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 情竇初開
伸長著脖子，探著小腦袋，直至確定了周嬸已經遠離后，溫沅汐才悻悻地收回僵硬的脖子，嘆了一口氣，繼續揉著小腹。一臉嫌棄地望著手中的葯湯，按在腹部上的手猛地抓緊了衣裳，溫沅汐一臉痛楚地彎著腰，「啊呀……」小聲喊叫著，等強烈的疼痛感稍微緩和了些。方才直起腰，又望著葯湯良久，閉了閉眼，做出了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直接將葯碗湊到了嘴邊，嘴唇還未碰到葯汁，她整個人就泄了氣般，扭頭就是一陣乾嘔。
「這葯……我是真的沒辦法了……真的，真的受不了。」溫沅汐搖了搖頭，慢慢站起身。端著葯碗四處張望著。視線在看到角落的一株蘭草盆植時，亮了亮。又望了望窗外，確定沒人經過後，便忍著疼痛走了過去，一手端著葯，一手指著它抱怨道：「葯呀葯，你真的太苦了，我是真的受不了你，也喝不下你。」
低頭看著盆栽，略帶歉意地說道：「蘭草，你可千萬不要怪我。不過，我這般疼著，其實也算是還你了。」
「你這碗葯倒了是不打緊，反正爐上還正煎著一服，也快好了。」聽到聲音，溫沅汐立刻將即要傾倒得碗拿正，轉身詫異地看著門口的駱墨珏，弱弱地喚了一聲：「墨珏哥哥。」
看著駱墨珏嚴肅的神情，溫沅汐迅速換上一副悲苦臉，梨花帶雨般地哭訴道：「這……不是，墨珏哥哥，你不能怪我的……都是這個葯太苦了，真的好苦。我實在喝不了，我試過，我努力過了，可就是……」說著說著，心裡頓時倍感委屈，眼淚忍不住地脫眶而出，順著臉頰慢慢地落下。
「嘶啊……」突感腹部一陣抽疼，溫沅汐彎腰閉眼吃痛地喊了起來。
駱墨珏見狀，忙一步跨過門檻，走近溫沅汐的身旁，接過她手中的葯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略微彎身，伸手一攬，便將溫沅汐橫抱起身，眼中滿是責備，溫沅汐委屈地閃躲著那眼神，側首靠在駱墨珏的胸膛上，小聲抽泣著，撒嬌般要求著：「墨珏哥哥，你不要凶我嘛。」
駱墨珏仰首無奈嘆氣，抱著她走到床邊，將她小心地放入床內。
溫沅汐抓過被子，環抱著，低著頭，一副委屈不已的模樣。駱墨珏站在床邊，也不言語，只是低頭審視著她。
空氣靜的可怕，溫沅汐不安地用手指慢慢划著錦被，快速思索著，時不時偷瞄一下駱墨珏，幾次偷瞄都在碰上駱墨珏審視的目光后受挫落敗，隨即頭垂得更低。感覺周遭的氣壓愈發沉悶，又加上腹部還時不時地抽搐，溫沅汐越想越覺得委屈，越覺得自己非常的可憐。雙腿慢慢蜷起，她偏頭轉向床內，垂首枕在雙腿上，眼淚順勢而落，出聲小哭了一會兒后，伸出右手抓向了駱墨珏的衣擺，微微晃動著。駱墨珏閉了閉眼，伸手握住她的小手，彎身坐在床沿邊，溫沅汐順勢就撲了過去，在他懷裡哭得傷心極了，還不忘責怪他：「墨鈺哥哥，你變了！我都這樣了，你不來安慰我就算了，還凶我，你再也不是以前的墨鈺哥哥了！」
駱墨珏在溫沅汐抱上來時，微怔了一下，身子僵硬著，原本握著溫沅汐柔荑的手如今懸空著，不知該如何安放？聽著溫沅汐的指責，他甚是無奈，正要將手放在她的背上打算安慰一番時，誰知溫沅汐突然又離開，賭氣地轉身面對著床壁，一副氣鼓鼓的模樣，還不住地抽泣哭喊著：「我不要理你了。」
看著那聳動得小肩膀，駱墨珏無奈嘆氣，終將懸空的手放在了那瘦弱的肩膀上，輕柔地拍撫著……
溫沅汐猛一斜肩，舉手拍開駱墨珏的手，又胡亂地抹了抹滿臉的淚痕，扭頭用通紅的眼眸瞪著他，一副他犯了滔天大錯不可饒恕的模樣。
駱墨珏望著她那掛著淚珠的血紅之目，心頭略微一顫，忍不住抬手輕柔地抹掉淚珠，指尖感受著淚水的濕意和眼眶的灼熱，他手指不禁顫了顫。溫沅汐扭頭避開他的手，一副不理他的樣子。
駱墨珏望著溫沅汐，將手緩緩握成拳，沉思了良久，認命地開口道：「好，是我錯了。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溫沅汐用餘角望了望駱墨珏，見他一臉真誠地道歉，心裡方好受些。正打算大人不記小人過時，腹部一陣劇烈疼痛襲來，溫沅汐一手捂著腹部，一手緊緊抓著駱墨珏的手臂，緊皺眉頭吃痛地叫起來：「啊……好疼……」
駱墨珏反手握緊溫沅汐的小手，見她痛苦的樣子，一時亂了心神，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在痛楚漸漸緩和后，溫沅汐才鬆了一口氣，抬首看著一臉驚慌的駱墨珏，又見手被他緊緊地握住，她突感有些尷尬，又有些羞澀。
駱墨珏見她神色好轉些后，用責備地柔聲質問道：「都這麼疼了，為何還不肯安分吃藥？」
「葯太苦了。」垂首望著被大掌緊緊包裹的小手，感受著那掌心的溫度，溫沅汐小聲回應道。
「我放了很多甘草，沒那麼苦的。」駱墨珏無奈苦笑。
「苦，我試了，就是很苦。無比苦，根本難以入口。」溫沅汐再三強調著。
「哪就這麼疼著？」
「有沒有不苦的葯？」溫沅汐伸出空閑的右手又拉起駱墨珏的袖子，搖晃哀求著。
駱墨珏扭頭看著遠處的葯碗，又看了看一臉委屈的溫沅汐，嘆息道：「你的病症只能通過湯藥調理才行，要不然不僅月月會疼，如若不除寒氣，讓其加重的話，疼痛也會隨之加重，到時候受苦的還是你自己。」
溫沅汐扯著袖子，晃得更厲害了。
駱墨珏反手又抓住了她的右手，望著她，輕柔地勸道：「我會再好好研究一下你這方面的醫學典籍，看看有沒有別的方子。但現在你還是要乖乖喝葯才行。我儘快給你找到不苦的方子，好不好？」
溫沅汐沉默著，瞪著通紅蓄淚的眼睛望著他。駱墨珏用拇指將她眼角的淚水拭去，摸了摸她的腦袋。起身說道：「葯涼了，我去給你換一碗。一定要喝。」
走至桌邊，拿起已經涼透的葯碗，駱墨珏在溫沅汐可憐巴巴的眼神中毅然離去。
見駱墨珏離開房間，溫沅汐仰頭就倒在床上，小拳頭拚命打著錦被，又被陣陣腹痛折磨著左右翻滾。
駱墨珏一出房門，卻未去膳房取葯，而是直接出了別院，直奔大街。
而溫沅汐在翻滾中，有些迷糊的小睡了一會兒，當她再度被腹疼折磨醒時，便看到駱墨珏搬著一個床幾走了進去，放在她的面前。
看著面前的床幾，五六盤蜜餞糖食圍繞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葯，溫沅汐看了駱墨珏一眼，伸手先拿了一個蜜棗吃。
「嗯……這些都配著葯喝，就不會苦了。」
「我可不可以只吃這些，不要這個。」溫沅汐手指劃了一個圈，最終留在中心。
「不可以。」駱墨珏將桌邊的凳子拿了過來，坐在床邊，雙手環抱，看著溫沅汐，平淡地說道，「不急，爐上還煎著一服。我今日也挺得閑的。」
說完扭頭看向桌面，溫沅汐順著他的方向望過去，只見遠處的桌面上，一個小葯爐正滾滾地吐出白煙，臉色瞬間暗了下來。
溫沅汐嘟了嘟嘴，又拿了一個蜜棗吃，用勺子慢慢撥弄著葯湯，眼角偶爾瞟瞟駱墨珏，而駱墨珏每次都含笑與之對視，並未言語出聲。
兩人僵持了良久，葯碗的白氣漸散，駱墨珏忽然道：「看來要倒下一碗葯了。」
溫沅汐重重地嘆了一口，瞪了他一眼，將勺子扔到床几上，氣鼓鼓地端起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后隨即閉氣，「咕咚咕咚」皺著眉頭連喝了兩大口后，放下了碗，撫著胸口，乾嘔咳了起來。
駱墨珏忙上前輕撫她後背，又拿了一顆蜜棗塞進她嘴裡，溫沅汐含著蜜棗，眼中泛淚，指著碗中遺留的少許湯汁，委屈地說道：「真的儘力了。」
駱墨珏苦笑著點了點頭，拿起葯碗走到了葯爐旁，回應道：「我讓周嬸給你熬了糖水，等下你多喝一些，補氣血的。看你湯藥這麼難入口，那隻好在膳食方面給你多補一下了。」
「墨珏哥哥。」溫沅汐輕聲喚道，「你……你沒有什麼要問我的嗎？」
駱墨珏轉身，看著溫沅汐，坦然道：「有，好像有很多想問和要問的。但想了想，從一開始你就未言明，可能現在也不想說。」
溫沅汐感覺疼痛感稍緩了一些，避開床幾，坐起身，直直地對著駱墨珏，駁斥道：「墨珏哥哥，你這話就不對了。什麼我一開始就未言明，明明是你一開始就沒問我。我可從來沒說過我不是女子，也是你一直當我是男子的。」
「我……你起初就是男裝示人，你也從來沒表明你是女子。」
「難道女子不能穿男裝嗎？明明就是墨珏哥哥你，識人不清，未識破我女兒身。現在反而責怪我，而不自身檢討一番。」
「這麼說來，都是我的錯。」駱墨珏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也不能這麼說啦！這件事我也有錯，就……沒能及時指正你。」溫沅汐笑了笑，一副大人不記小人過的模樣，「既然我們都有錯，就相互抵過。誰也不要在責怪誰了，好不好？」雙眸閃爍著哀求的目光，遙望著駱墨珏。
駱墨珏略一偏首，隨後點了點頭，連聲道：「好……好。」
溫沅汐挑眉歡喜一笑，駱墨珏繼續問道：「哪你還有什麼瞞著我？不，還有什麼沒有指正我的嗎？現在可以指正一番。」
溫沅汐低頭不好意思地伸出一根手指：「是有一件？」
「什麼？」
「我……我閨名為沅汐，沅湘不盡，潮汐不落。」溫沅汐低著頭，有些羞怯地輕聲道：「你喚我『汐兒』吧！我親近之人都這般喚我。」
駱墨珏看著面色泛紅的溫沅汐，愣了愣。隨之扭頭，垂首望地，含笑出聲喚道：「汐兒。」
溫沅汐抬首看了他一眼，眼睛明亮了起來，笑意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