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有殺氣
「慈瑛,我看起來怎麼樣」。
燈火通明的阜春主街上,轀瑤突然含含糊糊了一句,然後垂下眼帘看向一邊走的歪歪扭扭的慈瑛。
「哈?你說什麼?」,慈瑛轉過身抬頭一看、正好捕捉到韞瑤滿懷期待的眼神,而且似乎、這大師兄臉紅了?!怪可愛的。
「哦,就一個普普通通、兇巴巴的大叔啊」,邊說邊漫不經心著看著兩側小吃攤子和雜貨小鋪。
「你不是沒聽見么,嗯,你說紀澄是誠心來拜師的吧,也許他少開口的話我早就收他為徒了也不一定」,
「呸~~~~」
他還沒嘟囔完,就被這個空靈妖嬈得異乎尋常的「呸」字給帶偏了,這呸字餘音繞梁、自帶混響,可除了他和慈瑛二人之外,街上其他人似乎全無察覺。
「姓錦的,活得不耐煩了吧」。
「欸,真是個兇巴巴的大叔啊」,兩眼只見一抹淡淡的青煙色,「普普通通的大~叔~啊」。
轀瑤身前不知何時立了一個人,身高約莫五尺多一點、普通書生打扮、冠上簪了一枝細細的的桃枝、枝頭一朵半開的桃花,給面前這纖細柔弱的書生平添了一點雌雄莫辨的感覺。
雌雄莫辨雙手叉腰、笑眯眯看著疤面大師兄,兩片薄唇還留著几絲詭笑、一雙鳳目透著几絲調皮;
轀瑤看得有些惱怒,明明比自己小不了幾歲,為什麼看起來那麼有活力、不,那麼不穩重、啊?!為什麼自己就是兇巴巴的大叔,越想臉色臉色愈發難看,一點就著。
慈瑛兩眼放光,盯著看了兩眼,道:「三師兄?」
那青衫落拓的白凈後生手執摺扇、也不見怎麼動作、已經繞到慈瑛左側,他展開摺扇、遮住半張臉,道:「七師妹,還屬你最機靈!」
韞鷂看著這兩人親昵的模樣,怒從心起,
「去!我警告你,不管你是老三還是老四,不許煩慈瑛妹妹。過來,給我說清楚剛才幾個意思,不然你們倆.……」,這個殺手鐧百試百靈。
果然奏效。
「半年前就在查了,捂得可是真嚴啊、最近才東窗事發,這不第一時間就送信兒來了,走,邊吃邊說」,不知何時老三又杵在二人中間了,左手攙著慈瑛、右手挽著轀瑤,兩人一左一右就這麼隨意的順著中間老三使勁兒的方向前進。
幽雲山老三老四是一對雙生子,老三錦心、老四錦玉;
當年出山趕考,大師兄大方給了盤纏,只是兩人這頭一趟出山,就被花花世界迷了眼、又在皇城公務員報考點碰到了一夥販題壓題的掮客。
幽雲山是什麼地方,除了沒見過世面以外,各個有賺錢賺命的能耐、騙財騙色的本錢;於是二人將這筆趕考費用用到極致、鎖定了「天樞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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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擱大興年間,皇帝老兒手裡四大機構平分秋色:
玄道署專司各類刑獄案件審理;
天樞閣掌軍機要務;
白虎真焱司則負責管「錢」、大到軍務用度、小到攤販稅收;
妙音殿則負責採集民間歌謠,暗為間諜特務機構,同東廠、皇城司。
十三年前,皇帝老兒嗚呼哀哉,說是老兒,其實也才剛過而立之年;其幼子被推上皇位、改國號為「寅」、同皇帝老兒字型大小、以申對老頭兒建立盛世之恭;
可新皇登基、玄道署也在一夕之間銷聲匿跡,原本玄道署就是和天樞閣互相鉗制,如今脫了桎梏、天樞閣在新皇默許下將刑獄查案這一塊也收歸旗下,過不多久「妙音殿」也成了天樞閣的一部分;只有管錢的白虎真焱司還挺著脊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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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心成功入職「天樞閣」下屬「妙音殿」,和錦玉經營起定製情報販賣的買賣,以及,更多。
其實,就算老老實實在天樞閣供職,月奉也是普通皇城百姓一年的收入了;不過若是這二人就是喜歡刀尖上舔血的感覺、享受身份互換的刺激呢?!
轀瑤其實一直不太想得通,當年腦瓜子最好使的錦心錦玉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呢,情報這種東西,有最好,沒有的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啊。
這麼想著,三人已經到了阜春城離主街不遠處一個鬧中取靜的燒烤攤前,錦心朝慈瑛使了個眼色,慈瑛施施然走過去說了一句什麼,攤主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手腳麻利的開始生火、烤串兒,還遞了三壺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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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消息,當真?」
三人背靠牆壁、邊吃烤串兒邊閑話得來的消息。
」怎麼,怕了,怕伺候不起「,錦心青瓷酒壺在手、仰頭倒了一口酒、又狠狠地咬了一塊竹籤上的肉,邊嚼邊道:」查人底細從未錯過毫釐「,說罷,錦心低頭看看自己腳尖,沉默了一會兒,抬頭道:「大師兄,這麼多年,我們都在調查其他人,可我們自己又是什麼樣的人、我們到底要保護的是什麼?或者說,我們的信仰是什麼?」
」幹了「,錦心一仰脖子、一大口冷酒入喉、辛辣翻滾,只讓他有些血氣上涌。
只聽得低低的吟唱聲響了起來:」日暮蒼山遠,天涼白屋瘠」,聲調越來越高;
慈瑛也慢慢跟著哼了起來,「幽幽雲深處,夜雨盼歸人「,
轀瑤站在一旁,抬頭看著月色。
前前後後不到一個時辰,錦心便要回禁城、說是不放心錦玉一個人在天樞閣、那可是個吃人不講道理、嗜血不問緣由、做事只看心情的人間地獄,一星半點破綻都露不得;三人在攤位前道別;慈瑛去解開給攤主下的幻音咒那一時半刻、錦心又塞了什麼給轀瑤,便走回人群喧鬧的主街走去。
轀瑤看著他的背影,只覺得如今自己有些看不透老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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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各位老的小的、美的丑的、白的黑的、凶的…」
「閉嘴」,韞鷂今天似乎有些不冷靜,大清早的就易燃易爆。
客棧門前,紀澄正立在車轅前,見幾人出來、立刻笑咪咪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邊殷勤地過來替幾人拿包袱。
韞鷂心道,也虧得你裝得好,想到此處他低眼一看,慈瑛也正看著他,估計想到一處去了,只是他心似乎有根刺、把視線移到慈瑛手裡牽著的小十二、粲然一笑,又正過頭去、瞳孔迅速縮了一下。
「小白,我叫你小白好不好,你怎麼找到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師父啊,傳授一下……哎喲,誒,你怎麼打人啊」
一力被玉竹一手揪住后衣領子給拖進車裡;方才紀澄頭頂那一下也是玉竹敲的、可更讓紀澄渾身發冷的是玉竹看他的眼神、似乎下一秒就能殺他於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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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咯」,紀澄一甩馬鞭,馬車又朝官道駛去、離開阜春,一路上就只有驛站、再也沒有郡縣可以落腳。
馬車離開阜春便是一段長長的山路,幾人都在車內小憩,也倒是真沒想到,這紀澄駕車還真又穩又快,駕車水準比小喬只高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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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轀瑤的眼睛睜開一線,有殺氣!
玉竹雖未睜眼,但也覺得有股淡淡的殺氣、可是卻無殺意。
這會兒正駛到半山腰,若真的有殺氣,那八成是山窩子里的盜匪。
不過讓轀瑤奇怪的是、怎麼居然連外面半吊子紀澄也停下了車,心道,難道昨晚情報還真就差了毫釐?
可他一掀開車簾,臉立刻黑了下來,不是情報不準、而是那伙強盜都快到跟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