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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四章 逼宮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所有日月照耀下的土地都是我大明的疆土,所有日月照耀下的海洋,都是我大明的海洋,所有日月照耀下的諸侯,都是我大明的臣屬,敢叛我大明者,雖遠必誅,無論多遠,我大明將士都將蕩平其巢穴,斬下其頭顱,使我大明皇威佈於四海,使我大明教化行於萬國,皇天后土,諸神在上,當使爾等所向無敵!」


  楊豐大聲吼道。


  在隱藏身上的小型音箱幫助下,他的聲音響徹江岸,水陸兩軍一萬五千官兵,無不肅立聆聽聖訓。


  「黃旭聽令!」


  緊接著楊豐吼道。


  「臣在!」


  站在台下的步兵二旅旅長黃旭迅速上台,在楊豐腳下單膝跪倒說道。


  「今有逆臣倭國薩摩藩藩主島津光久,私通建奴謀逆作亂,與龔逆等人陰謀弒君,與建奴合謀妄圖瓜分大明,更兼入侵琉球殺害大明屬民,實屬罪大惡極,今特賜卿節鉞以統帥大軍,渡海遠征,望卿等奮勇爭先,早日踏平其巢穴,梟其首級以傳四方,凱旋之日朕當與爾等痛飲!」


  楊豐說道。


  緊接著他從旁邊侍立的梁誠手中拿過權杖一樣的小斧頭,只有一尺長斧面鏤空出虎形,黑沉沉沒有絲毫華麗的裝飾,但卻代表著明軍的戰區最高軍事指揮權。


  這就是他設計的節鉞。


  以後所有負責戰區作戰的明軍將領都會得到。


  雖然黃旭只是一個旅長,但他執行的卻是戰區一級任務,所以也得有這個東西,節鉞就相當於之前的尚方寶劍,有權調動戰區內一切力量,包括實際職位高於黃旭的張名振和沈廷揚也得受節鉞指揮。前者是水師總兵,任務是護送並支援陸軍作戰,所以也必須受陸軍指揮,而沈廷揚是文官,是負責監軍的,但無作戰指揮的權力,他倆儘管職位高,但卻不能持節鉞。


  黃旭一臉莊嚴地雙手接過了節鉞。


  「臣必不辱使命!」


  他緊接著說道。


  「那就登船,為朕把島津光久的首級取來!」


  楊豐說道。


  幾乎就在同時,他身後傳來一陣隱約的喧鬧。


  楊豐立刻冷笑著轉過頭,就看見遠處的挹江門外,無數的青蟲從各處道路上不斷湧出,恍如尋到食物的螞蟻般在江岸邊匯聚成青色洪流,沿著冬季里空曠的江灘緩緩向著他這邊湧來。在這些青蟲中,很多人還頭頂著大明曆代皇帝靈位,舉著寫滿字的橫幅,甚至最前面一排還有不少居然抬著棺材,很顯然也是做足了準備。


  原本就在看討倭軍誓師的百姓目光立刻被他們吸引過去。


  黃旭看著楊豐。


  楊豐一臉冷笑地繼續看著。


  旁邊梁誠使了個眼色,黃旭立刻反應過來,以最快速度跑到台下,隨著他命令發出,列陣的步兵二旅數千名士兵緊接著開始調動,很快在木台和青蟲之間排成作戰線列,所有士兵槍下肩完成裝彈然後在軍官的命令聲中舉起了蕩寇銃。


  遠處的青蟲們看著前面明晃晃的刺刀線,行進的速度一滯。


  「放下槍!」


  楊豐說道。


  黃旭一愣,趕緊下令所有士兵放下槍。


  略顯混亂的青蟲大軍迅速恢復了正常的速度,很快他們的前鋒就逼近高台,包括那些橫幅上的字也能看清楚了。


  「以死衛道。」


  楊豐冷笑著說:「朕倒要看看他們是不是真不怕死。」


  青蟲們在距離明軍刺刀線百米外就停下了,然後為首的數十名青蟲走出了隊伍,他們身後都跟著抬棺材的,棺材上統統寫著死諫兩個大字,還有幾個乾脆脖子上掛著麻繩,或者手中拿著毒藥瓶,一臉慷慨悲歌的表情迎著刺刀向前,一直走到幾乎撞上刀尖了才停下。


  話說此時如果有人往槍管里插支鮮花就完美了,可惜這些青蟲們終究還嫩點,他們只是那麼簡單地跪倒在地,一點也不懂搞搞煽情。


  「爾等意欲何為?」


  楊豐站在高台上沉下臉問道。


  「學生南京鄉試壬午科副榜貢生冒襄叩見陛下,學生冒死懇請陛下紹封衍聖公,以明天下儒學正統,使孔聖之祀不廢,使華夏道統不廢,使四夷有所仰望,使萬民有所皈依。」


  其中一個中年帥哥抬起頭一臉莊嚴地說道。


  「學生懇請皇上紹封衍聖公!」


  他後面三萬青蟲齊聲高喊。


  「還有誰有其他要求,都一個個說出來吧!」


  楊豐說道。


  「學生南京鄉試舉子黃宗羲叩見陛下,學生冒死進諫,懇請陛下停奪田令,陛下申宜明公私之分,士紳之田皆為私產,非朝廷的公產,以朝廷律法奪人田產者為犯罪,陛下為萬民之主,更當為天下表率,奈何以身犯太祖之律法?」


  又一個青蟲抬起頭說道。


  「懇請陛下停奪田令!」


  後面三萬青蟲齊聲高喊。


  「學生蕭山童生毛奇齡叩見陛下,學生冒死懇請陛下停附逆官員族人株連之令,此輩雖身陷於賊,但多情非得已,陛下懲之亦合法度,然其族人何辜?法不外乎人情,陛下以其不得已陷於賊中,而株連其九族,何以顯示聖朝之仁慈?」


  一個青蟲說道。


  「學生蕭山生員蔡仲光叩見陛下,學生冒死進諫懇請陛下停茶綢出口專營令,陛下為萬民之主當愛惜百姓,何故與民爭利?茶綢出口微利皆百姓生計所依,陛下一令禁之,則萬家失衣食,陛下豈不聞百姓之哭聲?」


  「學生徐州舉子萬壽祺叩見陛下,學生冒死懇請陛下停糧食專營之令……」


  ……


  那些青蟲們就像演義小說里戰場上的武將般,一個接一個不斷向楊豐發出挑戰,曆數他那些天怒人怨的政策,甚至都逐漸發展到研究他的個人品德問題。比如說他嗜殺成性,比如說他不尊重讀書人昵近小人,還有人把他對待闖逆部下和原朝廷官員的截然不同風格進行對比,質問他為何善待流寇而苛待士紳?總而言之那炮彈一個接一個不停轟過來,誓要轟碎他的畫皮,讓天下百姓看看他的真面目。


  楊豐只是在那裡看著他們的表演。


  實際上這些人在原本歷史上,絕大多數都還能算有點氣節的。


  除了冒襄,也就是董小宛她老公冒辟疆之外,就是後來萎了的毛奇齡最初也參加過抗清,但這並不能改變他們和楊豐的對立,因為他們同樣都是士紳階層,楊豐的所有政策,都是在挖他們的根基毀他們的利益,奪人錢財如殺人父母啊。實際上此時的楊豐在他們的眼中,恐怕比原本歷史上清軍在他們眼中要更可恨,畢竟抗清時候這些人都只是熱情過去就拉倒了,但現在他們可是真抬著棺材來,擺出一副和他勢不兩立的姿態了。


  「你反對朕對付孔家,是因為朕對付孔家就意味著朕不再以儒家為法,你其實並不在乎孔家,你在乎的是儒家地位的動搖。你反對均田令,並不是針對均田令,而是針對朕的權力不再受士紳們的控制了,過去你們可以抱團對抗朝廷的政令,但現在朕的強勢讓你們感到絕望了,所以你們想用這一次逼宮來顯示力量,重新讓朕回到受你們控制的道路上。你反對株連,只是因為你家有親人在逆黨你被株連了,你反對朕的茶綢出口專營制度,只是因為你家是茶商或者絲綢商,朕的制度沒有讓茶農蠶農哭但讓你們哭了。


  那你們就接著哭吧!


  你們都是為了自己目的。


  你們無視朕對付孔家是因為他們根本不配得到朕的爵位,你們無視朕推行均田制,只是因為之前土地兼并造成民不聊生,百姓饑寒交迫,最後不得不造反求生,你們無視朕實行茶綢出口專營制度,只是因為茶綢出口暴利都落進你們口袋,維持你們錦衣玉食的生活,卻在國家需要錢抵抗外敵賑濟災民時一毛不拔,你們無視朕實行糧食專營,只是因為災荒年間你們囤積居奇,造成餓殍遍野。


  你看,這樣咱們再討論問題就簡單多了。


  沒必要給自己的行為,加上那麼多大義凜然的修飾,也不用扯什麼天下百姓,天下百姓很清楚誰對他們好。


  所以朕可以直接回答你們。


  統統駁回。


  朕不會再讓儒家壟斷學問,朕不會再讓士紳兼并土地,朕不會再讓奸商蛀空國家,你們想要的朕都不會給你們,朕是天下萬民之主,朕要讓天下萬民同享日月之光,同享大明的盛世,而不是只讓你們。不能你們錦衣玉食,卻讓占天下九成九的百姓饑寒交迫,不能你們花前月下,吟詩作賦,卻讓這天下九成九的百姓賣而賣女,你們說朕為萬民之主當愛惜百姓,對呀,朕就是這樣在愛惜百姓,只不過朕愛惜的是所有百姓,而不是僅僅只有你們!」


  楊豐說道。


  冒辟疆的右手在身後微微一招。


  三萬青蟲的洪流立刻向前涌動。


  「學生願以死相諫!」


  無數的喊聲也同時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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