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兄弟
雲彩漂流，在大地上投下移動的黑斑。躲藏在林蔭間的鸝鳥，偶爾發出慵懶的鳴叫。學院門前的土路溫暖鬆軟，路邊生長著幾顆深綠的長尾草。
文森特和朱爾斯渾身僵直，艾倫笑眯眯地拿出繩子，將兩個人背靠背捆綁在一起。
文森特臉色難看，不發一言。朱爾斯頗顯鎮定：「你是藥劑師？」
艾倫說：「不，我是獵人。」
正好，艾維娜帶著眾人出來。
一行人走在青板路上，艾維娜領頭，伊蓮牽著班，羅伊和傑並排，保羅略彎著腰跟在最後。
看著四人身上灰白色的簡陋衣服，雖然乾淨，但是少說也打上三四個補丁。艾倫摸摸鼻子：「應該設計一套院服送給他們。」
班一顛一顛地跑過來，抓住艾倫的衣角：「艾倫老師，你打敗壞人了嗎？」
艾倫笑著說：「你看，被綁成粽子的就是壞人。」
保羅心中既是欣喜又是后怕：「這兩個人在黑道上有些名聲，聽說是血狼幫會老大的左膀右臂，尤其是朱爾斯，深得幫會老大信任，實力兇悍。他倆竟然打不過艾倫老師，淪為階下囚。我當日瞎了眼，敢打艾倫老師的主意，現在看來真是愚蠢。幸好艾維娜大人仁慈，留我下來。」想著，不禁看向艾維娜。
艾倫把兩人交給艾維娜，自己帶著其餘人等原路回學院。
艾維娜正掃視四周，發現落在地上的閃銀，陽光下，閃閃發光。隨手撿起，瞄準文森特抬手便射，砰的一下，子彈擦著他的耳邊飛過。
文森特只覺得耳邊飛過一陣熱流，片刻后聽到槍響，嚇得把持不住，竟濕了褲子。
艾維娜隨手將閃銀收起，笑道：「原來是中看不中用的棒槌。那個黑大個，你們老大有什麼話帶過來嗎？」
朱爾斯點點頭道：「大人，老大帶來兩句話，一是閃銀、地契一併送給獵人學院，以示恭賀；二是血狼幫會實屬無奈，請小姐寬恕。」
艾維娜瞭然：「這麼說，你們老大鐵了心包庇幕後黑手嗎？」
朱爾斯面無表情地說道：「老大說，有大人坐鎮，獵人學院自然無虞。但是大人不能久留，海格城又是暗流涌動，只怕鞭長莫及。其中利害，大人心中自是清楚。」
艾維娜輕笑：「看來你是血狼幫的信使，那個棒槌是替罪羊。」
朱爾斯沉默不語。
文森特聽到朱爾斯和艾維娜的對話，心中慌亂。據老大說，他只需要帶著地契挑釁，給獵人學院一點顏色。什麼閃銀、地契當做賀禮，什麼幕後黑手，竟然半點不知。
如今的形勢看來，海格城本土有人對獵人學院不滿，驅使血狼幫下手。可老大不敢得罪艾維娜，又怕惱了幕後黑手，只好送出閃銀和地契示好艾維娜，又推出一人背下黑鍋。
文森特沙啞著嗓子問：「為什麼是我？」
朱爾斯半晌才說：「老大知道你和他的女人有染。而且平息大人物的怒火，必須用分量足夠的祭品。老大把閃銀都拿了出來，更何況是你。」
文森特面露死灰，垂下頭，不再言語。
艾維娜擺擺手：「地契我收下，這槍和人你都拿回去。讓你們老大轉告幕後的人，這一次的事不會輕易了解，遲早讓他付出代價。」
虛空輕揮，解開二人身上的繩子，把閃銀遞朱爾斯，給艾維娜步履輕盈地轉身回學院。
文森特劫後餘生，癱坐在地上，陽光正烈，他卻覺得身上寒津津的，冷汗打濕全身。
朱爾斯眼神沉靜，站在文森特背後，忽然念出一段經文：
「邪惡的敵人以他們的暴虐和專制讓正義的人們感到四面楚歌。
然而那些以博愛和善良的名義，
引領弱小者穿越黑暗峽谷的勇士，
必將得到神的護佑，
因為他是他的同胞的真正的守護者和迷失孩童的挽救者。
我將滿懷仇恨和無比的憤怒，
滅掉任何企圖毒害和屠殺我的同胞的敵人。
當我將復仇之火射向你的那一刻，
你會知道我的名字。」
文森特絕望地回頭，幽深冷寂的黑色槍口抵在他的腦前，往上，是朱爾斯黝黑的面容和他背後溫暖的陽光。
「神與你同在，走好，我的兄弟。」
砰，血花和白色的腦漿濺出，文森特帶著絕望與不解離開人間。
「為什麼？」文森特臨死前，氣若遊絲地說出這句話：「她，已經，放過我了。」
朱爾斯沉默地看著文森特倒下，沒有說一句話，拿出麻袋裝好屍體，又用藥劑除去血污。背上曾經的兄弟的屍體，往遠處走去。
陽光下，朱爾斯的影子淡不可見，他望向遠處繁華的城市，彷彿看到繁華背後的陰影血腥，發出複雜的嘆息。
學院中，艾維娜耳朵微動，同樣一聲嘆息。正是朱爾斯槍殺文森特之時。
艾倫坐在石頭上觀測湖石結界，清澈的湖水清可見底，幾塊湖石之間散發奇特的韻律。他聽到艾維娜嘆息，不禁好奇：「怎麼了？」
艾維娜搖搖頭：「沒什麼。」
遠處，班和傑脫光了，單穿著內褲，正在湖裡玩水。腳丫踏在淺水處，激起水花，映在陽光下五彩繽紛。傑萬年不變的面容，難得露出微笑。
伊蓮紅著臉，往橡木園跑去，碎金色的短髮隨風飄揚。
羅伊見伊蓮離開，心癢難耐，也下了水。艾倫怪叫一聲，跳進湖水幾下游過去。四人戰作一團，你潑我一下，我還你一下，鬧得不可開交。
艾維娜側身坐在湖邊的石頭上，風吹來，碧綠色的長發飄起。艾維娜隨手拿出一段細繩，系出馬尾，配著純白和淡綠的褶裙，說不出的生動。
男人那邊的笑聲傳來，艾維娜不禁微笑：「願你們永遠與陽光為伴，不再見到暗影中的詭計與陰謀。」
艾倫似乎有所感應，回過神來，沖著艾維娜揮手，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和上身結實的肌肉。
「艾倫老師，你在看哪裡！」羅伊趁著不備，一團水球砸到艾倫後背上。
艾倫不甘示弱，轉頭重新加入戰局。
羅伊、班和傑心中湧起莫名的感受，既溫暖又開心，不約而同地想著：
「這就是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