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血陣(上)
第153章 血陣(上)
“出什麽事了麽,是我的血不好用還是有啥事發生了?你現在都還沒回去。”千期月一直以為伊墨拿了血之後就會好好的弄他自己的魔法陣啥的,然後安然無恙的回去跟之前王丹荷提過的那個他的良人過完一生去,然而他現在都還沒走,肯定是出了什麽事才對。
伊墨的臉果然是那樣,麵上落寞心裏難受。他也很想回去的啊,他也很想見到那個人的啊,然而,在他嚐試了所有方法都回不去之後,他實在是沒辦法了不得已過來找千期月。隻有他自己知道取千期月的血有多凶險。千期月恢複記憶之後對精神上的衝擊很大,很多事情都在潛移默化的發生改變。千期月現在情緒也不是很穩定,經常頭暈頭痛,腦子不是很清醒,身上也沒有啥力氣。千期月或許不知道,但是伊墨知道,她不了解自己是為了什麽,但是伊墨已經從楊嘉畫那邊知道一次了,很清楚的知道千期月的反應。
“所以,是還要取血麽?”伊墨果然不是個善於說話的人,站在這裏好幾分鍾了一個字都沒有說。她現在推斷當初王丹荷和楊航瑜夥了那麽一團人過來光明正大的和千期月在鼎湖的辦公室了討論取血,大部分都是王丹荷和楊航瑜在說,偶爾千期月插一句兩句,伊墨全程都沒有說話,沉默得像是個石頭。千期月答應之後,他也是默默的拉了準備好的帆布包子過來取血,取完血就沉默的站在牆角努力淡化存在感。這家夥原來是個悶油瓶子啊。千期月突然想到。
“那個……我已經試過了我所能想到的全部方法,但是都沒有成功。所以,我真的是沒有辦法了。對不起……”伊墨吞吞吐吐,臉上幾乎都要憋紅了,跟個柿子似的。千期月拉了個椅子給他讓他坐下放輕鬆,看著他眼睛明亮。她腦子裏有一個聲音告訴她麵前的人很靦腆,需要好好的溝通。心裏貌似有點失落,這個家夥自從上一世跟她一起站在暖閣的時候,他整張臉端的都是一臉肅穆,他和她的距離一直都沒近過兩米,一直都沒有。她上一世說給他和他姐姐下了毒,其實完全都是騙他們的,然而他們這麽聰明都沒有猜到一點,也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坐吧,先把東西放下。我想知道一些事情,你先告訴我了之後我們再說其他的。”她現在還是想知道之前的事情,就算不知道當時的具體情形也還是想多了解些。楊嘉畫知道的事情比她知道得肯定要多得多。等等,她這是怎麽了,怎麽做啥都能想到楊嘉畫,要死麽?她不知道心裏盤根錯節的都是些什麽東西但明顯懂得那些東西和楊嘉畫有關,深深的淵源讓她心裏有點不美麗。
“你的意思是我說了你就會再幫我一次?”伊墨用詞很委婉,千期月笑得也很真誠:“是啊,如果你不騙我的話。”於她而言,她要問的可比那些血來得珍貴。血沒了多養養就有了,有些事情這種時候不問之後可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我的記憶告訴我,洛期月當年並沒有給你下毒,那麽,你是不知道還是不想逃?”直覺告訴她伊墨是知道的,但是她沒想清楚為什麽。
伊墨恍神間覺得自己麵前站著的是兩個人,一個是千期月,另一個是洛期月,兩個人共處在一個軀體裏,看起來很和諧,這是伊墨沒有想到的。楊嘉畫那個是從始至終都是他一個人,自從他答應身體裏那個楊嘉畫要一輩子對千期月好之後他倆就已經是一體了,但是千期月和洛期月的排異反應比他想得嚴重。他看得到她舉手投足之間的虛弱,一眼就明。但沒有人幫得了她,這個事情要她自己去完成。
“我的確是知道,但是因為姐姐的關係我不能離開琉璃莊。知道古時候的質子吧,我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質子,我要是走了就沒有人能夠保證姐姐的安全了。而且,這世界雖然大,除了琉璃莊我們姐倆還真的不知道去哪裏落戶了。”伊墨邊說邊抬起頭,低著頭跟人說話不禮貌。直視她眼眸那一刻,伊墨突然覺得自己麵前站的是之前的那個女人,一身黑袍夜行如鬼魅。她眼神淩厲得有些不像千期月了,情感太過外露。“我從來沒覺得你是質子,我也說過讓你想走就走的,你自己不走還是我的錯了麽?”隱隱的怒氣,伊墨暗道不好。
“沒有,其實最重要的是姐姐說楊嘉畫的病情很值得挑戰,所以才留下來的。隻是我自己不信罷了。”伊墨語速極快,看著千期月眼睛裏的刀子慢慢收回去,看她從吧台上掃過一瓶酒,咕咚咚灌了好幾口神智才好點,看著伊墨眼睛裏有些了然。她剛剛的話不是她說的,下意識的出口,自然得有些詭異。伊墨很明白,蒼白的臉上露出安撫的笑。
“好吧,這個問題跳過。下一個,你覺得楊嘉畫和洛期月的感情怎麽樣,真的能到那種不惜死殉的程度麽?”不是她不相信愛情,她也很想相信。但是她見過太多在關鍵時刻拋下曾經海誓山盟的另一半自己逃難的人,她不敢相信了。有一句古話不止一次的出現在她腦子裏,簡單的字但是很傷人——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那些黑暗的場景一點點跑進腦海,她還是不相信記憶最後那根長長的白綾,盡管窒息的痛楚那麽真實。
“她們的感情是真的很好,要是沒有王府的人下手,他們應該能再相伴些時日。我和姐姐已經有了眉目的時候聽到莊裏有仆人說小築那邊要出事,我沒多注意也沒有怎麽用心,然後小築就被燒了。洛期月很淡定,淡定得我們都知道了自己最後的結局。”伊墨的眼睛很涼,說起那兩個人他也是很心痛的。楊嘉畫死的那天,洛期月還特地換下黑衣妝了白裙,略施粉黛看起來整個人都嬌羞了很多,但越是這樣沉默抱著楊嘉畫屍體的時候才越悲壯。他當時在回廊上,離小築那邊的洛期月至少二十米遠都很清楚的感受到了她小小身體裏的悲傷和恨意。所有人在她身邊就著瓦礫跪成一個圈,四周寂靜無聲,連一隻鳥過的聲音都清清楚楚,偏偏那天天上飛的是烏鴉。
那個時候的洛期月沒有找任何人幫助,自己一個人硬生生的把燒得滿臉黑色的楊嘉畫背在背上,一步一晃的進了她的畫月居,所有人都沉默的跟著她,沒有人敢說一句話。洛期月把楊嘉畫安置在榻上,叫人打了水給他淨了麵,換了衣服,看著他和以前一樣白皙蒼白的臉龐,每個人心裏都不好受,畢竟是一條命,還是洛期月今生最看重的人。洛期月當天下午就披麻戴孝,整個琉璃莊都是白色的,看得人心酸又堅定。洛期月帶著穆一和穆七抱了白布去嘉王府。據一同去的韻繁說十裏長街都是白布。我用十裏長街滿目潔白為你獻上挽歌一曲,願你黃泉路上千裏萬裏等我相隨替我采花一朵。洛期月的歌聲淒涼,穆一被叫回來召集人手。洛期月的歌喉婉轉,一唱就是整個下午,圍觀人群自然不在少數,連宮裏都派了人過來,但沒有人敢阻止洛期月,她身邊明明沒有一個人,但就是沒有人敢動她。她是那個時代不多的,連皇帝都害怕的人。當晚,屠府,散財,潛逃,深藏,第二天,整個琉璃莊憑空蒸發。沒有絲毫蹤跡可尋。洛期月帶著楊嘉畫的骨灰去了南方,陽光明媚的時候,她帶了滿身的陽光去奈何橋。
千期月隱隱能夠想到當時的場景,心裏的聲音告訴她她當時唱的不是挽歌,是一種巫術,一種能讓整個府址周圍五裏寸草不生的東西隨著音符下了最嚴重的詛咒。不得不說,的確很慘烈。“是這樣啊。那我知道了。”
伊墨看她眼睛微眨,摸摸腦袋繼續道:“當年就算沒有那場火楊嘉畫也熬不過年末,但是姐姐後來找到我說她已經找到了治愈他身體裏寒毒的方法,但人已經沒了,所以也隻能說造化弄人罷了。”當時伊洛跟他說了之後誰都是滿臉惋惜,然而終究還是沒有辦法回來了。
她腦子很清晰的展現了那些情節,十裏長白,她也隻能用黃鶯婉轉換得暫時寧安,唱過哭過,平靜下來,她還是很有勇氣的隨他去了,很壯觀,同時也很慘烈啊。你在無邊業火裏掙紮,我在你身邊,生死不離,永遠不棄。
“好了,我想知道的就隻有這麽多了。你今晚可以暫時在這裏睡一覺,我血裏有酒精,等明天消得差不多了再抽行麽?”千期月表示自己已經沒有什麽要問的了,知道了這些就可以了。其他的她不是沒興趣,隻是腦子太痛了。
伊墨有些疑惑:“你不想問問楊嘉畫對洛期月怎麽樣麽,或者說怕難過?”千期月這方麵的擔心是真的沒有,楊嘉畫對她有多麽關愛這一世和上一世她感受得夠多了,不用懷疑他:“我長了眼睛,看得出來。”伊墨也不怎麽著急,收了符紙站起身來,扶起千期月笑得溫和:“你說睡哪裏我就睡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