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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犯上作亂

  還未到山腳,陳威便看到一位便衣大漢端坐石上。此人生得豹頭環眼,臉生橫肉,身長八尺,長髯及腰,麵露凶光。陳威曾經見過此人,那日父親宴會上隨侍石亨之人,石彪是也。此人守在此處,便是一尊山神,閑雜人等休想上山一步。


  不過石彪卻沒有認出陳威,此人向來自視甚高,除了自己的叔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


  陳威上前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貧僧有禮了!”


  石彪正閉目養神,無視陳威的存在。


  陳威無奈,隻得說道:“大人,您可識得此物?”說著拿出那塊來自後宮的玉佩。


  石彪斜看了陳威一眼,一見玉佩,當即睜圓了牛眼,喝道:“你從何處得到此件?”


  陳威湊近石彪輕聲道:“聖上有危險,此為信物!”


  石彪性如烈火,喊道:“都出來,準備上山護駕!”在他的雷鳴聲中,近處的叢林中湧出了三十多名便裝衛士,其中半數配有刀戟弓箭,其餘諸人則背著火銃,皆為京城的精幹力量。


  在石彪的呼和聲中,一堆人正欲衝上寺廟,勤王護駕。


  陳威攔住了他們,道:“寺廟的外圍有賊人埋伏,必須先做掉他們,然後再入寺護駕,別忘了寺裏還有賊人做內應。”


  石彪嚷道:“陛下和我叔父都在山上,倘若有失,如何了得,你滾開,我看哪個賊人能攔得住我!”


  陳威並沒有讓開,而是大聲疾呼道:“你以為這樣魯莽上山,就能解救聖上?話說投鼠還得忌器,更何況聖上乎!”


  見石彪不說話,陳威繼續說道:“依小僧之見,賊人此番行動,必有所圖,目的應當是挾持陛下,擾亂大明朝政,或是挾持陛下北去,如同當年也先對太上皇所做的那般,因此,聖上暫時當無性命之憂。因此,切不可貿然入寺,否則寺內的賊人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會做困獸之鬥,對聖上不利。我等必須鏟除外患,再徐徐圖之。小僧已經探得賊人的藏身之所,願為諸位引路,剿滅賊人。”


  於是,陳威領著諸人悄悄上山,隨後分兵兩路,兵鋒直指向那兩處叢林密布的高地。


  寺內,景泰帝已緩步走出大雄寶殿,在方丈與宏廣引領下來到當年道衍大師修行的少師靜室。


  方丈看此室有些不對勁,忙說道:“陛下,切莫進去!”


  然而晚了,聖上已經踏入少師靜室的門檻,門後突然衝出一人,以鋼刀架於聖上的脖頸,此人眼深鼻高,身材高大瘦削,正是圓通,真名穆特爾。這一下變故出乎眾人意料,隻有宏廣麵不改色,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一般。


  方丈早已被算計,此時使不上一分力,更奈何不了凶徒。石亨和於謙正想拔劍,也被一旁湧出的幾個僧人繳了械。於是,君臣三人和方丈,頓時成為他人刀俎之肉。


  不遠處那幾名喬裝的扈從抽出隨身短刀,正欲上前,穆特爾喝道:“誰敢上前!”說著刀離聖上的脖頸更近了一分。


  沈約雖然在暗中注視著一行人的舉動,然料不到關閉許久的少師靜室中還藏有賊人,此時現身,已經太晚了,隻得繼續隱藏,見機行事。


  圓通和幾個賊人押著聖上並方丈和兩名重臣,緩步來到大雄寶殿前。


  此時,宏廣已經完全露出了自己的真實麵目,他陰惻地看著這四個人,嘿然冷笑道:“陛下,想不到您也會有今天吧?兄弟二人,兩代君王,皆為我也先大汗所擄,天佑我大汗也!”


  聖上鄙夷地看了宏廣一眼,並不作聲。


  方丈驚道:“宏廣,你究竟是何人?”


  宏廣笑道:“師兄,枉你你聰明一世,卻連自己的師弟也看不穿。如今告知於你,也好讓你瞑目。穆特爾,跟他說了吧!”


  穆特爾道:“此乃我瓦剌國師是也!”


  宏廣道:“師兄,這下你該明白了吧?老衲十年前得蒙也先太師賞識,忝為國師,身負重任,十年如一日伏於潭柘寺,便是為了等這一天。如今也先大汗已成為草原至尊,大明天子再次落入我手,草原的振興,指日可待!”


  於謙忿然道:“你身為大明的子民,卻甘為也先走狗,挾持我大明君臣,真無父無母,喪盡天良的豬狗之輩也!”


  宏廣笑道:“於尚書罵得好,然老衲生於漠北苦寒之地,本不是大明的子民。想當初於尚書力主保衛京師,以一己之力扶大廈之將傾,挽狂瀾於既倒,可謂國之柱石也,我大汗十分仰慕於尚書的風骨和英雄氣概,想一睹為快,今番老衲迎天子和於大人至漠北,想來我大汗會十分高興的!”


  他看了看石亨,繼續說道:“隻是這一位石大人,曾兵敗陽河北口,單騎逃回,本已降官,後靠著陰奉陽違的手段不斷往上爬,加之京師一戰時頗得於尚書信任,戰績斐然。如今身居高位,然人品卻真不敢恭維。”


  石亨雖然出生行伍,身經百戰,然此刻刀架脖子,縱然被百般羞辱,也不敢出言回擊,唯恐斃命刀下。


  聖上向幾名便衣護衛朗聲說道:“國不可一日無君,倘若今日朕命終於此,則爾等無論如何要將朕的口諭帶回朝中,令太子克承大統,既任皇位,命內閣陳循、商輅、江淵、王直為輔政大臣,一同盡心輔佐幼主。”


  宏廣道:“今日誰也別想回朝,這裏發生的事,自會傳到朝中,隻是朝中大臣一個個心懷鬼胎,他們未必會遵從你的旨意。”


  方丈道:“宏廣,當今聖上仁德,與你無冤無仇,你何苦犯上作亂?倘若你迷途知返,以陛下之仁德,可饒你不死,否則,他日你將墮入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宏廣道:“師兄,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你問一下穆特爾和諸位弟子,他們哪一個不是身背國恨家仇,否則,便是再給他們十副膽子也斷然不敢行凶。穆特爾,你來說說,你為何要犯上作亂?”


  穆特爾嘴角顫抖,眼中似有淚花閃動,他說道:“我的先祖和一百餘號族人盡數死於朱棣的劍下,我的親哥哥三年前死於範廣之手,這一樁樁仇恨不共戴天,祖父和族人之仇,再不可尋朱棣複仇,這筆賬,隻能記在他的後人身上,今日天可憐見,讓朱祁鈺落入我手,此仇可報矣,至於哥哥的仇,來日我定取範廣項上人頭以祭奠兄長。”


  方丈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冤冤相報何時了,圓通,你也曾是佛門弟子,為何不能摒棄心中的戾氣,重新做人?你若願意放下仇恨,老衲願重新收你為徒,佛門才是你最好的歸宿。”


  宏廣道:“休要妖言惑眾,我等身負大汗之令,豈能憑你一麵之詞而罷休,莫再白費口舌。阿布多,現令你到寺外召集諸武士,我們今日便攜此四人下山。”


  不多時,阿布多回來複命,隻是他的身後跟隨的不是瓦剌諸武士,而是大明皇家親軍,以及一幫被捆縛的瓦剌武士。陳威以一把短劍抵住了阿布多的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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