來幾個老頭,在督捕司一百餘人面前來去自如,還打傷了幾人。如果哪天你們起了異心……唉!明白了嗎?」
梁七八聽得腳下一軟,許如山趕緊扶住。
「黃山上的都是退隱已久的武林前輩,早就不問世事,怎會危及朝廷!況且他們並非鐵板一塊,每每聽聞誰和誰又有生死之戰,這,這……」
「不在於他們會不會,而在於他們能不能!」
梁七八沉思良久,問道:「既是朝廷的意思,為何孫廣義害怕御史?」
梁子深等人紛紛點頭,看著馬義長。
馬義長揉了揉太陽穴,對李全友道:「你來。」
眾人都覺尷尬,可是以他們的眼界,的確想不明白其中道理。
李全友道撓撓頭,不知從何說起,一推小四:「你來。」
小四不屑地看了李全友一眼,對梁七八笑吟吟道:「打個比方,一個大戶人家門口來了個叫花子,主人叫小廝將其攆走,可這叫花子不識相賴著不走,小廝便拳打腳踢,正好讓主母撞見了,主母嫌小廝兇惡,去跟主人告小廝的狀,主人聽不得念叨,最後讓小廝捲鋪蓋回家了。你說,這小廝冤不冤?」
這麼一說,大家都差不多明白了。只有牛三友悄聲對馬天復道:「冤的不是天門幫嗎?怎麼變督捕司了。再說,一文錢、半碗飯就能打發,費那事幹嘛?這個比方不恰當。」
梁七八低聲道:「老朽惶恐,老朽斗膽一問。恩公為何要救梁家?」
剛說完,老邢突然高聲道:「你什麼意思?要你錢還是要你地了?」
之前那一問也就罷了,緊跟著這一問就是明顯的疑心了。
馬義長重重一嘆,道:「諸位見疑乃情理之中,且我亦不能全盤托出。我有一言,諸位權且聽之。梁家如今之計,有上、中、下三策。廣布耳目,細聽風吹草動,萬事小心,靜觀其變,此下策也。卸去府幫之名,解散天門幫,以各商號代之且不再蓄養武人,此中策也。」
說到此處,馬義長閉口不言。
梁七八神情凝重,道:「如此說來,這上策莫非……」
「棄歷代基業,舉族遷移。」
梁家眾人聞之良久不能言語。
梁子深道:「大人。連孫廣義都只說要追查天門幫相關人等,並未涉及到梁家。倒是大人您,列出包括族長在內的二百餘人名單。大人,您是否給混淆了?還有,督捕司派人任府幫幫主多有先例,我們只需……」
馬義長再次打斷話頭:「無需多言了。該說的我已經說了,到底怎麼辦你們自己決定。良藥苦口忠言逆耳。不要心懷僥倖,不要自欺欺人。你們以為錦衣衛是那麼好見的嗎?總之,好自為之吧。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