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第 17 章


  腦袋裡摧枯拉朽的聲音像地震海嘯, 沈棠心控制不住,呆愣愣站在原地。緩了許久, 才逼迫自己跳出這種奇怪的氛圍:「那, 那你還挺懶。」


  男人錯愕地抬眉,輕笑一聲。


  炎炎夏夜,卻好像拂過一陣清爽的春風。


  沈棠心抿抿唇, 搓著手指間黏黏的感覺, 表情正經得不行:「徐主任,太晚了, 我就不請你進去坐坐了。」


  他望著她的表情里夾著十足的興味。


  沈棠心努力忽略掉他的表情:「明天還要上班, 我……」


  「進去吧。」他輕聲打斷, 眸子裡帶著暖意, 「我就是來送個蛋糕, 沒打算跟你秉燭夜談。」


  「……」


  「橙子很甜。」他不忘最後重複一次評價。


  在沈棠心那陣窘迫又襲上腦海的時候, 轉身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車子很快駛離別墅門口。


  沈棠心終於抬起手,摸了摸胸口的心跳。


  蛋糕被她猶豫再三還是打開了。


  雖然在這個時間吃, 無疑是對身材的犯罪。


  扇形利落齊整, 她想應該是他親手切的, 才能有這麼無可挑剔的漂亮刀工。


  以及, 誰家吃剩下的蛋糕, 能有七八顆新鮮飽滿的草莓?


  ***

  「喂,你是不是把我兒子的草莓全弄走了?」電話里傳來黃旭天質問的聲音。


  徐晉知開著車, 臉不紅心不跳地承認:「嗯。」


  「你他媽真好意思啊, 跟小朋友搶草莓。」黃旭天輕哼一聲, 「你幾歲他幾歲?」


  「回頭給他買一筐。」徐晉知看著屏幕上跳動的號碼,淡聲道, 「掛了,有電話進來。」


  黃旭天識趣地主動掛了。


  徐晉知切到另一個號碼,對面是個蒼老的女聲,說著方言:「晉知啊,在忙不?」


  「開車呢,怎麼了外婆?」他嗓音很淡,卻有些溫情在,也說著同樣的方言。


  「你在外面要注意身體啊,別太累著自己了。」外婆語速緩慢,帶著慈祥的笑腔,「還有啊,下個月6號,能回來的吧?」


  「放心吧。」徐晉知笑了笑,「月初我去青湖市出差,抽空回來一趟。」


  「哎好。」外婆嗓音微微顫抖,「那我就等你,一起去看你媽媽了。」


  徐晉知目光凝了凝:「嗯。」


  ***

  「什麼?你要跟崔盈一起租房子?」楚白筠驚訝地揚聲。


  「你好吵誒。」沈棠心蹲在地上,抱著個小凳子看租房app,抬眸瞪她一眼,「我跟盈盈租房子很奇怪嗎?」


  楚白筠撇嘴:「你家不是遍地別墅。」


  沈棠心:「哪有那麼誇張?你再胡說八道我就——」


  楚白筠揚眉:「就怎樣?」


  沈棠心輕嗤了聲:「反正我懶得理你,隨你怎麼說好了。」


  沈家是不差錢,也能做到遍地別墅,但沒必要。


  沈司瀾給她留了車,她可以請司機,但沒必要。


  她和沈司瀾不一樣,不喜歡窮奢極欲。


  她喜歡芸芸眾生和煙火氣。


  「寶貝,有個好消息!」崔盈突然火急火燎地跑進來,抓住她肩膀用力地搖,「我找到超級超級完美的房子了!」


  沈棠心被晃得頭暈,片刻才緩過來,問:「什麼情況?」


  「黃主任的房子。」崔盈跑得太急,這會兒還氣喘吁吁,興奮得手舞足蹈,「就隔這兒十多公里的鉑悅府,地鐵站旁邊,三室一廳,咱倆整租只要1800,物業費都包了。」


  「這麼便宜?」沈棠心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黃主任說了,自家孩子友情價,上一個租客年付四萬呢,咱倆按月付就行。」崔盈笑嘻嘻道,「裝修比較普通,沒有鋪地暖,不過對我們來說已經足夠啦。」


  「是挺不錯的。」沈棠心點頭。


  崔盈給她看了幾張房子的照片,裝修也並不算普通,簡約有格調,偏中性,而且收拾得乾淨整潔,小區物業和樓層也好。


  「小棠,徐主任叫你去手術室。」趙青嚴找過來,敲了敲診室的門,「快點兒啊。」


  「哦,來了。」沈棠心急匆匆跑出去,邊跑邊回頭說:「租房的事就這麼定了,什麼時候交錢你告訴我一聲。」


  徐晉知現在經常叫她去手術室幫忙。


  分診台已經用不起她了,每天門診加手術,時間幾乎被佔滿。累是累了些,不過她格外的開心並充實,也再沒有像剛開始那樣,被血淋淋的場面嚇破膽。


  其餘幾個實習生都羨慕的不行。


  挑了一個休息日,沈棠心和崔盈一起搬進新家。


  鉑悅府分兩片,一片是普通住宅區,一片是中產及富人區,她們到了地方才知道,黃旭天的房子是後者。


  「咱們醫院主任這麼有錢的嗎?」崔盈望著面前的豪華高樓,滿臉驚艷,「徐主任不會也有好幾個房子吧?」


  「他不會也住在這裡吧?」


  「那誰知道。」沈棠心扯了扯唇,由衷佩服她的腦洞。


  兩個女孩東西都不多,只有簡單的生活用品和衣物,都歸置好后,崔盈提議:「咱倆要不要在家弄點兒好吃的慶祝一下?」


  沈棠心:「你會做飯嗎?我一點兒都不會……」


  「我也……」崔盈面露難色,「我可能比你會一點兒。」


  沈棠心其實挺感興趣。


  在家被慣成公主,什麼活都不讓干,反倒自己有點想學。


  當即做了決定,去超市買東西。


  這棟樓一梯兩戶。


  剛才只顧著搬行李沒留意,這會兒出門,沈棠心才發現對面那戶:「盈盈,你看那家的門。」


  崔盈:「怎麼了?」


  「好好看。」沈棠心躡手躡腳走過去,「我喜歡白色的門。」


  很少有人把入戶門做成白色,尤其年紀稍大點的,似乎很忌諱這個,家裡一定要用紅木門才喜慶。


  這家的鎖也是白色,門和鎖就像天生一對,質感也很棒。


  崔盈打趣道:「你讓黃主任給咱換個門。」


  「……你別鬧了。」沈棠心忍俊不禁,「走吧走吧,不看了,當心被人家聽見。」


  崔盈笑嘻嘻地摟住她肩膀:「你想吃什麼?」


  「排骨!龍蝦!」


  「感覺都不太好做。」


  「網上有好多菜譜呢,照著做應該還行吧。」


  兩個姑娘買了五六百的東西回來,除了食材和飲料,還有一套漂亮的餐具。


  吭哧吭哧拎到樓下,終於堅持不住了,把袋子放在花壇旁邊歇腳。


  沈棠心拿紙巾擦汗,崔盈索性一屁股坐在花壇邊上,突發奇想:「你先上去吧,然後弄個滑輪,把我和這些東西裝在籃子里拉上去。」


  「……」沈棠心無語地遞給她一張紙巾。


  「小,小棠。」崔盈突然瞪大眼睛,目光直勾勾盯著前方,聲音都結巴了。


  沈棠心:「咋了?」


  崔盈抬起一隻顫抖的手,指向水泥路對面那排停車位,「那個,是不是……」


  沈棠心轉過頭去。


  視線落在那輛熟悉的黑色寶馬車前熟悉的車牌號時,崔盈顫抖的嗓音從身後幽幽傳來:「徐主任的車?」


  「……」


  ***

  兩人回家後過了很久,沈棠心收到黃旭天發來的微信語音。


  點開,男人正兒八經的語氣莫名的有些欠揍:「忘了告訴你們,老徐跟你們住同一棟樓,9樓左戶。」


  「我跟他講好了,這房子售後他負責,修電器換燈泡,通下水道什麼的,有問題就找他。」


  兩個女孩在沙發上面面相覷。


  「徐主任現在在家呢。」崔盈說,「他也知道咱倆搬來了。」


  沈棠心面色嚴肅:「……嗯。」


  崔盈抿抿唇:「人家以後還要照顧我們呢,不打個招呼好像不太禮貌。」


  沈棠心點點頭:「是這個道理,你去吧。」


  「為什麼我去?」崔盈皺了皺眉,「他是你老師,得罪他又不會影響我的實習成績。」


  沈棠心:「那不該咱倆一起去嗎?」


  崔盈指了指廚房燉著的湯。


  沈棠心思忖了下:「……要不,發微信打個招呼?」


  「那多沒誠意。」崔盈語重心長,「妹子,身為社畜一枚,這種事兒沒必要省,我是為你好。」


  「……」


  崔盈握了握她的手:「你記得代表一下我,告訴他我是因為在家看爐子才沒去的。」


  沈棠心認命地起身出門。


  坐電梯下到九樓,她特意分辨了一下左右。


  右邊那戶門口放著個鞋櫃,鞋柜上一排綠植。左邊則是空空蕩蕩,連門鎖都是開發商原裝的密碼鎖。


  地面倒是一塵不染,像沒人住一樣。


  沈棠心深吸了一口氣,踩上一塵不染的瓷磚,緩步走到那扇紅木門前。


  站定,抬手,剛要碰到門鈴時,又猛地縮了回來。


  最近她總是下意識地避免和他有工作以外的接觸,發生一些不該發生的情節。在醫院她做到了,可是在這裡,她擔心她做不到。


  深呼吸十次之後,她把自己調整到工作狀態,才終於鼓起勇氣摁下門鈴。


  然後默默地數著時間,緩解緊張。


  二十二秒時,門鎖響了。


  她站的位置不太好,還低頭默數著二十三,愣神間,忽然打開的門板將她腦門兒磕得一震。


  對方及時拉住了門板,倒不疼,只是聽見頭頂傳來熟悉的低笑聲,窘得她耳根發燙。


  「找我有事?」男人嗓音清冽,有一絲泉水叮咚的幻覺,依舊是沉沉的笑腔,像是從胸口裡震出來的笑。


  沈棠心低著頭,目光瞥見他穿著白色浴袍,露出一截肌肉流暢的小腿,腳踩在一雙灰色亞麻拖鞋裡。周身是沐浴露清新的香味,還有撲面而來的滾滾熱氣。


  「沒事。」沈棠心壓根兒不敢抬頭看,語氣認真禮貌地說,「我和盈盈剛搬來,跟你問個好,黃主任說以後有事情可以找你,謝謝了,不過我們會盡量不麻煩你的。」


  徐晉知意味深長地勾著唇角,沒回話。


  「還有。」沈棠心想起崔盈的囑咐,繼續道,「盈盈在家裡煲湯,沒法下來,她要我代她跟你問個好。」


  徐晉知依舊沒搭腔。


  當她準備說再見的時候,才噙著慵懶戲謔的嗓音再次開口:「老師教你這麼打招呼的?」


  沈棠心愣了一下。


  「你看都不看我。」男人輕扯唇角,語氣里聽不出是抱怨更多,還是調侃更多,「是跟門還是跟牆打招呼?」


  沈棠心攥了攥手指,目光依舊不敢往上瞟,十分正經地說:「徐主任,非禮勿視。」


  話音未落,男人修長白皙的手指緩緩地搭上門框,漂亮得像個藝術品。她視線不由自主地跟著那隻手挪動,在頭頂飄來一句輕如薄翼的「我又不是沒穿」的時候,他手指微彎著上揚,捻住脖子上掛著的毛巾一角,擦耳邊滴落下來的水。


  沈棠心像是被那隻手催了眠,鬼使神差地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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