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2隴夏
他們二人看著講台上的提亞娜,那時的她帶著試探的心理,接著問:「關於單兵系,你還知道多少?」
男孩皺了皺眉,「性質概念,詳細分系及其分類原因,初期戰術研究,應用實戰相關,發展前景,敵我對比,講師,課程安排……您想聽什麼?」
「……」提亞娜深吸一口氣,微眯雙眼,再次探問,「說點……我不知道的?」
男孩更為難了,除了貌似神遊的莫爾,前排的孩子都轉頭看著他。這孩子暗下決心,以後再也不遲到了。誰知道遲到一次要回答這麼多問題。
回神,老師不知道的……他猶豫了。提亞娜可是華夏軍事學院知名導師,之前就在戰艦系擔任主席講師。
那麼單兵系有什麼老師不知道的呢?教材本身就是老師寫的啊……
教材之外?啊對!這孩子恍然大悟。
「老師您知道……蚩尤嗎?」
沒有得到老師的回答,他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
「根深蒂固的華夏毒瘤,上千年來代代相傳,華夏仲裁庭撤不去的通緝榜首。」男孩有些興奮,忍不住身體前傾,將雙手放在面前的學生面板上。
「關於蚩尤的雜種理念……使用金屬粒子改造人體,不觸及基因和肢體完整的新型強化……」
「蚩尤出現的時候連仲裁庭都沒有,當時的華夏對其定性——無視倫理綱常,觸及最高準則自然人體神聖不可侵犯。S+級反華理念之一。」
「但是第十三代蚩尤,公開發表過一段內容,解釋說明龍武計劃,也就是我們所說的雜種計劃。」
孩子越說越興奮,聲音也輕輕拔高。
「對傳統認知作出了詳細回應,是很簡潔直接的,其中一些理論也著實……總的來說,其實龍武有可能……」
「夠了!」講師大聲呵斥。
提亞娜氣息不穩,她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推著一股血液直衝大腦,轟鳴一片。她單手扶著講桌,調整著思緒。
男孩也意識到自己似乎說了錯話,攥拳暗恨自己沒有謹遵母親的囑託。笨拙地掩飾,「其實龍武……我……不是,雜種理念……還真的就是大逆不道……嗯……」
「我……你這可真是撿到寶了。」鄲柘聲音微顫,「雜種計劃的爭議性,在仲裁庭被取消后很久才被人提及,至今仍未解決,總署的意見也很極端,軍方依然在追蹤蚩尤……」
這在民間可是禁止討論的話題。這孩子估計背景極深,才有門路得到這些東西……
「而且看他的興奮程度,很喜歡這個話題啊,奇才。這和莫爾有的一拼吧?」
是新風黨派哪家高官的孩子嗎?
提亞娜一臉憐憫地看著他。
「我本來也是這樣想的。」提亞娜將目光投向那個男孩,面色再次凝重,「如果真的只是這樣,我又怎麼會叫你來。」
「我需要做些什麼?」
「開導他,讓他自願離開單兵系。」
「……」鄲柘更加不解了,「你嫉妒他?」
「即使思想超前會引起高層戒備,但是新風黨派怎麼也會保護好一個天才的吧。」
提亞娜不言語。眼神卻更有深意了。
教室里依然寂靜無聲,台上的講師妥協了,她再次深呼吸,問起:
鄲柘心頭突然湧起強烈的不安,他不知這感覺從何而來。
「他叫什麼名字?」
「你叫什麼名字?」
鄲柘的聲音和錄影中提亞娜的聲音纏繞在一起,在空曠的教室里回蕩,激起一圈圈漣漪。
這孩子叫什麼名字?
男孩柔軟的髮捲蓬鬆,他抬頭,正好撞上莫爾的視線。
一觸即收,目光再次看向講師。
「夏,他叫隴夏。」鄲柘身旁的提亞娜說。
「夏,我叫隴夏。」男孩說。
這聲音不大不小,並沒有因為被喝斥而顯得萎靡不振。
不卑不亢的。
只是這個名字本身擁有的重量,就足夠了。
像投入平靜海面的魚雷,轟出幾丈高的白色浪花,一聲頓響。
靜默兩秒,其他孩子原本迷茫的眼神突然有了焦點,明亮起來。教室里炸開了鍋,歡呼聲連成一片。
就連莫爾也偏頭輕輕笑了。
鄲柘失聲道:「隴夏?!」
不理會他的崩潰與失態,提亞娜繼續說,「課下我問過,《新華》並不是他母親給的,他們沒有用私權。這孩子也不只是在十天內把軍事部分看完,而是十天把這部分……背了下來,加上了自己的理解。」
「百喬的兒子隴夏?!就是那個原民後裔隴夏?!」鄲柘依然沒有接受,「原民里最特殊的孩子……他不是……怎麼可能……這可是單兵系!他一個……」
鄲柘急火攻心,已經無法組織語言了,他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開導一個小天才離開單兵系。
本毫無邏輯。
但對象是隴夏,就順理成章。
錄像還沒有停止,就像百姓為國王歡呼一樣,教室里的孩子沸騰著,他們也漸漸回味過來,似懂非懂的問答,雖不知這場刁難如何結束,老師已然啞口無言,隴夏必然答的精彩。
這是我們華夏的王,哪怕只是個孩子,也在何處都值得敬仰。
倒是男孩他自己,依然小心翼翼地看著老師,一邊為剛才的失言懊惱著,一邊用沉默淡淡地回應著歡呼。
不卑不亢。
「我知道了。」鄲柘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氣氛更顯凝重。
單兵系是開放課程,整個學院的孩子都可以報名,跨系兼聽也可以,就比如說莫爾。
華夏甚至鼓勵孩子們來到單兵系聽課,也渴望更多的優質生源。
但他隴夏,不能留。軍事部的學生,只有他不行。
站在教室一側的鄲柘與提亞娜靜立無言,心情十分沉重。
像是看到花盆裡一株欣欣向榮的草芽,帶著倔強與對陽光的嚮往,如此柔嫩可愛,盈潤的光芒包裹這小小的葉片……
可卻是只能被扼殺的雜草。
提亞娜關閉了錄像,教室化為光點慢慢散去,場景回歸辦公室。兩人一言不發。
鄲柘轉身離去,他得準備一下。
「鄲柘!」提亞娜突然想起什麼,對著他的背影喊了一句,「你如果需要問卷,不能用文字版。口述或者錄音吧。」
鄲柘一頓,身形僵直,頭也不想回。這又是為什麼?
提亞娜淡淡的聲音從後傳來,「他所有書都是語音版,」她指了指耳朵,「是聽著背會的。」
「有閱讀障礙?」眉心一跳,鄲柘有些承受不住。」
提亞娜又輕輕一笑。
「他不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