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討薪
張違繼續往前走了大約一百米的距離,發現在一處馬路旁邊,聽著一輛商務型的別克車。
此刻車子已經是凹凸不平,上面有許多被重物打砸的傷口,甚至就連車子的擋風玻璃都給打碎了。
在車子的旁邊,有二十多個年齡不一的漢子圍成一個半圓,嘴裡吵吵嚷嚷。
這些漢子的手裡還拿著工具,不過不是街頭鬥毆的砍刀棍棒之類的玩意兒,全部都是些什麼磚刀,鐵鏟,鋼筋條,各類工地工具,幾乎是應有盡有。
看著這些人的打扮,以及他們手裡所拿的工具。張違猜測,他們大部分應該是來盧天縣務工的村裡人。
在這些人的最前面,還有兩個漢子拉著一條橫幅,不過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張違也是多走了幾步才看到了。
橫幅是白色的布條,上面有毛筆字書寫著:黑心政府,還我血汗錢。
自己歪歪扭扭,甚至還有些字都寫錯了,應該就是這些人的親筆書寫了。
跟張違一樣的過路人還是有一些,不過他們也最多站在遠處看幾眼,聽幾聲,然後快速的離開這裡。
「各位兄弟,這件事情你們找我真的沒有用,這事兒你們應該找警察局,讓他們幫你們抓住捐款逃跑的老闆,這樣才能追回你們被吞的工資啊。」
在這群農民工兄弟的中央,一個滿腦血跡的中年人癱坐在地上,在他的旁邊,還躺著一位年紀五十左右的大叔,想來應該是這位中年大叔的司機。
不過此人渾身是血,呼吸也十分微弱,可能多一些延遲,這人怕是要喪命與此。
但在這兒的這些人,沒有一個人在乎地上躺著渾身是血的大叔,他們群情激奮,都死死的盯著那位癱坐的中年人。
「你們這些當官的,最能幹的就是踢皮球了。跑到公安局,他們又說找什麼土地規劃局,土地規劃局找了又說要找當地政府,現在你又告訴我需要找公安局,你們這些當官的是在以為我們這些老實人好欺負是嗎?」
「這都是必要程序,我也沒有辦法啊。我要是一個人說話算話,我早給你們把這件事情解決了。」
「呵呵,你就別在這兒給我們吹牛了。說白了,你們就是我們老闆勾結,然後拿錢跟你一起分贓,你保他們平安。你們這些當官的,一個個都是掉進錢眼裡的畜生,就知道壓榨我們老百姓的血汗錢。我告訴你,今天你不拿出一個說法來,我們就跟你死磕到底。」
「死磕到底」。
「死磕到底」。
「死磕到底」。
……
農民工代表說出最後一句話,振臂高呼,身後的那群民工也跟著振臂高呼。
其實身後的這群農民工兄弟,說句不好聽的,大多數都是文盲,而且因為普通話不流暢,說的基本都是當地方言,就連和人交流都比較困難。
他們遇到這種情況,最直接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有人組織,然後他們就在後邊跟著,人家叫做甚麼他們就做什麼,而他們得到的保證就是一定會給他們要回他們的工資。
想他們辛辛苦苦,遠離家鄉,遠離妻兒,跑到這麼遠出來工作,無非就是想賺點錢,讓家裡人過得更好一些。
但是現在,黑心老闆竟然卷著他們的血汗錢跑了。他們也是逼急了,才參加這種聚眾活動,因為他們並不知道這樣其實是犯法的。
癱坐在地的中年人也是沒有辦法,他知道,自己跟這樣一群人說理基本上是沒有用的。
他也知道,這群人就是社會最底層的民工,文化層次相對較低,很多東西他們都無法理解。要想解決當前的問題,最簡單直接的辦法就是拿出錢來,把工資發給他們。
這樣,這件事情肯定會自動平息。
但是他作為一個小小的政府官員,如何能拿出上百萬的錢財?
看著自己身邊的司機已經是有氣出沒氣進了,這中年人咬咬牙,對農民工代表說道。
「這樣吧,各位兄弟。你們先把我這司機送到醫院,我繼續留在這兒,直到這件事情解決了,你看怎麼樣?」
大多數農民工看著躺在地上的那位中年大叔,心中也生出同情。他們也只是想要工資而已,並不想動手動腳。
況且,那位坐著的中年人才是正主,讓他的司機走。既能要回錢財,又能保住人命。很多人看來,這樣應該是不錯的。
中年人看著周圍的民工大都在微微點點頭,心裡稍微安心不少,自己留在這兒慢慢解決無所謂,但是司機的傷勢可不能再拖了。
之前被迫下車的時候,基本上是司機一個人承受著一群人的怒火,這才讓他得以有機會坐在這兒和這群農民工兄弟周旋解決。
哪知,這農民工代表卻堅決不願意。
他惡狠狠的指著中年,轉頭對身後的一群農民工兄弟說道。
「各位兄弟姐妹們,你們可不要被這些當官的給騙了,他們的花花腸子可多著呢!我們要是現在把他司機放走了,保不準一會兒就有一大批警察來抓我們了。你們想想,我們出來打工半年,錢全部進了這些人的口袋,最後還要被他們抓進去,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身後的這群民工兄弟被這代表這麼一說,心裡稍稍思量,好像還真是這個理由。
自古以來,當官的都是為自己的利益。不能信,能相信的還是自己的老鄉——農民工代表。
「而且我告訴你們,就是有這樣一個人在這兒威脅著這狗官,他才能更容易屈服。要是到時候出了人命,他絕對頭頂上的烏紗帽都保不住。所以,各位,留著那個人,才是我們能要回工資的重要武器,你們可不要被忽悠了。」
這樣一說,代表背後的那群農民工兄弟立刻又群情激奮,紛紛指著這當官的太陰險,做人簡直壞道極點。
「還錢。」
「還錢。」
「還錢。」
……
就這麼一會兒,這些人又開始振臂高呼。
中年人看著剛剛還可挽回的局勢就被這人這麼一兩句話全部攪合,不由得深深的嘆了口氣。
他看著身邊越來越虛弱的司機,悲戚道:「大坤,我對不起你。」
大坤躺在地上,聽到中年人的聲音,虛弱一笑,連話都已經說不出來了。
「既然如此,這樣吧,我來救這個人你們有意見嗎?」
此時,張違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
聲音不大,但是在這兒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既然你們害怕這個人被送走後報警,那我當著你們的面救他,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農民工代表皺著眉頭看著張違,一張滿臉胡茬的臉略顯陰沉,他聲音低沉的問道。
「你是誰?」
張違看了這人一眼,平靜說道:「我是個中醫院校的學生,治病救人是我的天職,有什麼問題嗎?」
剛才一直在外圍,張違看不清楚這農民工代表長什麼樣,此刻走進人群之中,他才看清。
這人身材魁梧,滿臉絡腮鬍子,皮膚略顯嘿呦,上身穿著一件背心,下身穿著牛仔褲和皮鞋,在他的左手無名指上,帶著一個又大又厚的金戒指。
張違還發現,在這人的牙齒中,還安裝著一顆金光閃閃的金牙。
在這人的手裡,拿著一根與其他人不一樣的武器,鋼管。而且鋼管上還有明顯的血跡。
張違曾經和很多混混交過手,知道這玩意兒是這些人最愛的武器。
而且,稍稍對比一下就看得出,眼前的這個農民工代表,和身後的那一群人完全不再一個檔次上。
後面的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臉上髒兮兮的,不少人的胳臂上還有泥漿留下的痕迹,尤其是鞋子上,全部都是黑的灰的各種水泥漿和白泥槳的混合物。
「這兒沒你的事兒,趕緊給我滾開。」農民工代表對張違喝道。
張違嘴角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他沒有看著這位農民工代表,而是看著他身後的一群農民,大聲說道。
「各位叔叔伯伯,我知道你們現在很需要工資寄回家。但是,我告訴你們,如果現在躺在地上的這個人死了。你們不僅拿不到一分錢,還會在監獄里呆更久,還可能被槍斃。因為你們每一個人都參與了毆打這個人。說白了,這個人如果死了,那就是你們殺的,你們就是殺人犯。」
張違的一席話,頓時讓這些人驚慌起來。
他們只是想拿回工資而已,並不想殺人,他們也從未生出過殺人的想法。
一想到自己就是殺人犯,還有可能被槍斃。自己的家裡人以後該怎麼做人,怎麼有臉出門,以後孩子知道自己的父親是殺人犯,他又該作何感想。
一時間,這群農民工兄弟開始嘰嘰喳喳的討論起來,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明顯的驚慌之色。
農民工代表看著張違,臉皮不住的抖動。
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良好局勢,竟然被這麼一個實習生三言兩語就給破壞了。
很快,農民工兄弟里就出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輩。
這人看起來也差不多四十歲了,長期的繁重勞動已經把他的脊椎壓得很彎,就連走路都已經無法昂首挺胸。
他走到代表的跟前道:「要不我們先救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