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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說客,燕人

  那夥計越想,越覺得此事十有七八都是真的,對方如果和秦使有舊,自己此舉無異於找死,當下更是驚慌不已。


  「這,是小人眼拙,觸怒了大人,還望大人恕罪。」


  燕穆這次暗自鬆了一口氣,他之前想了很多,此事的突破口,就在秦使王稽身上,對方既然能引薦范睢,就必然能引薦自己!

  而打探他的官邸一事,不過是剛才順口詢問這夥計而已,沒想到看這情形,對方還真知道什麼,不然一句不知道就能讓打發了自己。


  反而就是因為他知道,所以他才會多想,也才給了自己機會!

  「好了,你雖為旅店夥計,位雖微,但責亦重,盤查外人,防患於未然,恪守秦法,何罪之有?待我見過秦使,還可給你美言幾句!」


  燕穆笑眯眯的坐了下來,打著官腔,在他看來,自己這話合情合理,而且字裡行間都透著一股讀過書的,文人之風雅,如此一來,這夥計肯定更加相信自己才對。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看來那麼多電視小說,唬一個秦朝店小二,還不是信手拈來。


  那夥計聽到這話,才猛然發覺,按照這位大人所說,自己豈不是也在為國做貢獻?自己肩上彷彿頓時多了很多責任,一股濃濃的自豪感湧上心頭。


  而且對方非但不計較自己的態度,還願意在秦使面前為自己美言幾句?這豈不是再生父母?!

  「謝大人,小的叩謝大人。」


  夥計跪在地上,直直的磕著頭,繼而是雙手舉著竹片,奉還給了燕穆。


  燕穆將自己的竹片拿了過來,也扶起了他,笑著說道。


  「好了,起來吧,我這酒足飯飽,正欲去拜見秦使,你且說說秦使官邸何在啊?」


  那夥計一聽,多好的人啊,還自己吃了飯再去,如此點滴之間都不願佔了朋友的便宜,自己剛才還真是以小人之心多想了!

  當下更是直言不諱道:「回大人,秦使的府邸在咸陽東邊,路途遙遠,小的願為大人駕車,送大人一程!」


  燕穆樂了,這夥計也是個妙人啊,如此一來省的自己再去找路不說,而且還有馬車代步。


  「好,你且將我送至秦使府邸,日後少不了你好處!」


  說完,便拿起一旁的背囊起身,看著滿桌的殘羹剩飯,又與夥計結了賬,支付了一兩銅錢,還找回了半兩,看來這錢幣的購買力也是很大的。


  跟隨夥計走到後院,才看見他所說的馬車,不過是一匹騾子拉著的架子,頗為簡陋,也只能遮蔽風雨。


  夥計告了假,與后廚交談了片刻,就駕著車,緩緩地出了驛站。


  燕穆坐在車內,本來想席地而坐,不料這車架的木板太過生硬,坐了一會兒就屁股生疼,也只好蹲坐在一旁,皺眉思索著下一步如何行事。


  秦使王稽此人,就相當於現代的駐外大使,思維敏捷,口齒伶俐,而且對於秦法,他國制度,也是非常熟稔,自己方才哄騙這夥計的話,估計在王稽耳中,鐵定是漏洞百出。


  而且他已經有范睢這一說客,在其身上壓了注,如今再讓他改弦更張不太現實。


  如此一來,要讓他將自己如同范睢一樣,以大才之身份引薦,估計首先對自己發難的便是那范睢,並且王稽多半也不會答應。


  燕穆皺著眉,眼神時而舒展,時而愁苦,過了將近半個時辰,車架才緩緩停住,那夥計上前呼道:「大人,秦使府邸到了。」


  燕穆應了一聲,下車一看,這府邸規模不大,但也有幾分貴氣,門口站著兩個穿著僕役衣裳的男子在守衛,以秦使這個身份,還輪不到秦兵護院,多半使的是家奴。


  那守衛看著緩緩停住的破舊馬車,都疑惑的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領會了意思,點了點頭,走下門前台階,不耐煩的呵斥道。


  「閑雜人等還不速速離去?!莫擋了我家主子的門!」


  燕穆眉頭一挑,整個人才站到了地面,此人的呵斥就已經到了耳邊,定睛一看,這人比自己矮了近十七八寸,居高臨下的看著,對方猶如一個跳樑小丑。


  他心裡已有計策,知道此時不能怯懦,當下也厲聲回應著。


  「瞎了你的狗眼!我乃秦使故交,前來拜會,你還不速速與你家大人通稟!」


  那奴才哪裡能想到這破舊的馬車裡,還能有此人物啊,看來人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心裡已經是嚇了個半死,若對方是主子的好友,自己還將其拒之門外,那自己這傭人也就作到頭了,而且還會有性命之憂。


  這便躬身諂媚道:

  「是,小的這就去稟告主子,這個……不知,小的該如何稱呼大人?」


  燕穆眼珠一轉,心知對方這是要自己證明身份,若是說不出個由頭,就是聲勢再大,也入不了門。


  「你只需告知秦使,我乃燕國人燕穆。乃是秦使之故人!」


  此話一語雙關,有名有姓,還報上了燕國籍貫,在這等下人聽來,還真當自己是秦使故交,但若是秦使聽來,只怕會聯想更多。


  那守衛有些摸不著頭理,本就理虧在先,也不好再多加詢問。


  轉身回到門前,與另一個守衛交待了些事,大致是說要看住兩人,若是他們是市井騙子,等他面見主子查無此事,也不能輕易放過對方。


  這才進了府邸,去通稟王稽去了。


  偏殿中,王稽正一臉惱怒的對著范睢責怪道:「還出將入相呢,依我看你還是走吧!趕緊走!也省我幾頓飯!」


  他今日入朝,將范睢的話告知秦王,說范睢有治國之偉略,用之則秦國之福,不用則是秦國之危,如今秦國已經危如累卵,只有用他才能轉危為安。


  王稽也不知怎麼個鬼迷心竅,才能在秦庭之上,秦王面下,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秦王不見范睢不說,自己也落個不識好歹。


  這不,回了官邸,就直奔偏殿范睢的住處,前來興師問罪了!


  范睢杵著拐杖,兩撇小鬍子抖了抖,也不在意王稽的責怪,笑著解釋道:

  「大人,你也太沉不住氣了,在下這是欲擒故縱,大人竟沒看出來?」


  王稽氣的面色鐵青,到了這一步,還想說服自己?也難怪秦王會說辨士本就強於辭令,不見說客,自己怎就遭了這人的道了!

  事已至此,王稽也只好按下那無名火,不過依然語氣不善。


  「你要擒哪個?縱哪個?」


  說話間,抖著衣袍,踱著步,他今日可是在秦王面前丟了臉了,心裡也是焦躁不已。


  范睢訕笑著:「這個,眼下在下也不知,還望大人不吝賜教。」


  王稽一聽,差點氣岔了,自己從魏國帶人之前,怎麼就沒多了解一些呢,竟然聽信此人自薦之言!


  「你這是何話?你不知?我又如何會知道呢!」


  范睢看著王稽的神態,悄然一笑,他這話,也是想轉移王稽的注意,將先前從秦王哪兒受得委屈忘卻,再加以勸說,也不至於真將怒火發到自己身上,同時也要為之後再引薦秦王而做好準備。


  「大人容小人稟來,在下就如商品,賣與秦王,可在下對秦王一無所知,就如庸醫看病,在那兒盲打誤撞,我之前託大人說給秦王的話,就如同庸醫騙人,滿口胡話罷了。」


  王稽聞言更是怒不可遏,高聲道。


  「既然是胡說!你為何還要本官去面陳我王!叫我出醜!」


  范睢拱手作揖,一臉慚愧。


  「確是有些對不住大人,可也不得不如此!」


  「為何?」


  「小人此舉,一來是試探秦王,對我等外來之人的態度,秦王雖不喜外客,可還是把我留在了咸陽,還供應食宿,這就說明,秦王雖不喜好外來說客,尚且有幾分禮遇,若真有治世大才,秦王定然不吝重用!」


  這話說的王稽是直直點頭,依照他對秦王之認知,此推論沒有錯!


  而范睢未見秦王,僅僅通過自己傳話,就能有此判斷,其人果真有才學!

  反正丟臉出醜已經做了,不如就再信他一次!

  范睢接著說道:「二來,雖然秦王未給予我等外客任何管制,但依照秦慣例,我等外客已入秦王之耳,便可自稱臣下,與秦王互通有無,如此一來,大人今日之舉,便是將在下引薦給了秦王,在下還得多謝大人啊!」


  王稽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那依你所說,本官並沒有白忙?」


  范睢自然是笑著恭維。


  「大人可謂是勞苦功高!」


  王稽又想到,既然已經引薦,秦王當時也說讓他住到咸陽客舍,於是又問道。


  「那你可要依照慣例,住到咸陽客捨去?」


  「如果大人不逐在下,在下還想住在貴府,以便時常向大人請教。」


  王稽笑了笑,住的近,感情就會深,若他真有出將入相的一天,自己也可青雲直上,不過這請教嘛,要請教自己什麼?

  剛想問,門外就傳來侍者的呼喊。


  「大人,有客來訪。」


  王稽眼眸一轉,先安撫了范睢道:「好,你就住這兒,本官去去就來。」


  范睢笑著回應著,「大人請便。」


  出了偏殿,王稽才側頭問著侍者。


  「是什麼客人啊?」


  「回稟大人,來人自稱是燕國人燕穆,和大人是故交,多的他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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