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七章 黑吃黑
張秉忠一路不停歇地逃了數十里,跑得胯下坐騎大汗淋漓,才終於甩掉了追兵。
但他這一路逃跑,屁股上的傷口給顛得鮮血嘩嘩直流,嚼了一大堆草藥捂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止住血。
一天之後,他太岳山一帶等到了狼狽北逃的零星部下,同時也等來了一個壞消息:他的三萬兵馬敗了,曹文詔和曹變蛟突然趕來,和姓秦的三面夾擊,他那一千多老營人馬死的死,被俘的被俘,他三個義子和手下幾員大將全被俘了。
張秉忠臉色大變,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后,便站在一座山頂上,沖著南邊破口大罵。
他這輩子,跟姓秦的不死不休!
接下來的兩天里,他在太岳山一帶又陸續收攏不少潰散的部下,剛好一千人,但老營人馬只剩不到一百。
三萬大軍,就剩這麼點了。
又等了一日,確認附近沒有潰散的部下手,張秉忠便帶著這一千部下出太岳山,在韓店一帶摸黑打下一個村寨,劫了一百多石糧食,然後偷偷從潞安府和澤州的夾縫中穿過去,再次回到山西和河南交界的太行山一帶。
他回這裡,是為一個人而來。
……
河南三十二營之一的混天星惠登相,在武安一帶遭遇王朴的京營后,便屁滾尿流地逃回太行山。
接著有沿太行山一路往北,想去真定府一帶打打秋風,沒想到又碰上一個更狠的,盧象升盧閻王。
惠登相和好幾家義軍聯手,被盧閻王打得落花流水,又逃回了太行山,並立馬跟其他幾家分兵,他按原路南下遼州和涉縣一帶,其他家則北上五台山的方向。
果然,盧閻王往北追去了。
惠登相一口氣逃到涉縣和潞安府交界處,緩過氣來后,便趁著曹文詔、左良玉、王朴等人南下的機會,溜到潞安府黎城一帶,劫了兩個小村寨,並在附近收攏各家逃散的義軍,還收了兩支小股義軍,很快就拉起了八千多人的隊伍。
有了人馬,又是天高任鳥飛。
這天,惠登相正在林縣以西的天平山上,跟幾個手下嘀嘀咕咕商量著要不要再打一次林縣,手下忽然來報:八大王張秉忠來了,人不多,只帶了一千兵馬。
惠登相先是皺了皺眉頭,很快又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然後親自下山迎接。
他剛進入山西的時候,曾跟八大王聯手過一段時日,後來因分贓問題而分開,雖然沒有反目,但從那之後便各干各的了。
後來八大王越混越威,實力直逼闖王,不久前聽說已經有三四萬人馬了。
可如今,他竟然只帶了一千兵馬來找自己。
看來,八大王剛吃了一場敗仗,手下的人都被官兵給打散了,無兵又無糧,找自己江湖救急來了。
正好自己要打林縣,這廝來得真及時,讓他去頂城牆好了。
惠登相正盤算著,遠遠就看到了虎背熊腰站在山腳的張秉忠。
「八大王,可終於想起兄弟來啦。」
惠登相滿面笑容,快步上前,摟住張秉忠的肩膀,還用力拍了拍。
張秉忠心情似乎不是很好,面無表情地低聲道:「俺找你做一筆買賣,上山說話。」
「哦?好啊,兄弟好久沒跟八大王並肩聯手了。」
惠登相又興奮地拍了拍張秉忠的肩膀。
他沒察覺到,張秉忠臉上閃過一絲厭惡,
見張秉忠只帶四名隨從上山後,惠登相便笑呵呵地摟著張秉忠的肩膀,一路談笑往山上走去。
惠登相住的是一間破廟,到了門口,張秉忠主動把長刀留在門口,還讓其中兩名隨從守在門外,只帶了餘下兩名隨從進屋。
這兩人,一個叫張化龍,一個叫張廣才,乃是張秉忠從老營的得力後生中挑選出來,新認的義子。
惠登相見對方帶這麼少人,也只帶了兩名心腹進屋,同樣沒帶兵器。
瞎扯了一小會,等酒肉都端上來后,張秉忠便正色問道:「你現在有多少人馬?」
「八千二百,約三成女人小孩,其餘的都是能拿刀子殺人的。」
「嗯。」69書包
張秉忠點點頭,冷不丁道:「把你的人馬給俺吧。」
「啥?」
惠登相楞了一下。
「俺說,把你的人馬給我。」
話音未落,就見張秉忠忽然暴起,從袖中滑落一把匕首,猛虎出籠般撲向惠登相。
惠登相沒料到他會來這一手,楞了一下,剛回過神,張秉忠的匕首就插進了他的咽喉。
幾乎與此同時,張化龍,張廣才二人,也兇狠地朝惠登相的兩名侍從撲去。
很快,屋子裡躺下了三具屍體。
「去把惠登相的老營人手喊過來。」張秉忠淡淡說道,然後抄起一根羊腿,抹了點粗鹽,大口咬了起來。
張化龍和張廣纔則大步出門,只見周圍許多惠登相的人馬聽到破廟裡的慘叫聲后,紛紛抄著兵器趕過來。
「八大王有話跟你們說,誰他娘敢動?」
張化龍等四人撿起放在門口旁邊的兵器,橫刀攔在門前。
惠登相的手下不敢上前,只在原地面面相覷。
廟裡,張秉忠拿著羊腿走出來,站在門口,朝四下的流寇環視一圈。
「從今日起,俺八大王帶你們吃香喝辣的,跟著俺,保你們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說著,張秉忠把手中帶血的匕首擲在地上,以匕首為界,指著左邊道:「願意跟俺的,就站這邊,不願意跟俺的,統統站那邊去。」
原來就站在匕首左邊的人頓時慌了,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你殺了咱們惠爺?」終於有人忍不住問了一句。
「沒錯,俺八大王平生最恨別人拍俺的肩膀,惠登相那不長眼的一共拍了十三下,俺數得一清二楚。」
「你……」
「殺就殺了,你們還待怎樣?」
「俺們要給惠爺報仇!」
「好啊,那就來吧,俺倒要看看,有幾個不怕死的。」
張秉忠把手中的羊骨頭扔在地上,然後從張化龍手裡接過長刀,斜著狹長雙眼,陰冷地環視一圈。
剛才揚言要報仇那人本想殺上去的,但見旁邊人沒動,猶豫了一會又沒那個膽了。
其他人則咽著喉嚨,面面相覷,誰也不敢上。
在場大部分人都知道張秉忠是什麼樣的人物,崇禎四年,惠登相帶著他們渡黃河入山西時,就是跟張秉忠聯手,從平陽府一路搶到山西東部的壽陽一帶,每次攻打城池或村寨時,張秉忠都身先士卒,所向披靡,殺起人來更是眼睛都不眨。
經歷過當年的那些老匪,都知道張秉忠是一號世間罕有的狠人,也知道張秉忠的本事。
他們都不敢動,其他新來的人更不敢動。
張秉忠不耐煩地擺擺手:「趕緊的,願意跟俺的站這邊,不願意的站那邊去,一五一十點好人頭,俺還等著帶你們去干一大買賣。」
周圍的人又面面相覷,站在匕首左邊的人沒動彈,右邊的開始有人緩緩往左邊挪,接著有人大步走到左邊。
「俺這條命,就賣給八大王了。」
「八大王,俺願意跟您,讓俺幹什麼都行。」
幾乎所有人都涌到了左邊。
「好說,好說,從今往後,大傢伙就都是自家兄弟了。」
張秉忠裂開嘴爽利地大笑幾聲,然後對旁邊的張化龍低聲說道:「讓兄弟們都上山,把剛才喊著要報仇那些人給宰了,一個不留。」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