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遷之喜
庭外起了風,有落雪吹到廊下來,謝沛白腳下退了幾步:「阿堯如今身子不大好,全是撐著這一口氣,要將阿娘堂堂正正地迎入陵寢,幫她拿回她生前應得的榮耀。就是這一口氣吊著,在阿娘的心愿達成前,他才要努力地活下去。執念是世間續命的良藥,比那些湯湯水水的東西有用的多。」
「只是可惜了阿堯,還未曾感受過世間溫良,便陷入爭鬥漩渦,終其一生只為了這些怨恨。」秦笙離心裡惋惜極了,如今也只能對著謝沛白說一說「若是阿娘瞧見他如今的樣子,怕是也會心裡不忍吧。」
「所以,我們一定要讓阿堯這一路,走的平順些。」
秦笙離回府時,雪落得更要大了些。謝沛白本是讓人備了馬車要將她送回府上,但她執意要漫步回去,謝沛白只好讓青鶯取了傘過來替她遮著些。
「主子可是要先到海棠館里瞧一瞧?」老謝府到靖安王府隔了好幾條街,雖是撐了傘,但風吹進來的雪卻是擋不住,秦笙離的裙邊也已經濕了一截。青鶯本是想著到了館里,先給秦笙離換了乾淨的衣裳,再備了馬車回府,不然這一路走回去,鞋襪定是要被打濕的。
秦笙離不理會她,專心地瞧著不遠處一個手打摺扇的男子。青鶯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只瞧見那把摺扇,便已經知道是誰了。青鶯這些時日雖是在宮中,但是安親王身邊那位手不離摺扇的先生,她也是見過幾次的。
這寒冬臘月的,尋常人皆是手捧暖爐,再不濟也會戴個暖袖,這位陳先生卻是與眾不同地把玩著摺扇,混在人群中便是格外引人注目。
秦笙離示意青鶯跟著他,今日落了雪,街上的攤販少了許多,兩人也不好一直緊緊地跟著陳瑾懷。好在前面那家糕點鋪子還開著,秦笙離帶著青鶯走進去,佯裝要買些年糕帶回去,鋪子里沒有幾個人,掌柜的手腳麻利地裝好了秦笙離要的年糕。
只是耽擱了一小會,再出門時便瞧不見那人的身影。
「莫不是被他發覺了?」秦笙離低聲呢喃,但轉念便否了這個想法,她不是故意跟蹤陳瑾懷,只是剛剛偶然瞧見他,還算不得上是跟蹤。
青鶯瞧著她出神,便向四周望了望,瞧見不遠處的府邸,眉頭便鎖了起來:「主子,會不會是進了秦府了?」
秦笙離聽見她的話,這才注意到,順著糕點鋪子走過去,便是秦府,這一會兒的功夫便不見了身影,極是有可能到這秦府中了,若是這樣,看來是安親王的主意了。
「青鶯,我是不是有些日子沒回府上瞧過我的好父親了。」秦笙離撿了一塊糖糕放進嘴裡。
「主子,約有一年有餘了。」青鶯不知她打得什麼主意。
秦笙離從袖口中抽出手帕,慢條斯理地拭去粘在手上的糖渣:「這糖糕吃著不錯,既是走到這裡,便帶著到府上去瞧一瞧父親吧。」
青鶯知道她存了壞,便隨著她往府里去了。
秦致遠遷府之後,永成公主有意地將府里的一些老人換了去,如今秦府的這些小廝,多半都未曾見過秦笙離。
於是,秦笙離便被攔在了府前。
「不知是哪位夫人,來府上所為何事,小的好去通傳。」顯然都是精心調教過的奴才,這一番做低伏小地話語說出來,若是一般知書達禮的人家,便也就被忽悠了過去。
不巧的是,秦笙離可不是那一般人:「怎麼,本妃如今回自己娘家,還要先通傳你們主子知道才可?」
那小廝也不慌亂,只是說道:「奴才眼拙,不知是靖安王妃駕臨。只是奴才來這府上已久,卻未曾見過靖安王妃一面,一時也拿不定主意,不如王妃在這裡稍後,容奴才通傳后,再好生將王妃迎進府上。」
秦笙離也不惱,往前進了幾步:「倒是個伶牙俐齒的奴才,你若是質疑本妃的身份,還費力通報做什麼,直接報官不是更好?」
那小廝被秦笙離逼迫,作揖的雙手有些發抖。
「怎麼?怕本妃跑了不成。若是如此,青鶯你去請一趟府尹大人,便說國師府上的忠僕懷疑本妃冒充靖安王妃,勞煩他跑一趟,替我來證一下身份。」說著朝青鶯遞了個眼色,青鶯會意轉身就走。
那小廝見秦笙離真是要去報官,這時才慌亂了起來,急忙想去攔青鶯,但是秦笙離擋住了他的去路,借他個熊心豹子膽他也不敢硬要越過秦笙離。
「王妃,奴才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您,還請您恕罪。」小廝急忙跪下求饒。
秦笙離冷然一笑,不再理會他,越過他就朝著府里走去。在門口耽擱了一會,也鬧出了些動靜,府里早就知道。但是卻還是沒有人出來迎她,看來是有事不想讓她知道,不過秦致遠不敢讓她知道的事情可是太多了。
秦笙離剛走進內院,便瞧見秦致遠帶著管家急匆匆地往這邊走來。
秦笙離不走心地做了個揖:「阿笙見過父親。」
秦致遠穩了穩心神,將國師的氣派端了出來:「來了怎麼也不讓人通傳一聲。」
「阿笙如今回府,還要讓人通傳?」秦笙離反問他。
秦致遠被問的有些尷尬,虛咳了兩聲來掩飾:「為父不是那個意思,今日怎麼得空過來了?」急忙轉了話題。
「今日突然想吃糖糕了,便帶著青鶯來買上幾塊,走過來瞧見父親的新府邸,這才想起來還未曾來慶賀父親的喬遷之喜,便順路來賀上一賀。」秦笙離說著,還將剛剛買來的糖糕遞給一旁候著的老管家。
秦致遠差一點沒被她給氣死,秦笙離不提還好,這一提他便想起當年是如何舍下了祖宅,搬到了現如今的秦府。
秦笙離臉上掛著毫無自知的笑,擺的是極其無辜的樣子,秦致遠一時也拿她沒有辦法。
「院子里風涼,進屋說話吧。」扔下這句話,秦致遠先轉身往正廳里走去。
秦笙離半點所謂都沒有,跟在他身後走進去。
「父親如今的府邸好生氣派,這才像是娶了公主的駙馬爺的府邸啊。」關於嘲諷秦致遠,秦笙離像來是毫不吝嗇。
秦致遠也習慣了她這副樣子,也不同她計較這些口舌:「如今身子可還好,懷著雙生子,想來很是辛苦吧。」
「辛不辛苦,父親應是知道的清楚,阿娘當年不也是這樣嗎?」
秦致遠這次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