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幽雲山,初冬。
山如其名,幽雲,幽幽雲深處,山體朦朧,窺不分明。
剛入初冬,一陣寒風吹過、樹葉發出簌簌的聲響。
後山一個約莫七八歲的採藥小少年抬頭看了眼枝頭扒著枯乾的幾片樹葉,望了一眼西南方向,張大了嘴似是想大聲喊、卻還是懨懨嘟囔了一句:「師兄,好冷啊」。
順著他視線看過去、西南邊只有一個深不見底的山塹,見半晌沒有回應,採藥少年便繼續埋頭分揀地上堆成垛的藥草,邊自言自語:「入門三年了,還讓我干這些雞零狗碎的雜活兒,什麼時候才能學功夫啊,……」,話未說完,他只覺得背後有一陣寒意、只覺得渾身都有點毛毛的。
「一力,看著要下雪了,把草藥都紮好,今日早些回去」,果然沒錯,是師兄,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自己身後。
採藥少年名喚作一力、姓白,師兄話音將將落下,他立刻將起地上已經分揀好的藥草捆紮好,剩餘沒有分揀好的便直接一腦兒扎在一起,都扔進了身前葯簍里,一手提起葯簍的繫繩、邊走使力將簍子向背後一甩、背好,快步走到山塹邊。
山塹邊原來勾著兩個鐵鉤,鐵鉤下面是一條長長的旋懸梯,一眼望不到盡頭、怎麼說呢,因為山塹下面實在太黑,就算懸梯有盡頭頁看不到,方才師兄的聲音便是從那底下傳上來的。
一力看著黑黝黝的山塹深處,有些恍神。
三年前,也是在這麼一個黝黑的深夜,他被一個神秘人放在幽雲山腳,師兄說撿到他的時候,還有類似於託孤的信,不知道是驚嚇過度還是年齡太小,一力對三年前發生的一切只余些許連模糊都算不上的印象,恍惚中腥甜撲鼻的紅色、飄渺閃爍的光點、撕裂耳膜的叫喊、沉甸甸的信箋,以及神秘人那個.……奇怪的眼神。
「一力」?
這聲音力略含幾分無奈,一力回過神來,對上一張白乎乎的臉,原來在他恍神那會兒,師兄已經叢山塹幾個轉身跳了上來,此時正對著趴在山前的一力道:「讓一下」。
一力立刻起身、讓了開去。
只見一個白衣青裳的身影一躍而起、緩緩落在一力的身側,並未帶奇一點微塵,他拍了拍身後一隻半人高的竹編背簍,道:「底下藥草也不多了,來,把你的背簍給我」。
那被換作師兄的青年將那小葯簍扔進後面自己大背簍里,又將一隻手輕輕按上少年的頭。
一股暖流順著頭頂那隻柔軟的大手傳來、通向四肢百骸,渾身登時舒服了許多,面色也紅潤起來。
看著少年面色轉好,白衣青裳的師兄便攜起少年的手,溫聲道:「走吧」,雖然一個字都不多說,可是似乎從他嘴裡突出的每一個都有魔力。
這青年便是一力的師兄,當之無愧的門內顏值表率,霜玉竹。
有些人,天生就是可以靠顏值來吃飯的,比如說霜玉竹,一人出幽山、能抵全門派;日常除了採藥、煉丹,出山賣葯、賣丹,採買柴米油鹽、布衣紙筆的事情交給他一個人就夠了,每次都是買一贈二。
「一力」。
下山路上,玉竹將一力抱在懷裡,道:「師兄的師父不日便會雲遊歸來,待他老人家回來,我帶你見師父,正式拜師入門」。
六歲的一力雖然多懂了些事,心裡卻對師兄的師父這種稱謂並沒什麼概念、也並不在意,道:「師兄的師父,是白髮蒼蒼的老爺爺吧」。
他看著師兄,不過玉竹並未轉過臉來,只是微微勾起嘴角,繼續往山下行去。
「師兄」,一力突然小聲嘟囔了一聲
「嗯?」,玉竹目不斜視往山下走,回道。
「師兄,咱們門派叫什麼啊」。
三年來一力從未想過要問這個問題,反正上了山這三年,從一開始被師兄放在背簍里上山採藥、到如今能自己採藥、甚至辨識幾十種草藥,都是師兄說什麼做什麼、他便跟著說什麼做什麼,直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