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第 40 章
沈棠心心虛地揪著手指:「我就是睡不著……所以起來隨便找點事情做。」
「找事情做?那你不去書房裡刻木頭跑這兒來剁玉米?」沈司瀾若有所思地盯著她, 「不對,你有問題。」
沈棠心心底咯噔一下:「我能有什麼問題?」
沈司瀾手指敲了敲砧板:「給誰做的?」
「……不, 不給誰做啊。」沈棠心硬著頭皮否認。
「沈棠心。」他神情嚴肅地叫她大名, 「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在我面前演?說,給誰做的?」
「……」沈棠心就不說, 唇瓣抿得密不透風。
沈司瀾瞅她這反應, 大概就猜到了,眼神瞬間冷得像冰:「那姓徐的?」
沈棠心沒忍住眼皮子一抖, 泄露了情緒。沈司瀾冷笑一聲, 「我之前怎麼跟你說的?這才多久, 你又跟他搞一塊兒去了?還親自下廚給人做吃的?我他媽活了快三十年沒吃過你煮的一粒米。好馬還不吃回頭草呢, 你有點兒原則行不行?」
「……我沒有跟他在一起啊, 就是, 他今天胳膊受傷了,很可憐的,自己都不能做飯, 他親人也都不在身邊。」沈棠心認真地解釋, 「而且我很有原則的, 你別這麼說。」
沈司瀾氣笑了, 指了指砧板上慘不忍睹的玉米殘骸:「你他媽這叫有原則?」
「是呀。」沈棠心點點頭, 「我想好了,我追了他四十五天, 他至少得追我九十天才行。」
沈司瀾無語:「你要能堅持九十天, 我名字倒過來寫。」
「小哥你真無聊。」沈棠心不想再搭理他, 轉身又拿了另一個玉米,繼續開始較勁。
平日里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公主, 拿菜刀拿得搖搖欲墜,連普通的切菜都不會,更不要說切玉米這種需要技術含量的東西。
沈司瀾靠在門口,看著她笨拙卻又認真的樣子,始終眉心緊蹙。他雙臂環在胸前,捏著胳膊肘的那隻手指攥得發抖發白,臉色陰沉,眼底卻含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半晌后,語氣低沉地問:「你就那麼喜歡他?」
男人的聲音和她終於撇開一段玉米的聲音重合起來,沈棠心並沒聽見,激動地轉過來朝他喊:「小哥你看。」
「醜死了。」他板著張臉走到料理台邊,奪過她手裡的刀,「邊上站著去。」
「哦。」沈棠心乖乖地挪開,「我給你系個圍裙吧。」
「好。」
沈棠心從掛鉤上取下爸爸的圍裙,圍在他腰上。
才一會工夫,玉米就被切成幾個整齊的小段,她差點驚掉了下巴:「小哥你為什麼這麼厲害?」
「因為我是你哥。」他嗓音壓得很低,像在竭力剋制著什麼,「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傻不拉幾。」
「你才傻不拉幾。」沈棠心努了努嘴,「小哥你聲音怎麼了?是不是有點著涼?」
「沒有。」
「我去給你拿件衣服吧,小心感冒了。」
「不用。」沈司瀾不耐煩地說,「去外面等著,別妨礙我。」
沈棠心「哦」了一聲,不懂他為什麼態度這麼差,索性出去。
沈司瀾把湯煲上后,走出廚房,看見沙發上蜷著一坨小小的人影。她已經睡著了,還是像小時候一樣,把靠枕像娃娃一樣抱著。
嘴巴里依稀念念有詞。
沈司瀾俯身低頭,貼在她旁邊才聽清楚。
「小哥你別欺負他,別打他……嗚嗚……」
沈司瀾一時間哭笑不得,心底漫開一陣複雜的情緒。
他守護了二十年的小丫頭,現在開始保護別人了。
寵了二十年的小公主,卻在學著為別人洗手作羹湯。
怎麼想都不是滋味。
可又能怎麼辦呢?
雖然知道她聽不見感受不到,沈司瀾還是摸了摸小姑娘的頭。
「行。」他像她一樣夢囈似的開口,「只要他對你好,哥就不打他。」
***
第二天早上,沈棠心把阿姨熬的粥也盛了一碗,和排骨湯一起裝進袋子里。
「寶貝。」貝曦一臉狐疑地看著她問,「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麼事兒瞞著我呢?」
沈棠心拎著袋子剛要往出跑,停在玄關口愣了一下,忙不迭搖頭:「沒有呀。」
貝曦抱著手臂,仔細端詳自己女兒:「每天上班那麼遠,還不讓你舅和你哥送,你都怎麼去的?」
「我打車去的呀。」沈棠心抿了抿唇,用乖巧掩飾說謊的事實,「小舅要休息,小哥要忙工作,麻煩他們不太好。」
「總打車也不是個事兒,什麼時候再練練車,你說你這駕照考得跟沒考有什麼區別?」貝曦說著去拿車鑰匙,「我送去你吧。」
沈棠心一慌,連連擺手:「不用了媽媽我車都叫好了。」
「媽,您就在家好好陪我爸吧。」沈司瀾從後面走來,勾住沈棠心肩膀,「我要去趟北嶺的分公司,順路送她。」
「那行。」貝曦點點頭,「你開車慢點啊。」
「知道。」
沈司瀾拎著車鑰匙在手裡轉了個圈,把沈棠心推出家門。
他沒開車,接他的司機還沒到,於是陪著沈棠心一路走到小區門口。
徐晉知那輛黑色寶馬和往常一樣停在路邊車位,一出門就能看見,車門降下來一半,露出男人英俊無瑕的側臉。
他這個人很注意養生,不喜歡吹空調,如果不是她喊熱,一般都會開窗換氣。有時候也會爹味十足地教育她少吹空調。
沈棠心刷開門禁出去后才發現,沈司瀾並沒有跟上來。
她疑惑地回頭一看,男人正站在門崗亭旁邊,漫不經心地瞥了瞥不遠處那輛車,然後視線轉回來,眼瞳在清晨的陽光下依稀泛著金黃,眼底有不太明顯的血絲。
他彷彿嘆了口氣,嗓音微涼:「去吧,我就不過去了。」
「……哦。」沈棠心懵懵地點了下頭。
她覺得沈司瀾有點怪怪的,可又說不上來。
***
徐晉知的傷在中秋節來臨之前好得差不多了,已經不需要綁那麼厚的紗布。
中秋節當天,他們幾個家在本地的都排了上班。時露和趙青嚴休假回家,診室缺人手,徐晉知下了手術就過來幫忙。
那會兒沈棠心剛開始給一個男患者拔智齒,是個剛上大學的19歲弟弟。幫忙的護士姐姐去上廁所了,她一個人打完麻醉,正準備進行下一步,弟弟突然十分緊張地說:「醫生姐姐,你可不可以讓我抓著手?我好害怕……」
「不可以的,手不能給你抓。」沈棠心指了指治療椅另一側的扶手,「你可以扶著那邊,不要亂動哦。」
「可是我好害怕。」弟弟摸索著握住扶手,「這個好涼啊,我現在手裡都是冷汗,嗚嗚嗚。」
「你別這麼緊張。」沈棠心忍不住笑,「打了麻藥不會疼的,很快就拔完了好不好?」
她也是沒想到,成年人還要這樣哄。
「那醫生姐姐我抓你袖子好不好……」
沈棠心正無奈著,一道白色身影站到旁邊,冷颼颼睨著治療椅上的弟弟,嗓音清沉而危險:「害怕?」
弟弟聞聲抖了抖,遮在臉上的手術洞巾滑下來,視野驟亮,一張清俊卻陰沉的男人的臉映入眼帘。
不知道為什麼,他更害怕了,嗓音有點哆嗦:「……嗯嗯。」
徐晉知面無表情地伸出一隻手:「抓著我。」
男人穿一身乾淨的白大褂,氣質出塵,一看就不像普通醫生,再加上此刻他算不上友好的表情,不怒自威的氣場,弟弟哪裡敢造次,連忙穩穩抓住旁邊扶手:「不不用了,我抓這個就好。」
沈棠心笑了笑,重新蓋好洞巾后開始拔牙。
「好啦,別緊張,你看你牙齒都在發抖,小心一會兒給你弄瘸了。」
「可能有點不舒服,但是不會疼哦,忍著點。」
弟弟害怕得瑟瑟發抖,沈棠心手上卯著勁兒卻還得溫柔地哄。結果這小子完事後,還能咬著紗球喋喋不休:「姐姐,我聽說拔完牙會發炎,還要來打針。」
沈棠心耐心解釋:「只是可能會發炎,你注意點口腔衛生,最近幾天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也盡量少吃含糖的食物,吃點消炎藥預防一下,一般不會太嚴重,兩三天就會消掉了。」
「可是我擔心出問題。」弟弟熱情地拿出手機,「姐姐我加你微信,有問題就問你好不好?」
「……」沈棠心乾笑了兩聲。
「拔完牙少說話。」身後傳來男人涼颼颼的嗓音,「不然血止不住,流幹了,你加誰都沒用。」
弟弟立馬閉上了嘴。
「沒有其他問題就可以回去了哦,我這邊要準備接下一個患者啦。」沈棠心有點同情被嚇到的弟弟,溫柔地沖他笑了笑。
徐晉知就在那兒門神般的站著,弟弟不敢再多問一句,滿臉失望地離開。
人走後,沈棠心睨了眼靠在柜子旁邊的身影,皺皺眉:「你怎麼對病人那麼凶?」
徐晉知臉上的刻薄全部斂住,看向她時,銜了淺淺笑意:「有嗎?我只是在捍衛我的領地。」
沈棠心眼皮一顫:「……什麼領地?」
他走過去,幫她把手術服略歪的領子扶正,溫熱的手指輕輕碰了下她耳垂,呵出一道清沉的氣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