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輪迴
張弓緩緩地閉上了眼,淚水從眼角緩緩流下,父母,妻女,兄弟,盡數死去。這一世,他張弓,活得憋屈。
萬箭穿心的疼痛還是沒有到來,張弓只覺得眼睛有些發麻,他努力地睜開眼睛,可由於刺眼的光,他只能眯出一道縫。
這是一個狹窄的房間,房間僅有一間廚房大小,抱著自己的是一個美艷動人但是略顯疲憊的年輕女子,看起來是剛做完很耗費體力的事情。
怎麼回事?我不是該被萬箭穿心死無葬身之地嗎?
張弓是一個罕見的以眼為靈的讀心靈者,二十六歲便可四眼分善惡,六眼識人心,可母親被人設計陷害,父親遭人毒殺,妻子成他人榻上亡魂,連唯一的女兒也被人用極其殘忍的手段殺害,他空有一雙洞穿人心的魔眼卻無法復仇。
別人一生追求闔家幸福,而他年僅三十歲便一無所有。
還有大半生沒有過完,可他卻已沒有任何活下去的動力,這種絕望,讓他踏上了復仇的道路。
直到三十二歲那年,他終於找到了殺害自己女兒的兇手的線索,才覺得人生還有一絲希望,因為有著能看穿一切的雙眼,他得以在這個無比艱難的復仇之路步步前行。
沿街乞討、受人白眼、飢不裹腹、酷暑嚴寒、病入膏肓,種種困難他都抗了下來。
他心中只有兩個字,「復仇」。
三年來,所有有關女兒的線索,他一一去尋個究竟,即使九死一生的地方也毫無畏懼。
三年的嘔心調查,令張弓一步步地接近真相,也讓他越發對這個世界感到絕望,他說人是這個世界最虛偽的生物,包括他自己。
萬宗山上的清玄宮是他最後鎖定的罪魁禍首,這清玄宮矗立於萬宗山之巔,四面懸崖峭壁,地形複雜,若一不小心就會從萬丈高的山頂摔下,粉身碎骨。
所以不管你是何方高手,想要上清玄宮,都必須提前數日上告,以清玄圖所畫路線上山,若不按圖或無圖硬是上山,那必然是死路一條。據說,今年又有數十位高手無視此法,硬上清玄宮,盡數喪命,大部分是從山崖跌落摔死。
而就是這無圖上清玄難於上青天的萬宗之巔,張弓硬是要闖上一遭。
而當他終於踏上山頂之際,才知曉,這數十位高手,不是跌落山崖而死,而是被人封住去路,萬箭齊發,活活逼死的。
這樣也好,終於可以見到家人了…… ……
張弓處在一個溫暖的懷抱里,藉助從窗戶透入的陽光,打量著周遭的場景,只覺得腦海當中浮現出似曾相識的情景。
這裡,好像是他年少時生活的房間。
還記得父親說過,他年輕時是個浪蕩無用的男人,最讓他愧疚的便是在老婆生兒子那天,自己竟然跑去和狐朋狗友喝酒。
下一刻,他忽然驚愕地張開了他那本就不大的嘴巴,眼前的年輕女子,真的好像他的娘親啊。
我應該是被萬箭穿心射死了,這裡難道就是所謂的陰曹地府?不對,地府怎麼可能這麼舒服,我還活著,好像還是個寶寶。 ……
這裡是靈微大陸,戰爭不斷,有靈者才有地位。許多人一出生便有「靈」,但更多人終其一生也無法感應到「靈」。
這種與生俱來的天賦可以給普通人帶來難以想象的能力,有羽靈可展翅翱翔,有劍靈可御劍三百,有雨靈可喚雨成冰,有拳靈可一拳破萬物。
可要想讓自身的「靈」有所成,就必須不斷汲取這大陸的靈氣,可這片大陸靈氣稀薄,想要讓「靈」有所成就,可謂是難於登天,也正因此,這個大陸被稱為靈微大陸,因為靈者遠遠多於這片大陸所有的靈氣。
「靈」很大概率是通過血脈繼承而來,也會受外部靈氣影響。
當然這也並不意味著,無靈者就不能汲取靈力,逐步提升,所謂無靈者指的是無法感受到「靈」,並不是沒有「靈」,稍微有錢有勢的家族也都會為無靈的晚輩尋找靈氣充裕的地方修鍊,以靈養靈,以靈喚靈,一旦家族多了一位有靈者,那家族的地位必然會隨之水漲船高。
張弓是來自於烈器盟的張家,張家以弓為「靈」,而張弓的父親也希望他能喚醒弓靈,而將他取名為張弓,可他的願望還是落了空,在他看來,兒子只是個無靈者,好在他悟性很強,雖無靈,可修鍊速度不比有靈者慢。
可惜父親到死都不知道兒子其實是一個有靈者,只不過他的靈是「眼」而不是「弓」。
「啊啊啊……」
慘痛的叫聲,突然從身邊傳來,張弓大吃一驚,猛然抬頭看向發出聲音的女子。
女子坐在床邊,雙目赤紅,用手指瘋狂地抓著頭髮,頭上已被指尖抓出血絲,只見女子眉心上方,緩緩地睜開了第三隻眼。
這第三隻眼愈發的猩紅,眼中散發著濃濃的邪氣,似乎是在沖著自己獰笑,詭異無比。
張弓盯著那隻眼,面色沉凝。只見那隻眼竟逐漸地脫離女子,朝自己而來,濃郁的血腥氣息以一種勢如破竹的態勢湧入自己的身體,幾乎要摧毀自己的意識。
血色眼眸終於徹底剝離了女子的身體,徑直朝自己飛來。窒息般的壓力,毫無餘地朝自己傾瀉。
撕裂般的劇痛從自己胸口傳來,讓他隨時都可能昏死過去,但同時他讓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這是「眼」靈擇主!
血色眼眸中有一股灰色陰霧席捲,好似有無數孤魂在苦苦哀嚎掙扎,張弓隱隱覺得,自己的重生和這隻一直藏於自己體內的眼靈有著莫大的關係。
血色眼眸緩緩插入自己的心臟,脆弱的軀體泵出陣陣鮮血,刺骨的痛感伴隨著精神的穿透讓他痛不欲生。
張弓拚命守住意識,不讓非人的疼痛讓自己昏死回去。他發出如嬰兒咿呀學語般的大聲怒吼:「我倒是要看看,這眼,究竟能奈我何我!」
話音剛落,血色眼眸徹底融入他的心口,嬰兒張弓幼小的軀體瘋狂地顫抖,劇烈的痛楚讓他大叫出聲:「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