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鐵善門失魂（七）
（七）
「語師侄，語師侄！」
看來真的是白師叔來了，還是見一見吧，死前再見見白師叔也不錯，白師叔對自己還是很好的。
「嗯，是白師叔來了嗎？」說著，他緩緩的睜開眼。
「太好了，語師侄，你終於醒了！」白炎的聲音響起：「是我，是我！你沒事就好！」
漸漸地，語廷能看到眼前的一點情形了。
見自己還躺在地上，感覺了一下手腳可以活動后，就撐著地慢慢坐了起來，塞入幾粒丹藥。又感覺好了點后，他看到了還躺著的藍曉，趕緊扶起她，抱在懷裡，也塞入幾粒丹藥。
再慢慢地，他看到了血泊中的善夫人。一陣噁心感再度襲來，他知道不妙，馬上把目光移開，清心訣運轉數遍后才好了一些。
繼續往前看去，自己布下的單元護心陣因為沒有了他們的維護早已消失，但見那個自困陣的光幕仍在，法陣外站著三人，除了剛才喊醒他的白師叔外，還有一位他有點眼熟的中年男子，應該是在渝澗峰偶然見過的，不出意外的話就應該是孔方俊師叔了。第三位不用說就是帶他們來黑橋塢的閆長京了，只是他一臉異色，眼色血紅，看得地方不是他們倆，而是地上善夫人的屍首。
「白師叔，你怎麼來了？」語廷一時還沒弄懂什麼回事，自己渾身還是不對勁，面露詫異的問道：「我還活著嗎？」
「呵呵，你當然活著。」白炎難看的笑容終於露了出來，長吐了口氣后，說道：「他們二位師叔在這裡已經等了你一天多了，我是剛到不久。你現在沒事，我就放心了。」
「哦，我已經昏迷了一天多了嗎？」語廷自語的問道：「白師叔你怎麼也來了？」
「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白炎說道：「你先繼續療傷恢復一陣。我們在此處等你，這困陣一時我們也破不開，不過我看也支撐不了多久的。」
「嗯，好的。」語廷也明白這些，現在也不可能再用雙元困仙陣來破此自困陣。就不再說話，仍抱著藍曉，閉目恢復起來。
就這樣過了四五個時辰后，自困陣的光幕終於轟的一下消失不見。
經過這麼長的時間，語廷已經感覺好了不少，法力也恢復了一二成，就可以收起陣旗了。更令他高興的是，藍曉在中間時刻也蘇醒了過來，當然氣色仍是十分難看。她在看到了這副情形時，也是大為驚訝，但發現自己和語廷都無事後，也就放心的開始自行療傷恢復起來。
隨後的事讓語廷有點沒看懂，不過也沒多在意。自困陣自行破開后，閆長京卻是先到了善夫人的屍首前，說這婦人死之前有身孕，又是下毒之人，所以他覺得不好就此燒掉，想找個地方給他埋葬了。
白炎和孔方俊二人見閆長京的舉止有些不解，不過想想也沒阻攔，可能閆長京還是有憐憫之心吧。
在帶著善夫人的屍首走之前，閆長京對白炎說，這邊不遠有幾處宗門的產業，他正好也去查看一下，就先離開了。
「白峰主，你看著閆師兄的舉動似乎不很正常。」孔方俊見閆長京已經遁遠，就開口對白炎說到。他也知道語廷和藍曉在宗門裡的地位，所以沒有顧忌他二人在邊上，就直接開口說到。
「的確有些不解，但也說的過去吧。」白炎點點頭，略一思量的說道：「這次宗門的財物遭劫，還有一位師弟遭害，還有你的兒子孔敬。。」
說到這裡，白炎停了下來，看了看孔方俊。
孔方俊一聽，也是神情黯然下來，眼裡淚光閃動。
沉默了一會，白炎接著說：「閆師兄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他在你面前也極其難堪，所以可能對這女人恨之入骨吧。他可能藉此機會單獨處理她的屍首，另外想迴避一下宗門內的議論，先不回宗門。」
「可能如此吧，但應該是我對這女人更是恨之入骨的。。」孔方俊默默的點點頭。
語廷聽到白炎二人的分析，當說到閆長京可能對善夫人的屍首可能做什麼處理時，喉嚨里又是一陣發苦，趕快數個清心訣用上，才沒有去想那個胎兒的事。
「這次被劫的財物都已追回了吧？」白炎繼續問孔方俊。
「我同閆師兄一起擊殺了那個鐵道人後，的確拿到了一枚儲物戒，但裡面只有部分被劫的財物。」孔方俊立即拿出一枚儲物戒，遞給了白炎。
「白師叔，我這裡還有一枚，是善夫人手上的。」一聽孔方俊的話，語廷當然就不會猶豫，也拿出另一枚儲物戒遞給了白炎。
之前孔方俊在閑的時候說了一下他們擊殺鐵道人的過程。
原來閆長京終於跟孔方俊接上頭后，二人稍加商議，就決定先繼續監視著黑橋塢，等語廷二人脫困再行動，這樣他們的把握就大的多。但沒過一會，他倆就發現黑橋塢火光衝天，驚異之下只有打開神識一探，發現鐵善門的嘍啰在殺人放火。兩人正不知是不是考慮去救人時，閆長京發現了兩道遁光朝兩個方向飛走，不用說那肯定是鐵道人和善夫人分散而逃了，嘍啰們殺人放火那是在遮人耳目。這鐵善門的人應該還是從那困住語廷和藍曉的的自困陣的波動那裡知道了有綺雲宗的人來滅殺他們了，所以就立即選擇逃離。
兩人沒怎麼多想就分頭各自去追一人，其中閆長京就是去追擊的善夫人。孔方俊御劍速度明顯要快於對手，很快就追上了前面的鐵道人。交手后也無法很快取勝，就只有先纏住對方。在過了不久后，閆長京趕來，在兩人聯手下，倒是很容易的擊殺了鐵道人，並取回了一枚儲物戒。但閆長京卻沒能攔住善夫人，因為她用毒厲害，讓閆長京吃了虧，影響了遁速。鬱悶無奈之下，他就只有感應著孔方俊這邊方向而來，還好總算是沒有白忙活。
二人收拾了鐵道人這邊后，見黑橋塢也是一片狼藉，雖然感覺到氣息，那些嘍啰是過了黑沙河向對岸方向逃去，但主要還是要追善夫人。兩人尋找了一陣沒有結果后，就放棄了。然後就來找語廷二人，看看是不是自困陣已經破開，或者一起來打破它。但沒想到的是沒有看到二人，兩人面面相覷，難道是法陣中的中品靈石失效了？肯定是鐵善門的人沒有注意，只是放了一枚快沒靈力了的中品靈石，看來只有這樣解釋了。
語廷二人肯定是找他們二人去了，但那會是去哪裡呢？兩人商量一下，有兩個辦法，一是就在原地等，二是去跟隨那些嘍啰的方向去找找看，因為很容易的就認為他們二人肯定是發現了那些嘍啰的蹤跡追去了。
果然他們不但找到了語廷二人，更令人意外的是還發現了善夫人死在他們旁邊。
沒想到是這樣的景象，兩人就一直在外面試圖喚醒語廷和藍曉，但都沒有奏效，直到不久前白炎突然出現。
白炎也來到黑橋塢的原因嘛，他的解釋是語廷他們三人走後，張掌門仍不放心，就讓白炎第二天也走一趟，就像上次去獵殺煌狸獸那樣在後面保護。但語廷和藍曉心裡明白，應該不光是掌門不放心，而是李沐更不放心，就命令白炎也跟了過來。
語廷也稍微說了一下他們跟善夫人是如何遇上的，以及隨後發生的事情。不過在講到他們是如何很快的從那自困陣逃脫時，語廷不知為何沒有說是他們用雙元困仙陣破解的，而是自困陣自己消失了，他們查了后發現是那塊中品靈石失效了。可能是覺得自己這破陣的法子太過新奇，怕他們不會相信，還有一點就是不想在閆長京和孔方俊面前說太多吧。
聽了他們的話后，三人自然也是感慨不已。
「絕大多數財物都在，只是那些中品靈石所剩不多了。」白炎查看了一下兩枚儲物戒，說到。
「十之八九是被他們用掉了。」孔方俊馬上就分析到。
「那個善夫人也提到過，說這也是他們來劫我們宗門財物的一個重要原因，那鐵道人想用這些中品靈石晉級中期。」語廷也插嘴說。
「嗯，應該如此。」白炎微微點點頭，接著無奈的說道：「這次宗門損失不小啊，中品靈石損失數百枚，還有一名築基期師弟，還有幾名不錯的弟子。。」說著又看了一眼孔方俊。
「白峰主。。」孔方俊的悲憤之色又要顯露出來。
「抱歉了，孔師弟，我不該再次提及此事。」白炎見孔方俊臉色又難看起來，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稱歉意。
「無妨，無妨，白峰主。」孔方俊稍稍穩定了一下，就說道：「這次鐵善門已經被全部剿滅，害我孩兒的仇人也都伏誅，敬兒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息了。另外，白峰主也不必對我夫婦過於擔心，因為內子又有了身孕。」
「哦，此事當真？」白炎一聽，臉色稍微難看了起來，其實是露出一絲喜色。
「的確如此。」孔方俊也稍微露出了絲絲笑意：「本來她也想一起來給敬兒報仇的，但發現有了身孕后就作罷了。」
「哎，這也算是報應吧。」白炎嘆了口氣說道：「善夫人害了你的孩兒，她自己卻身死連累了他們還沒出世的孩兒，你們現在又有了。。」
四人聽了白炎的感嘆，都是一陣沉默，但各人心裡感受卻各自不同。語廷的感受卻只有一種，就是又是一陣噁心襲來，坐立不穩。
半晌之後，白炎才又開了口：「語師侄，藍師侄。你們看此事已了，是不是該回綺雲宗了？只是你們傷勢仍很嚴重，或者先在此休養一陣？」
「好啊，我早就想回去了！」這是藍曉在喊，眼裡露出期盼。
「你呢，語師侄？」白炎點點頭，但見語廷沒說話，就問到。
「白師叔，我不想回去了。」語廷開口說到。
「哦，那就在此先休養幾日再回去也行，我會陪你們的。」白炎又點點頭說到。
藍曉聽語廷這麼說，也沒什麼意見，只要有語廷哥陪著就行。剛才想早點回去也是一樣的想法，當然能早點回去的話，語廷哥就可以早點準備築基了，那樣的話。。
「不是的，白師叔。」語廷突然抬起頭，對白炎說道：「我是不想再回宗門了，我不想再修鍊了，也不想再殺人了！」
「什麼！？語師侄你說什麼？」白炎一聽，大吃一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獃獃的看著語廷。
「語廷哥，你怎麼了？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了？」藍曉同樣是不敢相信語廷說的話，馬上就要用手去摸摸他的額頭，看看他是不是發燒什麼的了。
「我很正常，藍妹，謝謝你的關心。」語廷沒有什麼表情，輕輕的說道：「現在我一閉眼，一看人，就會想到善夫人那腹中的胎兒，還有那胎兒的心跳。我實在是無法再繼續修鍊下去了，我修鍊的越厲害，以後殺人就會越多，這不是我所要的。對不起，白師叔，藍師妹，我真的不願再這樣活下去了。」
又是一陣沉默。
「語廷哥，但善夫人是她自己作孽啊，而且最後殺她的人其實是我。」藍曉終於開口勸到。
「我知道的，藍妹。」語廷拉起了藍曉的手，說道：「謝謝你救了我，但這都是我做的決定，至少殺死她和她腹中的孩兒我是參與者。」
「語師侄，藍師侄說的對。」白炎也勸道：「善夫人他們是匪修，害人無數，你們這樣做是為民除害，千萬不要自責。再說修真者的原本目的是追求長生，並不是殺人，語師侄不必想不通。」
「是啊，是啊。」藍曉也接著喊道：「語廷哥你就快要築基了，壽元就會大漲，我們也能長期相處了。。」
「這些我都明白，藍妹。」語廷拍了拍藍曉的仍然冰冷的玉手，說道：「但我現在心裡一片空蕩，無法再有修鍊之意。對不起，藍妹，我看是不能陪你了。」
「不要這樣。。」藍曉眼淚立即就落了下來。
「哎，語師侄。」這次開口的是一直沒有說活的孔方俊：「你的心情我很能理解，當年我也有過此種經驗，不足為怪。你看這次我的敬兒也遭不測，他可是與你一般大小，跟你還有一面之緣吧。如果按你的想法，我們夫婦應該更是不能修鍊了。宗門對你期望極大，你應該往前看。」
「你說的是，孔師叔。」語廷點點頭，但仍然黯然的說：「這些道理我都明白，但我現在就是沒有任何修鍊的動力，我不知道還能不能還會有這種動力。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再有了，真的對不起張掌門，還有各位師叔的期待了。」
「語廷哥。。」藍曉的眼淚更是停不下來。
「這。。」孔方俊也無法了，轉向白炎：「白峰主，你看。。」
「這樣吧。」在一旁思量著的白炎開了口：「孔師弟，你先拿著這兩個儲物戒回宗門吧，把它們交給掌門。我在這裡陪二位師侄幾日，一是看護他們療傷，二來再勸導一下語師侄。」
「好吧，那就有勞白峰主了。」孔方俊點點頭。
接過兩個儲物戒后，他起身向白炎拱拱手，又看了一眼語廷，就把飛劍一祭出，踏劍離去。
「語廷哥，我好害怕。。」藍曉仍在流著淚。
「對不起，藍妹。」語廷只有說對不起了。
「你是對不起我，對不起我對你的期盼。」藍曉忽然聲音大了起來：「你這是自私，你哪裡考慮到別人的感受！」
「我。。」語廷第一次見到藍曉如此，不知該如何應對：「哎，就算我自私吧，對不起。。」
「我不要你說對不起，我要你回去築基，跟我成親。」藍曉有點氣急敗壞的喊到。
「我做不到，藍妹。」語廷搖搖頭，慢慢的站起來，說道：「既然你這樣說我，那我就自己離開吧。」
說完，也沒有御劍，就慢慢的朝一個方向緩緩走去。
「語廷哥你要去哪裡？」藍曉有點害怕了，也站了起來，急忙去拉語廷的手。
語廷掙開了藍曉的手，繼續往前走著，並說道：「我去哪不用你們管了，反正不會回宗門的。」
「語廷哥，別這樣，怪我不好，不該說你自私的。。」藍曉眼淚再也停不來了。
「藍妹你說的沒錯，我的確很自私，辜負了大家的期待，我會自生自滅的。」語廷頭也不回的繼續走遠。
「語廷哥。。」藍曉呆站著，只有淚水仍不斷的落下。
「語師侄，聽我一言吧。」白炎見狀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一個閃動后就擋在了語廷前面，說道：「既然語師侄不想修鍊，我也不逼迫你，但你現在這個樣子可不行，不如先把傷養好，再做打算？」
「是啊，是啊。」藍曉一聽，止住了淚，連忙跑了過來，說道：「語廷哥，先療傷要緊。剛才我說的話都不算數的。」
「好吧。。」語廷停下了腳步，想了一想，就答應了。
「太好了，語廷哥！」藍曉臉色終於露出一絲笑意，兩顆淚水也同時滴落到地上。
在隨後的半個月里，白炎就一直陪著語廷和藍曉。
當然他們不會在原來那地方，那裡還有善夫人的氣息，容易引起語廷觸景生情。白炎就在黑沙河邊一處比較隱蔽的地方，讓語廷把單元護心陣打開，由他來維持護陣，讓二人安心的靜養療傷。
語廷雖然不想再修鍊，但的確如白炎所說的，療傷還是需要的，所以倒沒有在這上面讓二人為難，加上他無比強健的體魄，十多天後他的傷勢就已經好的七七八八。藍曉本來也沒多大的問題，李沫給她的那件內甲的確是件不錯的寶物，善夫人的一擊也是在法力不足的情況下打出的，所以她也好的差不多了。
這期間二人當然還是不停的勸導語廷，但無論他二人使出什麼說辭，語廷都是鐵了心似的，不願意再回綺雲山修鍊了。
藍曉甚至傳音給語廷，表示回宗門后就立即跟他同房，而且是真心喜歡他，不是為了勸他回去才這麼說的。語廷呢，也表示很希望能跟藍曉長相廝守，他也是個正常男人，不會拒絕藍曉的美意，但現在的確是心裡一片空蕩蕩的，連真氣都不想使用，飛劍也嫌多餘。他只有連連說抱歉了，弄得藍曉免不了每日都是以淚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