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愚者與離開
翠綠報童看著吔他果實的月下姬，滿頭黑線。
並不是因為吔世界樹果實，對於他這個世界樹本體來說，是在吔他的兒子一樣。畢竟植物與人類不同，並沒有人類那麼多的愛恨離合，所以他們植物在肉體上接觸，也沒有人類那麼複雜，更不用說他結在世界樹上的果實了，一是只有果實內的核才算是種子，二是在同一時間內，這世界中只能存在一棵世界樹。
他是唯一的，直到他滅亡以後，才能通過種子來重新栽培出下一棵世界樹。
至於他之前說得變回種子形態著實是有點誇張了，因為變回種子形態的話，基本幾乎等同於他的所有意識會從種子形態開始重新培養，到那時，他就不再是他，而是另一棵世界樹了。
所以曾經殘月並沒有徹底斷草除根，否則如今的世界樹也不會有對於月下姬的記憶了。
而吔著果實的月下姬，每吔一口，在他頭頂上的等級值就會有跳躍性的「+1」「+1」顯示，當他將整個果實連果核都吞到肚子里以後，通過系統視角的觀察，已經可以看到月下姬的等級來到了一個「80」級。
而至於為什麼世界樹會滿臉黑線，則是因為月下姬跟他提了一個很離譜的建議。
「魔鬼，汝所說的幫吾解決這片空間的問題，就是讓吾連帶著本體一同變化成人類模樣，然後脫離神明的花園？別開玩笑了啊，崽種，要是那麼好脫離的話，吾早就溜了！」世界樹不爽地說道。
「而且還有一個好消息。」世界樹在好消息三個字上加重了語氣，「那就是吾根本就沒辦法控制吾的主幹！」
雖然月下姬不明白為什麼世界樹理直氣壯的樣子，但還是不慍不怒不著急地說道：「我也只是給你提個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的建議罷了，畢竟……」
月下姬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翠綠報童，繼續面無表情地說道：「你們這些存在，不是早就想脫離這亞空間很久了嗎？」
對上月下姬那意味深長的目光以後，世界樹的目光也黯淡下來，他那3d建模般的臉上淡去了表情，嘆息了一聲道：「別提這些子虛烏有的事情了，吾輩已經數不清楚是多少年前，誕生了『離開』的思想，但到現在，吾輩心中只剩下了何時會結束的念頭。但可笑的是，無論是上一次汝砍斷吾主幹時，還是這一次汝要燒毀吾根須時，吾輩心裡皆是升起了不想滅亡的念頭，既不想死又不想活，吾輩也不知道自己還剩下什麼了，也許早就沒有對離開的渴望了。」
世界樹不再多言，目光黯然無色。
對於誕生了靈智的世界樹來說，他自從誕生靈智以後，就從來沒有離開過神明的花園，最多最多，也只是偶爾會在其他的花園中移動過。
對於世界樹來說，最大的樂趣，就是在兩年前時，這世界忽然有名為「冒險者」的人類出現，這些冒險者們偶爾會出現在神明的花園中，來採摘世界樹的果實，但並不是每個冒險者都有機會能進入這片亞空間的，所以從兩年前開始，世界樹就在做一件很無聊的事情，那就是查每次進入亞空間的冒險者，是第幾個進入亞空間的冒險者，並期待著下一個冒險者的到來。
雖然世界樹並不會向他們搭話，但對品嘗了漫長歲月的孤獨來說，數數這種事情已然是最大的樂趣。
月下姬舔了舔嘴唇上面殘留的果汁，又吮了吮沾上汁液的拇指以後，活動著自己八十級的冒險者身體，喃喃道：「如果是剛才的二十級身體的話，我還真的沒有太大把握，但現在這個久違的身體，讓我能夠將當年沒能實踐的很多想法都有機會做出來。」
世界樹收起自己黯然喪氣的表情，有些疑惑地看向自說自話的月下姬，而月下姬這個時候也是看向了他，目光里有種霞光漫溢的神采。
看著月下姬的瞳眸，不知為何，世界樹孤寂了不知多久的內心忽然咯噔一下躍了起來。
「現在的我，不說百分之百能幫你脫離這片空間，但至少九成九的概率是能做到的。」
月下姬身上傳出噼里啪啦的筋骨摩擦聲。
「嗚——看來現實世界中的鍛煉和身體上的成長，對八十級的增益也是蠻大的嘛。」月下姬面無表情地喃喃道。
這棄坑保平安的一年時間裡，月下姬的鍛煉可並沒有停過，再加上他的身體還沒有成長到最巔峰的時刻，所以在這一年裡，他身體上的成長也多少使得他此時這個八十級的身體，比一年前離開時的那個滿級的殘月身體，要更為強勢一些。
而對於他這種站在巔峰的玩家來說，微弱的屬性增長，就已經算是拉開和別人差距上的關鍵一步了。
「真……真的嗎？」世界樹不敢置信地看著自言自語的月下姬，發出有些顫抖的聲音。
「媽耶，吾輩才不會相信魔鬼的話呢，略略略！」世界樹吐了吐舌頭，一臉頑童模樣，一眼大一眼小挑釁似地盯著月下姬道：「汝既然知道吾輩的處境的話，為何要說出如此的話？是想陷吾輩於不義之中嗎？還是說汝等人類心中那抹可笑的憐憫，此時為了讓爾心裡舒暢才說出這樣的話？」
「信不信由你。」月下姬站直了身體，將世界樹之前給他的其他果實收到倉庫中，面無表情地道：「至少這報酬我是實打實的收到了。」
更多的話，月下姬也並沒有說，至於他為什麼會想要幫助世界樹這一點，到底是不是因為人類的憐憫心，又或是虛榮的滿足感，亦或是其他幾何，就沒有人知道了。
話罷，他心念一動，自言自語道：「愚者愚者，從頭到尾的職業任務倒是都挺蠢的，不過這也挺符合這個職業的名字。」
「就讓我來看一看，這個瘋狂的世界自己創造出來的職業，究竟有幾斤幾兩吧！」
難得的，月下姬也有些中二的發表了如此言論。
即使是他也沒有想到，在他升上八十級的那一刻，他的職業名稱也悄無聲息的改變成了「愚者」，直到他熟悉完這具驟變的身軀以後，他才通過數據視角察覺到自己此刻已然不是一個普通的冒險者了。
職業前職業后的差別，對於他這種深諳異世界規則的人來說，知曉之物無疑是所有冒險者中排名前列的。
看來這職業並沒有特別為難他的意思，又或者說這職業也像這等級一樣，只不過是暫時的？
月下姬不去想那麼多。
黑白色的數據光華如同一道道纖維光弧，流竄著映入月下姬眼中，只有他自己能看見的東西，也只有他自己能夠操作。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以後，月下姬才將將醒來，他對於一個職業的了解，並不需要一個字一個字那樣琢磨每個職業到底強在哪裡。
眼下他已將這個職業最基本的東西摸索得差不多了。
「你在畏懼些什麼東西呢？」月下姬道，他身上的「猩紅瑪麗」這件服裝不知何時消失不見，又是一件新服裝出現在他身上，他八十級的那一刻，很多殘月倉庫中的裝備都已經解除了「等級限制」這一最大限定。
像「猩紅瑪麗」以及在阿爾伯朗要塞中所用到的「幻想具化」這樣的裝備，都只是無需等級的功能性裝備，而他現在身上所著顏色趨向於銀灰的衣裘，名字為「荒土」。
這件衣束是他倉庫中無論是生命，法力，耐力，力量，魔傷等等等的屬性加CD是趨近於平衡完美的，但這樣的裝備曾經的殘月卻是一次沒有穿過，因為太過平衡了，對很多職業來說，完全有更好的選擇。
換上新衣的月下姬只感覺身體更輕的同時，有一種想要發泄的慾望也變得更大。
他看著面色露出不安的世界樹，並沒有感到奇怪。
月下姬當然知道世界樹在畏懼什麼。
神明的花園雖然被稱為花園，但自從世界樹誕生靈智以後，這片花園便成為了他的牢籠，蒼為囚穹為鎖，這片蒼穹對他來說不過是鐵盒子罷了。
但他離不開，不敢離開，也不能離開。
世界樹所說的不義就是這個意思，他只是被神明所種植在這裡的一棵樹罷了。
月下姬幫他離開，對他來說無疑是陷他於不忠不義之中。
「你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裡，怎麼知道上頭那些傢伙們不希望你離開這裡，就算他們不希望你離開這裡，你也應該反抗，應該質問。給予你生命的人，並不代表著有主導你生命的權利。」月下姬的眸子里多出一種無比認真的強烈情感。
「而且……上頭那些傢伙們，如果現在有空來鳥你的話，早就把這亞空間的大雨給停歇下來了，所以現在的情況是，上頭的那些傢伙們遇到了麻煩的事情，而你們這邊下面的傢伙們……」
月下姬捻了捻發梢，趨近透明的銀灰色光芒從他的瞳孔深處爬出，一種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氣質陡然逸散，那是一種能讓人從心底信服這個怪人的氣質。
並不是見過了他的能力而由衷升出信服他的感覺，而是因為這個人打從一開始，就想去做一些古往今來無人嘗試的事情，無論能不能做到，他都是那個沖在最遠方交界線的那個人。
「你們這些下面的傢伙們，這個時候可是你出去把所有的事情然後清楚的好時機！」月下姬不知為何如此鬥志高昂，讓人很奇怪他為何如此興奮。
世界樹臉上落寞的神情消失不見，轉化為了一種不正常的表情。
翠綠報童抱著腦袋，報童帽下顯得有些疲憊的眼睛盯著蠢蠢欲動的月下姬，發出了有些歇斯里底的聲音。
「啊——」他有些幽怨地「啊」了一聲，露出他兒童模樣不該有的老成滄桑。
「怎麼樣都好，隨汝開心吧。但吾輩離開這裡以後又要去哪裡好呢？」
世界樹苦惱地撓了撓他翠綠色的頭髮，全然沒有意識到他此時已經開始有離開以後要去哪裡，這種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