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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我的呼喚你可有聽見

  張珏還是決定重操舊業:繼續擺攤賣衣服。


  地點改在了廣州火車站天橋上。


  住,仍然是住姐姐張晴家。


  有點距離,她每天老早起來,坐上2元的公交線路車。


  趕上要去沙河進貨,還得更早,4、5點的樣子。而且手腳要快,要淘稱心如意的。天氣熱了,那裡人流量極大,太陽一上來,是人都受不了。即使來得早,往往一趟下來,衣服都得濕透。


  火車站雖人流量龐大,但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好做。做的人也極多,就是地攤也是競爭巨大。再加上淡季,張珏生意一直慘淡,跟她的努力完全不能正比。她一直想著什麼時候搬出姐姐那,再在火車站找個附近房子住下,這樣也能每天至少省4塊錢,關鍵是老打擾姐姐一家也不是個事兒。但遺憾的是,願望是好的,現實是殘酷的。她現在都減了中午一餐,早晚在姐姐那兒吃了,一個月下來還是所剩不多。姐姐鼓勵她說,初始做是這樣,時間長了摸透了門路就好。她也知道不能輕易放棄。


  她又以更大的熱情,更加努力地又堅持了一個多月。可結果還是叫人絕望。收入還是寥寥無幾。她望著烈日當空的蒼穹,欲哭無淚。她想念她的兒子,那麼小那麼不幸,心如刀割。但這些都不能成為放棄的理由,她告訴自已,你已自暴自棄不起了,任性不起了。


  她又強打起精神來,往下走下去。她決定換一個地方。西關,上下九商業步行街附近。那裡是方圓有名的繁華的商業中心。品牌林立,成績斐然。她找了個角落,開了張。


  可命運就是喜歡捉弄人,又一個多月過去了,生意還是沒有起色。這也跟她的理想相差甚遠。一天晚上她收了攤


  ,下台階的時間,長時間沒進食,頭有些發暈,腳也發軟,一個趔趄,撞上了旁邊的燈箱。她痛得彎起腰,差點摔倒。她趕緊址緊了燈箱。可這家專賣店的售貨員看見了,跑出了兩個化著濃妝,畫著長長的淡草色的眼影的年輕女孩,對著張珏開口就諷剌,要趕她走。張珏沒有力氣跟她們吵,正呲牙咧嘴地揉著額頭,燈箱邊角撞起來還是蠻疼的。


  可那兩個小姑娘說得興起,哪裡收得住。越說越不客氣,話越說越傷人。她們有一個說,現在上下九擺攤的怎麼多了這麼多了,都快趕上乞丐了。


  另一個說,現在很多乞丐都是職業的,他們穿上衣服也會跟她們一樣體面的。


  不過乞丐是八小時制的,遠沒有她們時間長。


  她們收入不一定比得了乞丐呢……


  手從額頭拿了下來,上面有絲絲的血跡。張珏神色有些猙獰,額頭青經暴起,滲著細細的血珠。她抬頭,她用盡全身的力量吼道,你們信不信我把這燈箱通通砸掉!

  店面經理聽到吵鬧跑了出來,一眼就看出了人家是事出有因,便對著兩店員喝道:你們吃飽沒事做?給人道歉,完了趕緊進來。


  圍觀的人散開了之後,張珏找了個角落沒人的長椅上坐了。把黑色大袋子放到旁邊的路燈的邊上。這時,有些店鋪己經開始打烊了,更多的也開始陸繼打掃衛生了。


  而此刻陪伴她的,只有這盞散著昏黃燈光的路燈。她身上也披上了一層昏黃。她把頭仰著,絞著雙手,一動不動,看起來有些落寞。不知那個店鋪里傳來了如怨如慕的薩克斯風,直接催出了她的眼淚。淚水劃過臉龐,她忽然低下頭掩面哽咽了起來。這種想哭又哭不出聲音的抽泣,更顯出她此刻內心的脆弱。店員的話直接撕破了的偽裝,把她的傷口撬開展現在她面前。她竟無力去反抗。才短短的幾個月,自己就脆弱如斯?淚眼朦朧中,她彷彿看見有人向她走來,那熟悉的身影一過來,就把她的肩膀摟過來放在自已的懷裡,把她的頭放在胸口上。他細聲細語在她的耳旁說著話。說了什麼,張珏一句也沒聽出來。就知道他一直說啊說啊,沒有停頓沒有歇息……可一回神他就不在了,一眨眼他的影像就消失無蹤。張珏發現自已不知覺地往後靠了,靠在了椅背上。椅背的堅硬和冰冷讓她終於讓看清了眼前。林士凡,你真心好狠心,忍心讓我一個人承受這麼多。你為什麼真的出現在這裡,你不知我有多迷茫,多心痛。你為什麼就不能讓我多靠多一會,為什麼就不能愛我久一點。你不知道我多渴望你能來到我這兒,給我依靠,給我鼓勵,告訴我前面的路你跟我一起闖。林士凡,你在哪裡?

  你在哪裡,林士凡?


  我的呼喚你可有聽見?

  張珏喃喃喊著林士凡的名字,心裡的酸楚和記憶一齊湧上心頭。之前她一直刻意去把有關於他的記憶壓箱底。剛才恍惚中又看見了他的殘影,她才知道,原來他一直住在自己的心裏面,不曾遠去,不曾消減。反而愈是刻意遺忘,思念起來就愈是強烈。


  剛才的感覺可真真實啊,差點以為是你真的來到了我身邊。你現在應該跟叫婷婷的姑娘早結婚了吧,你不會再出來了的,剛才是我太過傷悲才出現的幻覺。想想真是可笑,我張珏這是怎麼啦?動不動就鬧起情緒,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多愁善感了?


  張珏漸漸地平息了下來,抽出張紙巾擦乾了淚痕,起身回家去了。


  ……


  姐姐憤怒了。


  她堅決不讓張珏再去擺攤了:


  「你去找份工作做,就是再去做廠工也比這個好,工資少點,咱就熬資歷,熟練工再勤快點加加班,不見得就不能養活你們母子。實在不行的話,再跟姐拿點,咱不去丟那臉,受那氣。」


  「姐,你也看到了,廠工不再適合我了,你想想再過三幾年的,小俊是要出跟我的,我帶著他怎麼上班,上學怎麼辦,到時還不是又要從頭開始。這個買賣有個好處就是相對自由點,一旦有了一點基礎之後,後續還是可以有大作為的。我要趁著我一個人的時候努力一點,打個基礎,再給他營造出一個家來。不需多大,就租下一個窩,最好也有像姐姐你這裡這樣的,我就心滿意足了。如果幸運,我熟路,摸透市場之後,又有了資金,我就可以開個服裝店了。我知道我現在想要的是什麼了,我有自已的方向,就不用再操心我了。」


  「姐,我考慮了很久,等參加完弟年底的婚禮,我就去東莞,我之前在那邊呆過一段時間,覺得那邊競爭沒這邊大,好做一點。」


  去東莞,其實並不是考慮很久的結果,只是當天步行街上回來之後做的決定。那邊生意好做一些只是其中原因之一。但不是全部。她感覺有一股力量牽引著去那邊,猶如東江邊上的呼喚,飄飄緲緲又真真實實,而且越來越強烈,叫她無法自持。


  就是他不在了,也能從中找到慰藉不是嗎。


  弟弟張旭婚禮定下來了,十二月底年關將近了才舉辦。實際上他們9月份就領了證了。合生辰八字選黃道吉日的時候,算命老頭子說近段日子都有點沖你兒子,須推後到年底。年關的舊曆十二月廿六最好。


  往後的一段時間,張珏仍然在上下九邊緣擺攤,仍然早出晚歸,風雨無阻。她也學會了保護自已,再遇見類似上次那種事時,則將銳氣外露。不會任人欺負,事後哭鼻子。


  從家裡,母親也傳來利好的消息。母親電話里告訴她,父親終於接受了他的這個外孫!還是母親聽父親親口說的。雖然母親沒有挑明·,但從母親的話里行間,父親還是沒有原諒她。自已是次要的,自已怎樣都無所謂的。她就在乎她的兒子。父親能承認這個外孫對她來說確實是值得慶賀的。她是單親媽媽,生父那邊不可能給他名份。自已這邊假如父親,也就是他的外公不承認他,他可真成了一棵無根的浮萍了。她的一塊心病終於可以放下了。


  她追問母親,父親是如何改變初衷的呢?她想知道的更祥細一些。


  母親說,你父親雖說不好相與,發起脾氣來會喪失理智,六親不認。等氣消了,想通了,他還是一個明事理的人。他很固執,而且不是一般的固執,你跟他講道理是講不通的,他要自已琢磨,才能琢磨出道理。小黎俊十分招人喜歡,你父親就從他剛學走路那會開始跟他互動的。小俊學會了走路了,你父親就天天帶他出去玩了。今天吃飯,也是你父親餵了的,我在門外面,聽他哄小孩的時候說了,要聽外公的話。這不就是了嗎?


  張珏聽了母親的話太高興了,在電話這邊又蹦又跳的。雖然錯過了孩子的第一個生日,心裡有些遺憾。但還有比這個消息更振奮人心的嗎?


  是啊,這麼快一年就過去了,小傢伙都學會走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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