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沉潭
為了防止我大聲叫喊，媒婆拿了布條將我的嘴巴塞住。
我和小玉分別被裝進兩個竹籠里，小玉整個身體蜷縮在裡面瑟瑟發抖。
小玉已經放棄了掙扎，她在親眼見證了鄭楚紅被沉潭的過程之後，內心的恐懼是我無法想象的。
周圍的村民對我們是指指點點，在被媒婆煽動之後更加覺得我們兩個該死，對於我們私通的說法更加是深信不疑。
我用眼睛將周圍人的嘴臉牢牢記在腦海中，心中的怨恨在此時此刻被無限的放大，死亡不是一種結束，反而是我對這些人更深的報復。
估計以前每一個被如此對待的人，在這一刻都有這樣的內心想法。
當喪鐘再一次被敲響的時候，我和小玉被八個壯漢抬上了路。
搖搖晃晃中我身上的肉都被這竹籠膈得生疼。
在最前邊開路的人一邊走還一邊往後撒紙錢，族長帶著一眾的村民跟在最後邊，嘴裡不斷高呼著，浸豬籠三個字。
我們兩人都被抬到了虎頭潭邊，對於這個地方我太熟悉了，沒想到我第三次來卻可能要命喪這裡。
「列位靜一靜，我說一句。」族長揮了揮手示意大家禁聲，等到大家都安靜下來，他才接著說道。
「族規上明明白白的寫著，不守婦道者，既以竹籠以浸之，男盜女娼必誅之，幾百年來大家都守著這些規矩才能保我一族的祥和平靜，規矩對誰都一樣，今天的事情不過是讓大家以儆效尤，再有以身試法者，如同。」
聽這個族長在那叭叭的說著廢話，我雖然不樂意聽，但卻希望他能多逼逼一會，拖延一些時間，好讓我趁現在能夠多呼吸一些新鮮空氣。
周圍的村民都屏住呼吸，男女老少到了這個地方似乎都不敢胡亂言語。
大把大把的紙錢被拋灑到水面之上，我心中覺得這些人的做法是多麼的諷刺，既然覺得自己的做法是站在大義這一端，那又為什麼要對虎頭潭底下的冤魂抱以愧疚之心，還要用拋灑紙錢的方法來求得安心。
族長在叭叭說了一堆所謂的公義大道之後，一聲令下。
「沉潭。」
在面對死亡的這一刻誰不害怕，我透過竹籠的縫隙看向虎頭潭又看向餘下的村民，被捆綁住的雙手不斷的拍打著竹籠，希望能有人能夠站出來施以援手。
死亡的壓迫感牢牢的束縛著我，我用盡僅剩的力氣去擊打竹籠，可能是我比較重的原因。
就在四個壯漢抓起我的竹籠拋向虎頭潭的一瞬間，我聽見竹籠的底部有一聲竹條裂開的脆響。
竹籠在空中旋轉了兩圈之後，重重的落入水中，水從四面八方向我涌了過來，但竹籠並沒有馬上沉底。
而是在水面翻滾了一兩圈之後，才從綁著石頭的哪一端開始往下沉，我整個人呈現直立的狀態從腳開始往下沉。
越往下速度越快，淹沒到胸前的時候，幾乎瞬間就到了脖子。
我被束縛的雙腳不斷踢動底下的竹籠，看著已經淹沒到嘴邊的水，那一刻我求生的本能讓我拚命的呼氣。
隨之裝著小玉的竹籠也被拋了下來，在空中翻滾的時候小玉發出了一聲絕望而又凄厲的尖叫。
「啊……」
此時水已經完全淹沒我的頭頂，我瞪大的眼睛看到了虎頭潭底一句一句白骨。
也許真的是我張九斤命不該絕，就在竹籠往下沉的時候，我看見一個女人的身影從潭底遊了上來，當我看見那張臉的時候，當下我立即就讓出鄭楚紅。
她游到竹籠的邊上，不斷用自己的牙齒廝磨著竹篾，竟然咬斷了。
我的腳拚命扭動著，身體奮力的往上一衝，就將竹籠的蓋子給衝破了。
我連忙將我嘴邊的毛巾扯下，依然被繩子捆住的雙手用力往上划，當我的頭從虎頭潭底冒出來的一剎那，岸邊的村民是驚叫連連，有的大人連忙伸手捂住小孩的眼睛。
「啊，鬧鬼了。」
「水鬼出來了，水鬼出來了。」
小玉的竹籠就在邊上，竹籠已經沉到腰部了，小玉緊閉著眼睛，雙唇顫抖著內心止不住害怕。
我連忙遊了過去，兩隻手勉強抓住小玉的竹籠，並不能立即將小玉從竹籠中解救出來，我只能盡量減緩竹籠下沉的速度。
「小玉，你別怕，暫時還死不了。」
聽見我的聲音小玉這才睜開眼睛，因為恐懼而不斷抖動的睫毛，濕潤的臉龐已經分不清哪些是水哪些是淚了。
小玉看見我的身體跟隨著她的竹籠正不斷的往下沉，她連忙搖頭對我說道。
「哥哥，你已經救過我一次了，如果再讓我活這個村子里還不如死來得解脫，你不要管我了。」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我怎麼忍心看著一條生命就在我面前死去，而我就眼睜睜的看著什麼都不做，那我和岸上那些人有什麼區別。
「你不用怕，只要能活下來，我就帶你離開村子。」
我的話終於讓小玉綻開一絲苦笑，她可能也知道我們兩人此時的境地是多麼的困苦，竹篾割破了我的手指，血在周圍的水中化開，竹片幾乎已經切進我手指頭中的肉了，錐心的疼痛讓我皺緊了眉頭。
「怎麼回事，人怎麼沒往下沉呢？」族長用拐棍指著還在水面上不斷掙扎的我們。
剛剛那幾個負責將我們的竹籠拋進虎頭潭的壯漢卻在此刻害怕得不住的往後退。
「跑什麼跑，你們快下去看看。」說著媒婆一腳將其中一個壯漢踢了下來，隨後又將另外一個壯漢給推下虎頭潭。
兩個壯漢心中也是害怕，踩著水慢慢向我們靠近，突然其中一個壯漢才剛離開岸邊一米，便大聲尖叫。
「啊，有什麼東西咬我腳了。」
隨後另外一個壯漢也立刻響應道：「哎呀，有東西咬我。」
兩人就跟逃命一樣拼了命的往岸邊游，一時間水花四濺兩人瘋了似的爬上了岸。
只見兩個壯漢的小腿處都被咬得是血肉模糊，血沿著小腿往下滴，傷口的周圍竟然出現了類似人的牙齒印記。
「你們到底是看見什麼了，水裡有什麼？」媒婆大著膽子往水裡探了一眼。
兩個一米八幾的壯漢居然嚇得手腳發軟，就跟失魂了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水鬼吃人了，快跑啊。」
村民頓時抱頭鼠竄，不少嚇倒的村民被其他人從身上踩著過去，一時間周圍是驚叫聲與慘叫聲此起彼伏。
就在岸邊亂做一鍋粥的時候，突然驚起一聲槍響。
「砰」
「全都抱頭蹲下，不許動。」
村民一個個連忙都抱頭蹲下，只有族長和媒婆還在迷茫中竟然對這聲槍響不為所動。
這時只見在村民的背後居然出現十幾個警察，還有陳斌和鄭老三。
我清楚的看見就在陳斌跳下虎頭潭向我們游過來的時候，鄭老三在大家都沒注意的情況下，連忙抱頭跟周圍的村民蹲在一起。
「你他媽要是再晚來一點，就得到潭底去撈我了。」我憋著淚笑罵道。
陳斌想要快點游過來，一個猛子扎進潭底，剛扎進去立刻又從水裡冒出頭來說道：「挖槽底……底下這麼多人！」
當陳斌游到小玉身邊的時候，掏出軍刀將竹籠割斷，隨即才幫我將身上的繩索割斷。
可能是在水裡泡得時間太久了，驚魂未定的小玉渾身僵硬瑟瑟發抖，陳斌只好抱著小玉往岸邊慢慢踩著水游過去。
我十根手指頭幾乎都已經被竹條割裂了，疼到麻木了，在剛剛之前我都已經做好死的準備了，能活著再從虎頭潭裡爬上來，是我不敢想的。
可能也是族長和媒婆所沒想到，媒婆狠狠的瞪著我，但礙於身邊的警察又不阻止我。
小玉的父母親看見小玉從潭底上來的時候，連忙拉過小玉將她抱在懷裡一個勁的哭嚎著。
「我的女兒啊，女兒啊。」
可小玉就像是一個木頭人一樣，對於父母此時的態度全然不為所動，輕輕的將父母推開，猶如是看待兩個陌生人一樣的眼神看著她的父母。
陳斌拿了一件乾衣服披在小玉的身上，將她帶上了不遠處的警車。
一個女警提著醫療箱向我走了過來，看我十指上的傷口忍不住咂舌道：「也就你能撐得住，再深一點估計就傷到筋了。」
兩名警察走到族長和媒婆的面前，其中一個說道：「我們接到報警，說是你們這裡正在進行有預謀的殺人。」
剛剛還氣焰囂張的媒婆一下子就慌了，看了看邊上的族長吞吞吐吐的說道：「沒……沒有，這人不是沒死嗎？」
不得不說姜還是老的辣，在面對詢問的時候，族長依然站得筆挺，似乎仍然不覺得自己有絲毫的過錯一般的說道。
「你也看見了，這裡哪有死人，所有的村民都可以作證，並沒有你們所說的命案發生，一定是有人報假警。」
周圍的村民此時都抱頭蹲在地上，屁都不敢放一個，我也顧不上包紮了，站起身來指著族長罵道。
「你這個死老頭，你剛剛明明就還履行族規要將我們兩個沉潭，你們有膽做，有膽承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