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二度相逢
四年前,在二人離別後已過了三輪的春夏秋冬,溫沅汐除了個頭高了一些,其餘到並未有太多的變化,依舊是瘦弱的身板,喜穿碧綠色的男裝,梳著男童的單髮髻。只是手中多了一把摺扇,身後跟著十幾個健碩的男子,亦步亦趨的,緊緊跟隨。溫沅汐非常的不耐煩,回身瞪了他們許多次,卻依舊無法改變現狀。只能生著悶氣,在前面踩著重重地步伐行走著。
轉過街角,入眼便是西澗京都最大最寬闊的主幹道,兩邊的店鋪林立,往來的人流頻密。街道的街角處,豎立著一塊玄色木板,寫著「葯」。
溫沅汐快步走了過去,當入眼的木匾上寫著蒼勁有力的「術仁醫館」四字時,她的嘴角不住上揚。
站在門口良久,她轉身又狠狠地瞪起身後的人,命令道:「你們在這候著,誰都不準跟進來。」
前排的幾人面面相覷,面露猶豫之色。
溫沅汐生氣地說道:「這是命令,不從的話讓你們好看。」
說完轉身邁步踏入醫館,徒留瀟洒一背影。前排一人伸手一揮,身後的幾人頓時散開,奔到醫館的四周,縱身躍進。剩下的人分做兩批,一批將醫館四周圍住,一批緊鄰醫館門口,定睛入神地望著醫館來往的人群。
溫沅汐走進醫館后,先在大堂里轉了轉,看著或坐或站的十幾名病人,有的呻吟著,有的有氣無力癱在椅子上,葯櫃前有幾人排著隊抓藥。她東張西望了良久,最終皺著眉頭向葯櫃處走去,恰巧這時樓上一白髮老翁走到了樓梯處,見到她,出聲喚道:「聞公子,別來無恙。」
「陳大夫,我正找你呢!」溫沅汐抬頭望著,笑著回應道。
「又有何物要交於我家公子?」老者慢慢地走下樓梯,來到溫沅汐的身邊。
「這次沒有。不過也是很重要的事。就是想請教你,可知你家公子現身在何處?」
「這……聽說公子最近正專心培植一批藥草,人嘛,應該在川澤山附近,據說那方土地最能養育藥草。」
「川澤山。」溫沅汐略一尋思,愉悅地說道,「好的,麻煩陳大夫了。那你先忙,我就先告辭了。」
踩著歡快地步伐,溫沅汐奔出了醫館,剛一出來,四散的男子們皆回歸隊伍,再度整齊劃一地跟在溫沅汐的身後。而心情雀躍的溫沅汐這次倒沒有理會他們,自顧自地往前走,而他們則浩浩蕩蕩地跟隨著。
一輛華麗的馬車行駛在寬闊的官道上,溫沅汐坐在車裡,懷裡抱著一個長方形的紅木錦盒,盒面精心雕刻,又塗以金粉作繪,足顯貴氣。溫沅汐嘴角含笑,雙眸閃著亮光,手指溫柔地撫摸著盒面良久。隨後將錦盒平方於雙腿之上,揭開盒蓋,只見幾封信便溢出了錦盒,她迅速將信按住,生怕掉落。一手握著四、五封信,又將塞得鼓鼓的錦盒檢查了一番,再度蓋好錦蓋。
望著信封紅印處的「聞源」二字,她噗哧一聲便笑了出來,說道:「真是個傻哥哥。」
隨即又皺起了眉頭,一臉苦惱的模樣,嘴裡念道著:「該如何跟他解釋呢?他會不會責怪我呢?」
苦思冥想良久后,她不禁搖著頭,深深嘆了一口氣。
將信封翻轉,揭開已經有些磨損起毛的封口,取出信紙小心展開。閱覽著早已爛熟於心地文字,她含笑望著信封的落款,手指輕撫「墨珏」二字。
車駕外,帶著面具的釋親自駕車,馬車四周,幾十個孔武有力的男子手裡或刀或劍地握著,眾人跟著馬車的速度,卻絲毫未感到吃力,皆是耳聽八方,小心護著整個馬車。
「釋,我們還有多久才到川澤山?」溫沅汐掀開車簾一角,著急地問道。
「以目前的速度,估計還要四日。」
「那再加快點。」
「是。」釋答完,揮動馬鞭,努力驅使著馬匹,眾人也不鬆懈,緊跟馬匹的速度,依舊以包圍式守護整個馬車。
三日後,一行人抵達川澤山附近的潁州城。
溫沅汐抱著錦盒站在潁州城的術仁醫館前,望著門匾遲遲未動,過了半響,轉身交代道:「釋,你們先去找一家客棧,安排所有人住下。這段時間我會待在術仁醫館里,你們在暗中保護我即可,不可現身。」
「這……我們奉命貼身保護您的安全。」
「我的也是命令。你要抗命嗎?」
「不敢。」釋答完,轉身對一行人下了命令,一行人頓時散開,一部分人去尋找客棧落腳,一部分人頓時隱在術仁醫館附近,釋走到溫沅汐身旁,恭敬地說道,「我必須確保您在裡面沒有危險,才會離開。」
溫沅汐看了釋一眼,點了點頭。又望了望懷中的錦盒,含笑拍了拍它后,再將它交到釋的手裡,囑咐道:「好生保管它。」
釋領命頷首,小心呵護著錦盒,溫沅汐滿意地笑了笑,帶著他走進了術仁醫館。
「你們掌柜呢?」溫沅汐拉著一個小葯童問著。
小葯童還未答,一個頗具醫道風骨、三十多歲的長須男子走了過來,連忙問道:「這位公子,可是要就診?」
「我找人。」溫沅汐從懷中拿出水滴形墨玉,問道,「他在何處?」
長須男子認真看了看墨玉,恭敬地將墨玉交回給溫沅汐,說道:「我家公子正在別院培植藥草。」
「那煩勞引路。」
「好。」長須男子恭敬地應道。
隨著長須男子來到一處偏僻,遠離鬧市的院落,長須男子將溫沅汐他們交給別院的管家后,便恭敬告辭。
溫沅汐只好帶著釋跟在管家身後,穿過了幾處院落,最終來到方圓百畝的園林之中。
溫沅汐站在園林的入口,遠遠地看著遠處忙碌的人影卻遲遲未動,管家雖疑惑卻也未敢出聲,只好跟著站在一旁。
「釋,這裡很安全了。」溫沅汐淡淡地開口說道。
釋並未回答,而是抱著錦盒轉身一躍而起,,瞬間消失於她的眼前;一旁的管家當下抬了抬眼皮,隨後垂目依舊陪溫沅汐站著。
溫沅汐有些尷尬地看了身旁的管家一眼,隨後邁開了步伐,慢慢地走向遠處的人影,越走視野越清晰。只見那人的白袍上已經染上了些許泥漬,雙手也滿是污泥,但神情依舊是她最為熟悉的,那溫柔的對待,靜謐的凝視;對待草藥都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那人的輪廓越發清晰,稜角更加分明,也更加丰神俊逸了。
「墨珏哥哥還真是老樣子,對待藥草都這麼溫柔。這些藥草真讓人羨慕不已。」離那人有十幾步的距離,她佇立又望了一會兒,才開口道。
駱墨珏聞聲,立馬起身,看著眼前的少年,上上下下打量了許久。
「怎麼?你不會忘記我了吧?」溫沅汐在他的目光中,起初有些不安,隨後不滿地問道。
「怎麼會?只是有些難以置信。」駱墨珏走出花圃,一旁的管家迅速遞上清水為他凈手,駱墨珏一邊清洗,一邊繼續盯著少年看。
溫沅汐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便走到花圃前,傾身低頭認真觀察著被駱墨珏細心呵護的藥草苗,強迫自己不理會那打量的目光。
管家為駱墨珏清洗好后,恭敬地點了點頭,便悄然離去。
駱墨珏站在溫沅汐的身旁,視線從跟隨她望著的草藥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你看夠了沒?」溫沅汐終於不耐煩地直視他,有些氣憤地問道。
駱墨珏索性一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將她翻轉著左右上下觀察得更仔細了一些,語帶質疑地問道:「給你的圖譜,你到底有沒有學?身骨怎麼沒多大變化?」
「什麼沒變化,我長高了這麼多的。」溫沅汐雙手張開,拉了一個人頭的距離。
駱墨珏用手從她的頭頂劃過,對比自己的上臂處,笑了笑道:「曾經有人還說要超越我,先前是到肩膀,如今連肩膀都不到了。」
溫沅汐拍了駱墨珏的手臂一下,一臉壞笑地說道:「看來,墨珏哥哥真是生長的很好呀!」
伸手拉著駱墨珏的衣袖,用審視的目光對著他一通上下左右地打量,戲謔地說道:「嗯……嗯……身姿挺撥,嗯……身形修長,骨骼健碩,嗯……真真是風度翩翩呀!啊,這張臉,這臉……嗯……墨珏哥哥一定迷倒了萬千少女了吧!是不是已經有姑娘家對你窮追不捨了。」溫沅汐雙手拉著駱墨珏的衣袖,用力往下一拉,駱墨珏猝不及防的身形隨之一晃,溫沅汐猛得傾身,壓著駱墨珏咄咄逼人地問道:「是不是?是不是?」
駱墨珏尷尬地咳了一下,逃脫了她的鉗制,拍了拍她的額頭,回道:「別胡言亂語了。」
「你這神態,定然是有了。」溫沅汐雙手背後,低著頭嘟著嘴,一臉不滿的樣子。
「沒有得事。好了,不說這個了。」駱墨珏劈頭問道,「你怎麼突然來了,通信的時候也沒見你提及,你一個人來的,又偷跑出來了?你怎麼來的?是否遇到……」
「好,好,你一下問這麼多,我怎麼答!」溫沅汐捂著耳朵搖著頭,委屈巴巴地看著駱墨珏。見他皺起了眉頭,她放下手,討笑地說道,「我……我聽說川澤山景色優美,就徵求了家父的同意,過來小住一段時間,休養休養。誰知這麼巧,你也在此!我就過來找你了。」
駱墨珏疑惑地看著她,正要開口詢問,忽的抬首看向園林門口處,略一沉思,又回首看著一臉俏皮的溫沅汐。
「嗯,那還真是巧。」駱墨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走吧!我們去茶室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