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章 冷暖交替
當夜,被扔回房間的駱嬸一直哭鬧著要見駱墨珏,而管叔卻冷漠地讓她自行收拾行囊,駱嬸見狀便破口大罵,先是罵管叔不顧情誼,后又哭訴老侯爺去得早,回憶自己的勞苦功高,最後更是痛罵溫沅汐,各種污穢之語不絕於耳,管叔無奈之下便命人將駱嬸捆綁住,堵住嘴扔到了床上。隨後便命令兩個僕從在房外看守,又尋了一個侍女幫駱嬸將行李都收拾妥當,直接丟入了準備好的馬車裡。
而亦安在膳房對著好幾個葯爐不停地扇風,弄得滿臉黑灰,連連哀嘆自己命苦。
湘潮閣內,駱墨珏一臉擔憂地照顧著溫沅汐,不停地為她更換額頭上的濕巾,期盼能降低她愈發高炙的熱度。隨著時間的流逝,溫沅汐的熱度卻更是連連攀高,望著她滿臉潮紅,駱墨珏更是急的紅了眼眶,心疼之極,握著溫沅汐的手一心想替她受過。
「少爺,快,快,葯好了。」亦安端著葯碗急忙地沖了進來。
駱墨珏聞聲后立馬將溫沅汐扶起身,落坐在床頭,讓溫沅汐靠在自己的身上,伸手確認過葯碗的溫度正好后,便舀起一匙湯藥,送到溫沅汐嘴邊,輕聲喚道:「汐兒,汐兒,你乖,要聽話,來,張嘴,把葯喝了。」
而原本還能聽到駱墨珏呼喚,微微張嘴的溫沅汐,在聽到最後的「葯」字后,牙關反而咬得更緊,下意識地皺起眉頭,一臉抗拒地微微搖首。
「汐兒乖,就喝一口。」駱墨珏輕哄著。
而靠在他身上的溫沅汐依舊緊閉牙關,絲毫不鬆口,臉上的神情更為痛苦。
「少爺,要不強灌?」亦安在一旁著急地說道,「看姑娘這都有些燒糊塗了,您這麼哄也不頂事,用灌的要好。」
駱墨珏一臉為難,又探了探溫沅汐的牙關,見依舊未動,開始猶豫起來。
「少爺,先給姑娘把燒退了才行。」亦安繼續勸說道,「再燒下去,萬一把姑娘的腦袋燒……」
駱墨珏抬眼瞪著亦安,亦安立馬一手拍嘴,對著駱墨珏賠笑著,又端著葯碗沖著溫沅汐示意了一下,也是一臉的擔憂。
將勺子扔進亦安的手裡,駱墨珏側身讓溫沅汐整個靠在自己身上,一手接過葯碗,一手捏著溫沅汐的臉頰,一臉痛楚地用力將溫沅汐的牙關捏開,將葯慢慢地倒入她口中,可剛倒下去一點,溫沅汐就難受地掙扎,猛地將葯都吐了出來,陣陣咳嗽中還連帶著嘔吐出一些酸水,弄了駱墨珏一身,隨後更是連連嘔吐了起來,弄污了床邊。
駱墨珏驚亂之下,將整個葯碗摔散在地,扶著溫沅汐,心疼地拍扶,見她難受地咳嗽,他悔得腸子都青了,心裡不停地責怪著自己。
而亦安則是一臉懵怔地看著滿地葯汁和渾身髒亂的駱墨珏。
「真的是……」亦安忍不住感嘆道,「沒想到,姑娘對葯還真是打心眼裡抗拒,都燒成這樣了,還能把葯都吐出來。」
「快去打盆熱水。」駱墨珏著急地喊道,見溫沅汐不再咳嗽,小心將她放平在床上,用袖口將她嘴邊的溢物擦拭乾凈,「倒杯……」
扭頭見屋內無人,他立馬跑到桌邊,倒了一杯溫水,見溫沅汐下意識地抗拒所喂之物,只好先將她起皺泛白的嘴唇濕潤了一番,不住地輕聲哄著,半天才喂下一口溫水。
見溫沅汐喝完水后,仍是一臉痛苦的神情,駱墨珏心疼地搖了搖頭,一邊摸著她的額際,一邊無奈地問道:「果真如你所言,能喝下藥的就不是你了。為何就如此怕苦呢?」
亦安親自端著一盆熱水過來,身後跟著幾個婆子侍女皆拿著打掃用具。
「快,你們都去把內閣收拾妥當。」將熱水放入架上,亦安連忙指揮著。
婆子侍女們一接到指令,立馬走進內閣里,見到駱墨珏半跪於床邊后,隨即彎身垂首,連眼底都不敢抬,連忙清理著床邊周圍的污穢之物。
「少爺。」亦安見駱墨珏起身坐在床邊,心細地擦拭著溫沅汐的臉頰,出聲喚道,「您先去換身衣裳,您這樣自己不舒服,等再久些,也會熏著姑娘的。」
駱墨珏聞言掃視了一下自己,伸手又摸了摸溫沅汐額頭,略微皺起眉頭猶豫了一下,隨即起身離開床邊,在眾人閃躲之下走到亦安的身旁。
「讓她們快點整理好。」駱墨珏輕聲交代道,「你幫我照看一下,我很快回來。」
亦安恭敬地點頭:「放心吧,少爺,您快去快回。」
見駱墨珏離開,亦安繼續指揮著:「先把墊子都扔出去,用清水多擦拭幾遍,擦乾淨了。」
駱墨珏回到自己房間,迅速換好一身衣裳,再出門卻未去湘潮閣,而是飛身趕往西邊的一處院落。
駱墨珏幾度飛躍,踩踏著樹木葉尖,直至落到一處滿布花草灌木,只餘一條狹窄的石子路的院落。駱墨珏急步穿過石子路,一把推開閣樓鏤空門扇,進入昏暗的室內,準確走到一排木櫃前,從木櫃中間抽出一個楠木長盒,盒子一到手,駱墨珏著急地離開房間,一出門腳下隨即借力向湘潮閣躍去。
風吹葉落,敞開的大門隨風搖了搖,不斷發出「吱吱」的響聲。管叔帶著僕人提著燈籠巡視而過,聽到響聲,特意走進來視察,見房門大敞,管叔猛地皺起眉頭,一臉驚慌地詢問:「可是有人闖入?」
「方才,好似小侯爺從這裡出去過。」僕人連忙作答。
管叔心下瞭然,眉頭卻皺得更緊了,從僕人手中接過燈籠,進入房內,掃視了一遍,見並未有被損壞的跡象,才放心走了出來。僕人見管叔出來,立馬上前將房門拉上。管叔拎著燈籠率先走上了石子路,心裡暗嘆道:看來這女子對小侯爺的影響頗深,不知是福還是禍呢?
溫沅汐昏昏沉沉之中,只覺渾身難受的厲害,耳邊好似一直有人在呼喚她,卻又聽不清到底在說些什麼。她覺得身子很軟很軟,又好像一直在往下沉,總覺得有人一直在拉著她,她想握緊些什麼,卻又什麼都握不到。腦中是一陣陣的疼痛襲來,很是灼熱,模模糊糊之間好似能看到一些奇怪的圖案,但當她想去努力看清圖案之時,又感覺身子很累很疲倦,她便會無止境地下墜。
駱墨珏拿著木盒回到溫沅汐的房間,見一切都收拾妥當,對亦安交代道:「亦安,你守在門口,我未傳喚的話,不許任何人進來。」
亦安掃了駱墨珏手中的木盒一眼,立馬點頭,將濕掉的巾帕搭在水盆上,轉身走出房門,連忙將房門帶上,盡責地守護在房外。
駱墨珏放輕步伐慢慢地走到床沿,眼見溫沅汐臉上的潮紅更甚,心下微嘆,握著木盒的手不禁緊了緊。下定決心后便坐在床邊,將木盒放在床沿,打開后取出裡面的棉布包,將系帶一扯,無數銀針按照粗細整齊地排列著,在燭光下閃著亮光。
將溫沅汐扶起身,先是靠在自己身上,駱墨珏又摸了摸她的額頭,不僅手中的溫度嚇人,就連身上隔著衣物都能感受到那灼人的熱度。駱墨珏輕嘆后,附在溫沅汐的耳邊輕聲喚道:「汐兒,汐兒,哎……不能再讓你這麼燒下去了,你又不肯乖乖喝葯……你我既已認定,我便不拘泥那些俗禮了。」
從身後環住溫沅汐,駱墨珏側首猶豫了一番,伸手便握住溫沅汐腰間的衣帶,輕輕一扯,便將衣帶整個取掉,雙手放在溫沅汐的兩肩,將溫沅汐的上身扶正,手指微動,按在溫沅汐的衣領上緩緩向下一拉,溫沅汐頸脖上的紅帶讓駱墨珏臉色一紅,將衣服脫至肩胛骨下,駱墨珏立馬起身,將溫沅汐背部朝上地平放於床上,讓她面容朝向床壁。拿起錦被將她的下身蓋好后,連忙從包里抽出一根毫針,準確地扎入背頸上的大椎穴中,拉直溫沅汐的手臂,在合谷、曲池、外關等穴位之上依次扎入銀針。
手指猶豫地取出一枚鋒針,駱墨珏捏著溫沅汐的一根手指,眼底包含不舍,但感受到手指傳來的熱度,便立刻收斂心神,沉心靜氣地將針往溫沅汐的手指上一紮,頓時鮮血湧出針孔,接連扎破了三個手指,見指尖皆是鮮血直流,駱墨珏心疼地閉了閉眼,快速將鋒針扔到一旁,捏著幾個扎破的手指,猶豫了許久后,方心一沉皺著眉頭用力地擠壓著……
見雙手都沾染了不少血跡,駱墨珏有些慌亂地從懷中拿出一方巾帕,小心翼翼地將手指上的血跡吸拭乾凈,又掏出一個白色瓷瓶將幾個針孔都塗抹上藥膏。
駱墨珏溫柔細緻地檢查著幾個指尖,確保針孔都已經不再出血和覆蓋上了藥膏,依依不捨地用臉頰輕撫過溫沅汐的手背後,輕柔包裹住,心疼地望著溫沅汐。
等待了一會兒,在確定溫沅汐的熱度有所下降后,駱墨珏方鬆了一口氣,將幾個穴位的銀針拔出后,為溫沅汐將衣物穿戴好,再度為其診脈。
熱度雖不算高,但也並未消散,駱墨珏只好繼續用冷帕幫溫沅汐覆著額頭,用濕巾幫溫沅汐擦拭著他能見到的肌膚,期間更是不斷地自責道:「汐兒,都怪我,沒能好好照顧你。」
恍惚之中,溫沅汐握緊了駱墨珏的手,輕微地搖了搖頭,隨後又沉沉地睡去。
駱墨珏見狀更是滿心愧疚,緊緊握著溫沅汐的柔荑,眼中儘是憐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