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種神法
夏河搖搖晃晃，向亡靈法師走去。六命元符解體，在丹海的中心留下一個虛影，在緩慢旋轉。但是這虛影不僅無法帶動丹海內真氣運轉，本身就像是一個無底深淵，帶著強大的吸力，要將丹海中的真氣抽進去。
夏河要是不加以控制，不僅丹海真氣會被抽空，他整個人恐怕也要在這強大的力量之下解體，化為齏粉。
這就是釋放六命元符的後遺症，現在夏河一個道術都釋放不出，只能慢慢適應、恢復。至於需要花費多少時間，他已經不去考慮。當時要是不爆發一次，自己已經被那頭來自冥界的妖魔殺死。
夏河垂著一條胳膊，挪到亡靈法師身邊。他彎下腰，把亡靈法師翻過來，面向上躺著，然後夏河一片腿，騎在亡靈法師的身上。
亡靈法師很年輕，蒼白的臉孔相當精緻，她有一雙碧綠色的眼睛，正在流淚。她驚恐地看著騎上來的夏河，想要求饒，喉嚨卻被淤血堵住了，說不出話。
夏河看著這張臉，輕輕地笑了一下道：「別怕，很快就好。」
然後他在腰間抽出鐵尺，沖著她的額頭狠狠地砸了下去。
一下、兩下、三下……
直到亡靈法師的頭骨裂開，耗盡最後一點生機，夏河這才丟了鐵尺，在懷中取了準備好的一枚神靈種子，在亡靈法師的頭上一按，粗魯地從傷口塞了進去。
呼……
夏河長長地出了口氣，順勢向旁邊一躺，和亡靈法師並排躺在一處。
哪怕左面肩骨碎裂，後背上傷口火辣辣的疼，夏河也是一動都不想動。他連抽搐的力氣都耗盡了，很想就這麼睡一會兒。
只是還不行，就這麼睡過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否醒來。
孤獨襲來，這讓夏河感覺到自己的脆弱。投入龍虎道宮之後，他很久都沒有這樣的情緒了。如今在這異世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唯一的道士。
夏河用力的睜著眼睛，神識投入丹海之中，維持真氣的運轉，慢慢的送入六命元符留下的虛影之中。他感覺自己的臉頰濕潤，有血，也有眼淚。
如果敵人還活著，他絕對不會有這樣的情緒。
神靈種子鑽入亡靈法師的靈魂之中，金色的種子里，數十道根鬚生長出來，從內部死死的抓住亡靈法師的靈魂。
「求求你放過我！我願意做你的奴隸！我願意簽訂靈魂契約！」
亡靈法師的靈魂悲嚎著，夏河卻聽不見。他看著魔法塔的上方，心裡想著老道士對他說過的話：夏河，不要想著為師傅報仇，去投靠龍虎道宮吧。只有依靠道宮，你才能追求永恆大道，長生不死。
師傅當年若不是執著於仇恨，早就成仙了。
師傅，那你後悔嗎？
後悔？不後悔又如何，修道一生，只落得四個字，快意恩仇，哈哈哈哈……
師傅，我想要為你報仇！
夏河聽得出，師傅的笑聲，是多麼的不甘心，不服氣，還有深沉如海的絕望。
擁有仙人之資，卻與大道無緣。
師傅的仇，自己去報，只要你修成大羅，師傅就有望轉生，不管多少年。
修成大羅？大羅金仙，那是太高太高的夢想。
不過……
夏河眨了眨眼，彷彿聽到什麼，他側過身，把自己的龍虎道籙按在亡靈法師蒼白的額頭之上，一根金色的觸鬚從額頭內鑽出來，鑽進手鐲之中。
他的神識停留在手鐲里，忽然聽到彷彿卵殼破碎的聲音。
咔……
「龍虎道籙啟動，神靈種子種植成功，神靈初步融合成功，是否開啟視界？」夏河感應到了一個虛無縹緲的聲音。
「開啟。」
夏河感覺眼前彈出了一個虛擬的空間，就像是神周帝國的生物智腦界面一樣。這是龍虎道籙的視界，在中央的位置上，一個渾身赤裸的少女凌空而立，雙眼是碧綠的顏色，看著夏河微笑。
夏河很累，不想繼續操作，就退出龍虎道籙的視界。
亡靈法師已經轉化為他的神靈，坐起來看著身邊的夏河。夏河看著滿臉血污，頭骨破裂的神，勉強調動一點真氣，打開納物符，取出藥物來。
恢復了一點對真氣的控制，雖然不能施法，至少能動了。
夏河取出一枚天地鬼神丹，小心的分成兩半，自己吞了一半，另外半顆放在新生神靈的手中。
「吃了它，讓我歇會兒。」
新生的道門神靈默默服下半顆丹藥，就一直坐在旁邊，守著夏河。
半顆天地鬼神丹落入腹中，這龍虎道宮的療傷聖葯發揮效力極快，夏河感覺自己的骨骼都咔咔作響，飛速修復。丹海中六命元符的虛影也穩定了一些，只是依然有致命危險。夏河只好又取了一盒玉膏，挑了一點在指尖，放在鼻子下。
玉膏被微弱的真氣催發，化為純凈的氣息被夏河吸入肺腑。
每個戰爭道士，進入異世界的時候，都分配給三盒玉膏，白紅紫三色。當道士無法吸取深空的力量修行時，可以用這玉膏代替。道士不肯吸收天地元氣修行，一是不肯採伐天地，二是太容易被異世界的神靈發現。
諸多世界之中，也有道門鍊氣士的存在，但神周世界是個異類。
道宮的道士發現了吸取深空之中宇宙真元的法子修行，反哺自家天地，所以神周世界能容納的仙人數量更多。如果按照道門鍊氣士的法子修行，神周世界這麼多仙人，早就讓整個星辰枯萎了。
夏河服用的是白玉膏，連用三次之後，他就知道這事情急不來。
大概一整盒玉膏下去，才能讓六命元符恢復。玉膏珍貴，還是先看看自然恢復的速度如何再說。
好在吸食了三次玉膏之後，丹海內的真氣終於穩定下來，沒有隨時崩潰的跡象。
魔法塔外的陽光灑落進來，神靈的側影投在夏河臉上。
她的頭髮散亂，滿臉血污，額頭傷口已經彌合，可看上去還是髒兮兮的。在她碧綠的瞳孔里，有一種無邊無際的冷漠。
夏河坐起來，問：「你這身體原來的名字叫什麼？」
「芙蕾雅。」
「那你暫時就叫芙蕾雅吧，芙蕾雅?蘇。」
「大人，您呢？」得了名字的新生神靈語氣恭敬。
「阿斯拉?夏。」
芙蕾雅沉默著，她等待夏河進一步的命令。道門的新生神靈，要在道士的培養下成長起來，一開始的時候，並無主見。
夏河看著順從的芙蕾雅，取出四顆神靈種子，放在她的面前。
「大人？」
「給你吃的。」夏河道。
芙蕾雅表情微動，垂下頭道：「大人，這不符合道宮規矩。」
夏河心中暗道：果然，道宮在神靈種子里，有特殊的控制手段，雖然這神靈屬於自己，可卻不能背叛道宮。
哪怕這四顆神靈種子，對芙蕾雅無比重要，她也不敢吞噬。
這就對了，道宮不是鍊氣士的門派，沒有在自家弟子靈魂中做手腳，但是怎麼可能不控制神靈。神靈成長起來，就是戰爭兵器，必須握在手中。
芙蕾雅內心艱難的掙扎著，目光落在四顆神靈種子上，她有些心意慌亂，神靈內心的本能讓她清楚，吞掉這四顆神靈種子，會讓她獲得什麼樣的好處。同時，她也知道，這會引發道宮的雷霆之怒。
哪怕她修成天帝，也沒法對抗道宮。
夏河點點頭，道：「在道宮的記載之中，還沒有哪個神靈種子，一開始就吸收掉一個亡靈法師的完整靈魂。我是有些擔心你根基不穩，所以想要讓你……」
「道宮不許。」芙蕾雅道。
「總是會有風險……這樣，我想看看你的靈魂。」夏河道。
芙蕾雅沒有猶豫，點了點頭，她是夏河的專屬神靈，就算是靈魂交接也沒什麼問題。除了不能背叛道宮之外，她會執行夏河的一切命令。
夏河招招手，芙蕾雅向前傾斜身體，額頭和夏河的額頭貼在一處。
芙蕾雅的靈魂世界青蒙蒙一片，核心處是一點微弱的金光，夏河的靈魂直奔金光而去，瞬息來到芙蕾雅的靈魂面前。
芙蕾雅靈魂赤裸，內外通透，在她心臟的位置上，藏著一個硃紅色的符籙。夏河的靈魂卻穿著一件道袍，在他的腦後，懸浮著一面巨大的鏡子。
鏡子表面光華流轉，卻沒有倒影任何東西。
芙蕾雅原本有些冷漠的氣質瞬間崩塌，她的靈魂戰慄起來，伸出手指著夏河的靈魂，說不出話。
夏河輕輕地笑著，看著芙蕾雅的靈魂。
芙蕾雅記得這個笑容，在亡靈法師臨死前，夏河就是這樣對她在笑。然後夏河就用鐵尺砸爛了她的腦袋。
別怕，很快就好。夏河當時是這麼說的。
「芙蕾雅，明知道我有問題，也不能反抗我，對嗎？」夏河好整以暇，上下端詳。芙蕾雅的靈魂真的完美，除了心臟部位那個硃紅色的符籙。
「你是、姦細！」芙蕾雅指著夏河的靈魂，顫抖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