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真假藥童
陳威意識到從明日開始,屬於自己的自由將很難得到保證,今日也許是外出的唯一機會,於是乎,拜別了老師和父母,他就在心中籌劃,如何能溜出去一趟。
然而在這深宅大院中,逃遁是不現實的,隻有想辦法瞞過爹娘的雙眼,混跡而出,或是尋得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方能實現。
在他一籌莫展之際,一位郎中帶著弟子來到府上,陳府的一個家仆在前麵領路,想來是為陳陵診療的。郎中的那個弟子一襲深褐色短打布衣,頭上包著一塊方巾,年齡與陳威相仿,巧的是,身材也和陳威相仿,他攙扶著老郎中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著。陳威看到了這個藥童,心中來了主意。
他殷勤地走上前去準備向老郎中問禮,老郎中卻視若無睹,差點撞到了陳威身上。
陳威忙說道:“先生好,小生有禮了。”
老郎中這才停下了腳步,一旁的藥童忙解釋道:“先生眼睛不太好,公子不必見怪。”
老郎中說道:“這位公子中氣十足,呼吸均勻,想來應該不是病人吧?”
陳威道:“先生說笑了,病人正躺在裏屋呢,患病的是在下的表弟,先生請隨我來!阿倉,你先下去吧!”
那個家丁聽令下去了。
陳七適時出現在眼前。
陳威對郎中的仆從道:“這是陳七,府裏的情況他最了解,就讓他帶先生去為表弟診療吧!你可願意隨我到府裏轉轉,在下有些醫理方麵的疑惑想請教?”
藥童為難道:“這恐怕不妥吧!”
老郎中卻說道:“你去吧,人家盛情相邀,怎能回絕!”
小廝將藥箱交給了陳七,隨陳威去了。
過了一炷香的功夫,老先生為陳陵包紮好傷腿,開了幾副藥劑,由陳七攙扶著走出來了。就在剛才分別的地方,小廝迎了上來,替換陳七扶住了老郎中。
陳七一看到這個小廝就笑了出來,眼前的藥童分明就是陳威少爺,隻不過穿了小廝的衣服罷了,兩人身材相仿,穿上這身衣服,乍一看,還真不好辨別,老郎中由於目不識物,壓根不知道身邊是何人,他隻關心是否有人攙扶他。
陳威攙扶著老郎中,郎中卻沒有察覺,隻是向陳七疑惑地問道:“不知這位賢侄因何發笑?”
陳七道:“小侄是想起剛才陳陵公子敷藥時的神態有點滑稽,忍不住想笑。”
老郎中不悅道:“你這就不對了,怎能在這種時候幸災樂禍呢,應該心生憐憫才是。”
陳七忙道:“小侄知錯了,先生見諒!如果沒其他事,小侄就送先生回去吧!”
三人即將走到大門口的時候,老爺忽然出現在身後,他叫住陳七:“陳七,你幹嘛去?”
一聽到這渾厚的男低音,陳威和陳七兩人不覺兩股戰戰,額頭沁出冷汗。
陳七道:“小人正送先生回去呢!”
“哦,是給陵兒療傷的大夫吧!”他朝大父說道,“先生辛苦了,何不留下來一起用膳?”
郎中轉過身來,向陳英拱手道:“閣下好意老生心領了,然老生還有事需回去打理,就不叨擾了。”
陳英道:“先生的這位伴童身形與犬子倒是有幾分相似,有機會可讓他們相識一下。”
陳威聽到這話,大氣都不敢喘,他料定父親已經識破了他的身份,把頭埋得更深了,根本不敢轉過身去。
郎中卻說道:“這小子身份卑微,怕見生人,高攀不上貴府公子啊!閣下若是沒其他事的話老生就告辭了。”
陳英:“還是要感謝先生不辭勞苦為小侄療傷,先生慢走!陳七,替老夫好好送送先生!”
陳七唯唯諾諾地點頭答應。
門口有兩名壯漢把守,他們聽到了老爺和郎中的對話,因而當三人出門的時候,也沒有多加留意陳威是否混跡其中。
跨出了陳府的大門,主仆二人長舒了一口氣,把先生扶上馬車,立即催動馬車,恨不能遠走高飛。
郎中聽到主仆二人的笑聲,疑惑道:“孩兒,你今日可有些不太尋常!”
陳威立即斂起笑容,裝聾作啞,裝出一副藥童的謙卑模樣。
兩人將老郎中送回醫館後,便逃之夭夭了。陳七為少爺備了一匹馬,隨後趕緊回府去收拾殘局,接出真正的藥童。陳威則前往叔父口中的那座聚仙樓。
郎中三人離開後,陳英果然產生了懷疑,令阿福前往陳威的院中查看虛實。
阿福來到陳威的房前,卻見雲兒正守在門口。
阿福問道:“少爺何在?”
雲兒壓頂聲音答道:“小點聲,少爺昨夜受了涼,剛服過藥,此時躺在床上將息。”
阿福也輕聲道:“早上還見他去拜師,看上去健朗得很,怎會生病?你該不會騙我吧?”
雲兒急道:“我騙你作甚,少爺從老爺那兒回來後,臉色突變,站立不穩,恰有一位年輕的郎中前來,經他診斷,少爺是前夜受涼了,於是給少爺開了一劑藥,直到少爺上了床,郎中才離開,郎中讓我守在這裏,切莫讓旁人擾了少爺的清夢。”
阿福道:“既是如此,我也得進去看一眼,證實一下你是否誇誇其詞。”
雲兒怒道:“管家,你沒聽我說嗎,少爺需要靜養,要是影響少爺身體的恢複,夫人怪罪下來,你擔當得起嗎?”
阿福冷笑道:“一個小丫頭片子,居然也敢對老生指指點點,誰給你的勇氣?告訴你,是老爺讓我來看公子的,你說老生能不能擔待得起?”
雲兒見沒法阻攔阿福,便提醒道:“您看看可以,可千萬別吵醒了少爺啊!”
阿福道:“放心,絕不會吵醒他!”
阿福進入陳威的臥室,隔著輕紗簾帳,見床上側臥著一個人,背對著自己,雖然不確定此人的身份,然此人分明有著陳威的身形,陳威的發型和衣襟。
饒是如此,阿福依然覺得似乎有些蹊蹺,至於何處蹊蹺,又一下子說不上來。他正想上前進一步查看,雲兒及時出現在麵前,用纖弱的手臂攔住了他。阿福狠狠地瞪了雲兒一眼,卻發現沒有嚇住雲兒,雲兒似乎已經做好了為主獻身的準備。
隻要阿福想上前,十個雲兒也無法阻攔,隻是到了這一步,阿福意識到犯不著把事情鬧大,轉身離去了。他不明白為何向來怯懦膽小的雲兒今日會如此勇敢,曾經雲兒見到阿福,不亞於綿羊見到惡狼。
後方發生的這些小插曲,陳威是無暇顧及了,策馬前往聚仙樓。
說是聚仙樓,其實就是一座三層酒樓,其之所以出名,是因為時常有達官顯貴出入於此,尤其是集中了各方青年才俊,吟詩作賦,以文會友。酒樓明麵上由城裏的富商巨賈經營打理,其實背後有朝中勢力掌控。
這裏平時是休閑聚會的場所,然而更多的時候,也是朝廷與各地信息往來的中心,許多買賣和錢權交易,就在談笑間達成。
聚仙樓離皇城不遠,從外麵看上去,與普通酒樓無異,然內部裝修卻大不相同。雖曰酒樓,然而這哪裏像是以營業為生的酒樓,乍一看去,更像是一處高端會所,隻是沒有風月場所那輕靡浮華的顏色。
雖然這時代的女子大多足不出戶,然而在此地,卻集中了不少婀娜多姿的少女,她們出生於上流社會,已經能夠漸漸衝破傳統的一些禮教約束。
上流的少男少女自有一個圈子,這也是得到他們父輩同意的,況且出入這樣的場所,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能上得這座樓,本身便是一種權貴身份的象征。
而進入這座樓裏的人,又按身份的不同呆在不同的樓層,一樓聚集的多是一般的富賈豪強;二樓聚集的則是官員士紳,這一層的西廳便是專為少男少女而設的詩會場所;三樓少有人在,然出入於此的,都是王侯貴族之流他,們的行蹤飄忽不定,對於他們的身份和蹤跡,聚仙樓對外絕對保密。
陳威剛到門口,就被攔了下來,一個滿臉橫肉的大漢像一座山一般攔在了陳威麵前,喝道:“一個小小藥童安敢來此?你抬頭看看這是什麽地方,識相的趕緊滾蛋!”
陳威碰了一鼻子灰,心中憤憤不平,真是狗眼看人低,不就是一座酒樓嘛,有什麽了不起,小爺我還不屑於進去呢。雖是這樣想,然他也意識到自己用了一回精神勝利法,心中越是惱怒。
然而看對方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陳威還是決定不硬闖為好,畢竟識時務者為俊傑,被惡犬咬上一口的滋味可不好受。
正當陳威準備離開的時候,聽到有人在背後喚自己的名字,他回過頭來,見一位玉樹臨風,結束非凡的白衣少年就在身後,微笑道:“陳兄怎麽有閑情逸致來聚仙樓呀?上次在此碰麵,可在一年前嘍!可是來參加今日詩會?”
陳威不認識眼前這個人,隻能應道:“正是正是,可惜在下無緣上樓了,就此別過!”
少年道:“陳兄哪裏話,這樣的詩會,怎能少得了陳兄!剛才我都看見了,你且隨我來。”
見到這位白衣少年,剛才那個滿橫肉的大漢見到白衣公子,立馬點頭哈腰道:“沈公子裏麵請!”
沈公子喝道:“瞎了你的狗眼,你可知這位公子是誰?他可是平西伯的公子,也是你能惡語相向的?還不過去賠禮道歉!”
大漢立馬跪倒在陳威麵前,掌嘴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公子要是有氣,盡管衝小人來就是了!”說著像條哈巴狗一樣伏下身子。
陳威沒好氣道:“衝你撒氣?我還怕弄髒了自己的手,快滾吧!”
大漢屁滾尿流而去。
沈公子道:“陳兄還是太過寬仁,要栽在我的手裏,非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陳威道:“算了,如今這樣的人還少嗎?你要把精力放在這種人身上,非把自己累死不可。”
兩人有說有笑地走了進去,陳威旁敲側擊,得知此人名叫沈約。
一進門,陳威便發現很多雙異樣的眼睛正盯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