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有緣之人
「嗯。」洛驚羽淡淡的點頭。
嗯？慕天挑眉，就這樣？這麼淡淡的態度？
道人不應該覺得吃驚？
還是他眼力界太淺了？
「嗯，那道人既然心中已經有數我就先回去了。」
洛驚羽點頭。
慕天便自己先回了屋子。
接下來的日子平靜了幾天後，天邊忽然傳來轟隆之聲。
冬狸出門來看，只見天邊翻滾著濃雲，直作天崩地裂之象。
「這是怎麼回事？」冬狸忍不住發問。
「有關於金鱗密府，我想你要問問洛驚羽才知道了。」
說話的卻是洺洛。
也就是冬狸在玄靈宗的便宜師兄洛三。
冬狸眸光閃了閃：「卻不知道他會不會告訴我？」
「總歸要去問問的，不問怎麼知道？」他轉頭看向冬狸，眉目間是如質的溫柔在流轉。
冬狸點頭。
轟隆聲持續了很久才徹底消失。
而這和時間冬狸也摸著進了慕天的院子。
那院子被人下了禁制，且院子里只站了驚羽道人一個。
慕天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支開了。
冬狸走進去挑眉問道：「在等我？」
驚羽點頭指了指身前的椅子道：「請坐。」
「你這般客氣我反而有些不習慣，慕天呢？被你支開了？」
雖然知道事實就是如此，冬狸還是左右看了一眼隨意問道。
驚羽的目光落在冬狸精緻的小臉上：「今天該他輪值了，你忘了？」
冬狸眨眼，好嘛，她又從沒有下去採礦過，哪裡知道今天該誰？
不過，看來慕天果然是什麼都沒有隱藏的都對驚羽說了。
「慕天什麼都告訴你，那礦大部分進了你的腰包吧。」冬狸挑眉。
驚羽點頭：「差不多吧。」
冬狸一噎，這話卻是讓他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嘆了口氣冬狸攤手道：「好了，我也不和你打馬虎眼兒了，關於金鱗密府你知道多少？」
驚羽笑笑：「金鱗密府，金鱗會，不覺得有些耳熟嗎？」驚羽緩慢道。
「我猜到金鱗密府和玄靈宗有關，可是我卻不知道究竟是什麼關聯，你也不用再和我繞了，彎彎繞繞的聽著不耐。」冬狸滿臉的不耐煩，擺擺手道。
「冬狸。」驚羽卻忽然鄭重其事開口。
話語中的認真讓冬狸愣怔了片刻。
「嗯？」
驚羽眸子清澈，烏黑瞳眸里倒映著冬狸姣好的面容。
「你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嗎？」
冬狸皺眉，她清楚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與他何干？
驚羽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你想好了，確定了自己要走的路，要完成的目標了嗎？」
冬狸挑眉：「難道你替我想好了？」
驚羽卻搖頭：「你若是現在後悔也還來得及，我相信，老祖和魔尊也不會怪罪你的。」
洛驚羽說著話，目光卻死死的看著冬狸的眼睛。
冬狸心驀然一慌，忍不住亂了陣腳：
「你什麼意思？師傅她們已經將計劃託付於我，我若是現在反悔不是欺師滅祖嗎？再說了，我要是撒手不幹，這計劃又該如何實施下去？」
難道其實冥越師傅和清瀾師傅也沒有那麼信任自己，所以還多留了一手？
冬狸忽然覺得很委屈，心裡也酸酸澀澀，悶悶的。
師傅們為什麼不相信她呢？明明她已經這麼努力了啊。
十六年的化神，就是近萬年也沒有一個啊。
她這麼努力還不是為了提升自己，為了師傅們的計劃？
冬狸覺得自己委屈極了，眼眶熱熱的，似乎有什麼想要奪眶而出。
她只有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發獃，努力讓自己的大腦放空，可是洛驚羽的話卻繼續響起。
「洛家世代奉清瀾元君為主，清瀾元君的命令自然是令到即動，這一點我以前沒有對你說過，你知道為什麼嗎？」
冬狸喉嚨發乾，聲音悶悶的：「為什麼？」
洛驚羽看她的反應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因為玄靈宗的情況太複雜了，為何偏偏我洛家的落櫻靈草能打開魔尊留下的陣法你當時就沒想到嗎？」
冬狸想了想，當時還真是這樣，她當初也沒有多想，再說了，那時候也來不及去想這麼多。
「我從一出生就被報以厚望，暗地裡一直過著非人的日子，一直在沒日沒夜修鍊，可是表面上我卻是裝作一個紈絝的模樣。為得當然是掩人耳目。
洺洛與我一母同胞，卻從小就被養在一個外人手裡，認外人做親生母親，而那人是端止派來洛家的細作。」
冬狸一驚，她沒想到師兄和洛驚羽是親兄弟，可是親兄弟師兄從小卻被養在一個細作的手裡。
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
「很奇怪嗎？家主為了牽制那女人罷了，而那個女人大概到死也不會相信家主真的將落櫻靈草放在了洺洛手裡。」
這就是她們家的事情了？
可是冬狸不是對這個不好奇，只是這些事好像和她沒什麼關係吧？
洛驚羽看了她一眼，像是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一般道：
「我知道你想說這與你無關，我只是想與你說這事的龐大與複雜罷了，畢竟為了這個計劃洺洛算是被犧牲了。」
冬狸的心莫名的一慌。
被犧牲了。
是了，那樣一個龐大的計劃，師傅們都搭進了生命，更不要說旁的。
還不知道當時到底有多少人殞命於此。
想想，冬狸就覺得有些發悶。
可是那又如何呢？既然她應下了她自然會好好去做。
可是師傅他們這不信任的勁兒，莫名讓她難受。
「所以，你現在還可以後悔，當作什麼都不知道，我相信，老祖和魔尊她們也會放心的。」
冬狸鬆開了自己緊握的手然後又握上。
什麼叫會放心，她不參合進去就會放心？
那當初幹嘛找她？
腦袋發著蒙，冬狸直接就吼了出來：
「既然如此，我放棄這個計劃，當作什麼都不知道比參合進來好那當初又為什麼要託付？為什麼要吧傳承都給我？換一個人不是更好嗎？當日你不是也在？楓晚大哥也可以啊！」
洛驚羽聽到冬狸的低吼聲明顯愣了。
心忽然重重的一抽。
他張了張嘴，停頓了好半會才道：「你確實是這計劃當中的關鍵不假，可是我想就是有哪怕一分可能，老祖和魔尊也不會願意讓你來承擔，那也是無奈之舉。」
「呵，」冬狸冷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什麼鬱氣，堵在心裡就是不能發泄。
「那做甚還把傳承給了我？既然不想給為何還給了我？就是為了讓我鬧心？早不如給了那瞧得上的人。」
冬狸聲音發悶，大顆大顆的眼淚往下掉。
她其實心裡有很大的壓力，這些天發了狠的修鍊為的也是那個事！
她時刻謹記得她是清瀾元君和冥越元君的徒弟，自然不能讓他們丟臉。
她要快速的成長起來，要去對抗可能會隨時出現的強大的敵人。
她每時每刻都在警惕……
可是，原來，師傅並沒有把希望放在她身上。
甚至還覺得她不參合進來會放心一點？
她就有這麼差？
想來，她一被送回來清瀾元君和冥越元君就後悔了吧，這才讓洛驚羽接手？
呵呵。
冬狸的內心裡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前世沒有得到父愛母愛，所以格外的渴望，哪怕只是師傅的疼愛。
所以，她才會對她們的計劃這麼上心。
她甚至還想到以後清瀾師傅聚魂重生會誇她幾句，會為她驕傲，會欣慰……
可是，這些都成了空想。
「冬狸。」低低的帶著憐惜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冬狸身子一僵。
一隻溫潤的手指便撫摸上了她的眼眸。
「別哭。」洛驚羽的聲音緩慢響起。
冬狸死死的咬住嘴唇，不吭聲，眸子里的委屈倔強讓人心都疼進了骨子裡。
「你可知道他們為何設下這遮天大局？是為了清瀾元君肚子里的骨肉而不得不鋌而走險。」
這理由冬狸知道，她也沒有覺得有哪裡不對。
不管在哪裡，父母對子女的愛都是不變的，清瀾師傅和冥越師傅會為了自己的孩子搏一把冬狸覺得很正常。
「那你知道為何你會是個中關鍵嗎？」
她是有緣之人？
冬狸抬頭，倔強的目光落在洛驚羽憐惜又疼愛的眸子里。
難道還有什麼別的原因？
「一切因超級神器而起，自然因超級神器而落幕，清瀾元君的神魂跟著超級神器化為萬千碎片，這世間還有誰能完整的收集這些碎片？除了那在胎中便沾染了她神魂氣息的未出世孩兒不作他想。」
洛驚羽緩慢的說著。
白玉一般修長好看的手輕輕撫摸著冬狸的臉頰。
可是冬狸卻不理解洛驚羽的話，明明每一個字她都能聽懂，可是合在一起她就不懂了。
時間就此停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冬狸眨眨自己的眼睛。
長長的卷翹的睫毛刷子一般刷過洛驚羽的手指指腹。
帶來酥酥痒痒的觸感。
「你，說的是真的嗎？」
「諶嵐閣奉你為少主，無冕之冠和紅月之杖也已經被你收下，你還覺得我是在騙你嗎？」
冬狸獃滯的眸光這才動了動。
「原來諶嵐閣和魔族有關。」
想了想她卻忽然起身：「我，要不我改天再來找你吧，今兒我就不問這麼多了。」
腳下準備抹油趕緊跑。
洛驚羽卻不肯她走。
洛驚羽的大掌有力的抓住了她：「冬狸，我知道你難以接受，心裡也很痛苦，與其一個人悶著不如讓我和你一塊兒面對。」
冬狸的身子停頓了一下。
然後直接轉身啥也不說的靠在洛驚羽肩膀上。
兩人就這麼坐在台階上，天邊濃雲滾滾，冬狸的眸子卻彷彿沒有焦距。
空洞得讓人覺得害怕。
洛驚羽也不說別的只陪著她，溫暖的臂膀始終為她留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洛驚羽以為冬狸不會再開口的時候她開口了。
「這麼說來我有千年的歲數了？」
「沒，你還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姑娘。」
冬狸倒是沒回這話。
「以前的時候在孤兒院我曾想過自己的父母會是什麼樣，為什麼會不要我，是因為我不好嗎？因為我是女娃，而他們想要男娃？還是出了什麼意外讓她們雙雙離開人世，比如說飛機失事？比如說車禍？
可是，那時候，我為什麼一個親人都沒有？就算她們出了意外，那她們的親人呢？我只能安慰自己父母也許是孤兒，然後她們又剛好出了意外……
可是你知道嗎？流言蜚語太可怕了，我縱然有一百個理由來麻痹我自己卻也有一千個人在我耳邊說你爸媽不要你了，你是個掃把星，是個賠錢貨！
孤兒院里沒有一個小孩願意和我玩，沒有人，都笑話我，都嫉妒我，都討厭我……」
洛驚羽卻一把把冬狸攬進懷裡，抱得更緊了一些。
他目光沉得可以滴出水來：「不會了，不會了，這些事不會再發生了，以後誰要是欺負你我就給你砍了那人。」
冬狸順從的在他懷裡倒是沒有掙扎。
「我不知道原來我也是有父母的，原來她們有很多的苦衷，原來是為了我才賠上自己的性命，原來……」
接下來的卻是哽咽得說不出來。
洛驚羽只好把她抱的更緊一些。
「洛驚羽，我是不是很沒用？」
沉默了許久，冬狸卻忽然開口道。
「怎麼會？」洛驚羽詫異。
然後細心的抹開她的淚：「十六歲的化神，整個修仙界都沒有呢？你很優秀，我相信，就是外面的世界也不一定會有你這麼厲害的人。」
「外面的世界？」冬狸不解，抬頭看著洛驚羽。
「什麼意思？」
洛驚羽卻正色指了指兩人頭上的禁制：「來，我們屋裡說話。」
冬狸這才轉頭去看這禁制，皺眉道：「這禁制有些古怪。」
洛驚羽點頭：「嗯，是出自魔尊的。」
冬狸恍然：「原來是出自爹爹。」
這聲爹爹她說出來很順口自然，完全沒有一點違和。
洛驚羽聽了也沒覺得有哪裡不對。
想到冥越元君，冬狸的眸子就是一黯。
「後來的那場大戰，我爹他……」
說著，聲音便低了下去，再到最後則直接沉默了。
而洛驚羽看看天空，那處翻滾的濃雲，也沉默了沒說過。
許久以後，冬狸輕嘆一聲：「罷了，我之前就該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