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結束
儒家有一種思想,叫作中庸,它所提倡的道理是物極必反,一件事情無論好壞都不能做過,一件事情如果做得太過絕對,正確得離譜又或是錯誤的離譜,都會招致毀滅。
臨近秦朝時,儒家卻並沒有貫徹中庸的思想,最後出現了焚書坑儒這樣的結局,坑儒是主要目的,用君王的思想,去取代舊的思想。
但錦繡江山,又豈是所謂的天下霸主一人能夠主宰沉浮的。
但即便如此,月夕依也並不認為,把一件事情做到極致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玩遊戲對於她來說很快樂,但在享受遊戲的同時,難免會遇到挫折和敗北,一個人的能力再強,也可能因為各種因素而嘗到不甘心的果實,月夕依不喜歡那種感覺,所以她也在進步,完美通關以及戰勝對手就是回應她努力的結果。
中庸這種事情,管它是不是儒家的思想,都讓它見鬼去吧。
月夕依站在自己所建造的牆壁後面,偶爾會露出半隻眼睛,去窺視敵人的動向,但每次她露頭的時候,都會有一梭子的子彈頃刻間鎖定她的頭顱,她每次堪堪避掉,縮頭又探腦的樣子像極了打不到的倉鼠。
但這樣拖下去絕不是辦法。
自從戰鬥一瞬間開始的時候,月夕依等人就立刻處於了劣勢之中,他們在並不算大的資料室中東躲西藏,唯一的掩體只有那盤踞了半個屋子的高科技計算機,以及他們通過反應創造出的一座座牆壁。
然,諸人很快就發現,這鐵人所擁有的創造系統,其實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強大。
婭碎最開始為月夕依造出的牆壁早已坍塌不見,似乎是因為承受了過多的攻擊而導致其內在結構的不穩定,最終化為了塵土。
之前的幾人沒有去攻擊過他們自己造出來的牆壁,所以才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但此時,計算機的零件被傾瀉的槍火射得到處崩飛,沒有了這個掩體以後,幾人就只能靠臨時造出來的堡壘,來守衛自己。
可是這樣做的弊端很快就展現了出來。
月夕依一邊探出頭,精準地將一梭子子彈打到熊哥身旁的兩個源人身上,一邊收回腦袋躲在牆壁后看著自己的倉庫。
「儲存的資源已經不夠了嗎……」月夕依喃喃自語,「要致富,先擼樹,這句話果然沒有錯,如果資源夠多的話,也不會陷入這樣的處境。」
「而且……源人腦門上有魔法少女的水晶也就算了,沒想到他們跟鐵人也一樣,都把自己的身體改造成機械人了啊……」月夕依一梭子的子彈雖然都打到了兩個始終用機槍壓制他們的源人身上,但這近戰火力很猛的m4子彈只是在源人身上濺起了點點火星罷了。
「擒賊先擒王……」月夕依用臨時造出的鐵鑽頭,在牆壁上通了一個小眼,然後利用這個小眼窺視著站在源人身後,完全不露破綻的熊哥。
這熊哥也不愧是一方老大,秉承著手下送死的原則,冷冷地盯著幾人所處的牆壁。
「慫貨。」月夕依評價。
她看了一眼因為密集的火力而無暇還擊的三人,暗自搖頭,婭碎雖然強但他強在敵人反應不過來時的突然襲擊,還有他是近戰輸出。而宋梧和李祀雖然也有基本的操作和反應速度,但畢竟月夕依還不知道這兩人究竟有什麼與眾不同的才能。
不了解,就代表著無法合理安排。
所以才會出現他們四個都躲在各自的牆壁後面被壓著打的情況。
婭碎手裡還握著匕首,他聽著如同雜亂樂章般的槍聲,暗自琢磨著如何能夠近身,但思前想後,他還是用創造系統造了一把步槍出來。
他趁著火力不在他這邊的時候,回憶著當初在玩家主城中,路邊的射擊攤上,月前輩手把手教他如何射擊的時候。
月前輩是怎麼樣射擊的?婭碎忽然意識到自己從來沒有認真觀看過月前輩戰鬥時用槍的場景,他只知道月前輩的槍法華麗的同時,又穩健的可怕。
所以他只能憑藉著感覺,去回憶著當初月下姬教他的一些手段。
最終,他露出了一個很奇怪的姿勢,和正常人用步槍的姿勢有很大區別。
隨後開槍,命中。
在他什麼都沒有想的情況下,完成了他自己也沒想到的精彩操作。
然後又被重新鎖定他的火力壓制的不敢伸頭。
這一切,對婭碎來說只不過是個偶然,但落在觀察著周圍的月夕依來說,婭碎剛剛的行為,令她失神了一瞬間。
「是這樣啊……這世界還真是小。」月夕依突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隨後就是帶著一絲憧憬,帶著一絲愉悅地笑著告訴自己:「能把人教出那種奇怪射姿的人,也只有那個人了吧,要不是我刻意改了過來,我現在也是那種難看的開槍姿勢吧……」
「那麼……」月夕依面無表情地喃喃細語,瞳眸中露出一絲悲傷。
「換做那個人的話,現在會怎麼做?」
幾秒鐘后。
少女從倉庫中喚出了可砸萬物之錘,沖著幾人吼道:「Rush B!」
出乎人意料的是,李祀是第一個懂月夕依意思的人,這個一口一口叫著公主大人的少年,此時真得像一位騎士一般,大喊著:「收到!over!」隨後舉止緊隨月夕依,也是高高的舉起鎚子,對著地面狠狠地砸了過去。
到這個時候,宋梧和婭碎終於明白了月夕依的意思,既然沒有逃避的地方,又沒有正面作戰的本事,那麼避其鋒芒再迂迴尋找機會,無疑是此刻最好的選擇。
而幾人的上方是一片汪洋,既然上天無門,那麼就遁地尋找出路。
這裡是這座蒸汽朋克風的城市中,最高的建築物,而他們就處於這座建築的頂樓。
四人同時用那可砸萬物之錘砸在地面上時,從正中心擴散出的裂紋瞬間蔓延至整個屋子,隨後,在熊哥震驚的注視下,整個房間的地板都化為一塊塊碎石和金屬塊向下墜去。
轟鳴聲中,只有月夕依神采飛揚的笑聲傳出。
她穩穩地墜落在地,也不看周圍有些什麼東西,就舉起手中的鎚子繼續向地板砸去。婭碎幾人看著月夕依的動作,也只能無奈地跟著她做出了砸地板的舉動。
於是上面天花板碎裂的石頭金屬還沒散落完全,就隨著新一層碎裂的地板,又向著下一層墜去。
該不會還要繼續往下砸吧?
宋梧心裡升起不安感,雖然樓層間的高度不至於讓幾人受傷,但這麼搞下去,到處都是掉落的岩石,難免不會有磕碰。
但月夕依的動作卻又證實了他內心的不安是不無道理的。
就當他們掉落了有三四層的距離時,位於頂樓房間門外的熊哥終於按耐不住了,他快步走上前,看著地板上巨大的窟窿,探出腦袋向下望去。
「砰砰砰砰砰——」
隨著一連串美妙的槍聲后,熊哥的頭如同被電拍刮死的蒼蠅般,飛簇出無數血花后消失不見。
就在他離開遊戲前的最後一眼,只看見了那仍在墜落中的女孩,面朝上方,洋溢著淡淡微笑,手裡還捧著那把1009號m416。
他最終還是露出了破綻,並且熊哥也沒有想到,一個人在做出一件瘋狂的事情並身處危險的處境中時,還能理智得像個書寫生死簿的判官一般,對他宣告了死刑,在絕境之中完成逆轉的攻勢。
但也無所謂了,拖出這麼長的時間,已經足夠那瘋癲的伊家老二趕過來了吧。
淘汰掉熊哥的月夕依,卻並沒有因為短暫的安逸,就停止了她對地面摧殘的行為。
即使是這幾人中唯一比較能管事的宋梧大聲勸阻,她也彷彿沒有聽見般,一層層地板砸了過去。
「這丫頭到底想幹嘛?她這樣下去,是要拆了這座通天塔嗎?」宋梧有了不好的想法。
「難怪人家源人要對異界旅者格殺勿論,我要是預知你這麼拆人家東西,換做我我也要把你吊起來打。」宋梧不禁想吐槽。
但他此時沒有吐槽的閑暇時間。
他們不可能拋下月夕依就跑,而且他的好基友李祀還始終和月夕依的步伐保持一致,一層層拆著別人家的地板。
在他們砸了能有十幾層的時候,散落的金屬以及石塊將下一層的地板堆積到完全沒有落腳的地方時,月夕依終於停止了她瘋狂的行為。
但緊接著,宋梧就聽見了嘎吱嘎吱的聲音,他吞咽了一口唾沫,隱隱猜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了。
雖然月夕依停止了她瘋狂的行為,但她的行為已經不可避免的造成了更為瘋狂的後果。
只聽咯吱咯吱像是重物壓碎木板的聲音,幾人只覺得自己的身體一輕,就向著下方墜去。
這座結構穩固的建築,已經被卸下了最中心的齒輪,牽一髮而動全身,所有的齒輪在這一刻也逐漸的脫離了運轉軌道,在不久后的未來,便會分崩離析。
這是不可逆轉的未來。
源人雖然科技技術強大,但還是遇到了一個瘋狂的女孩和能夠成就她瘋狂的鎚子。
巨大的變故,令整座通天塔從連接海面的部分開始,一層一層瓦解開來,巨大的轟鳴聲在懸浮在天空中的海面下盤旋著。
一隻只展翅掠過海面的鷹隼發出高亢的嘶鳴聲,一個個人影從這座一點點崩塌的建築中飛了出來。
他們都是源人,腳上踩著類似於噴氣式的火箭飛行器。
他們也是懵了,但隨後發出恐慌悲慟的叫聲,因為他們知道這座通天塔的倒下,意味著著什麼。
他們絕望地盯著那懸挂在天空的汪洋,紛紛是掏出了聯繫工具跟家人朋友們說著訣別的話語。
「嗚哇……是誰這麼喪心病狂,竟然把支撐著那片汪洋的不周塔給拆了,哈哈哈,這下子我的樂子豈不是少了很多了嗎?」
在那座「不周塔」西方遠處的一根高挑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煙囪上面,一個身著黑袍身上臉上全是鮮血的男人正在捶足頓胸。
他一邊抱怨著,一邊嘿嘿笑著,張嘴的時候時常會有鮮血從他嘴裡冒出來。
在他身後又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如果月夕依在這裡的話,應該能熟練地叫出他的名字。
1009。
他和月夕依看到的那個屍體,外貌上並沒有不同,他沒有眼球,空洞眼眶朝著黑袍男人的方向。
「這裡是1009號。」
黑袍男人回過頭,噫呦怪笑了一聲后,認真回答:「這裡是10272045號。」
這似乎是這個世界的規則,說話前必須要說一句「這裡是某某某」來自爆身份。
「老大,你吃了多少源人肉,都不斷的反食了。」1009號走近前,和10272045並身站著。
「我只是在品嘗美味罷了。」10272045嘴裡又冒出了鮮血,他將從胃裡反上來的人肉嚼了嚼以後又咽回去,然後對1009號說道:「很少會有鐵人知道那片汪洋懸挂在天空中的原因。」
「在那座不周塔的建築材料中,有一種神奇的石頭混雜在其中,並不是汪洋懸浮在天空上,而是這座塔支撐起了整片汪洋,但它現在被毀了,這座蒸汽城市也要被水淹沒了,我少了很多樂子。」
10272045想到這裡就在此懊惱起來,但還不忘記嘲笑源人們,一邊吐血一邊痴痴顛顛的怪笑著。
而1009號也是看著那崩塌的不周塔,喃喃自語道:「從你用那鎚子砸我屍體的時候,我就知道你能幹出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了,所以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吧,異界旅者。」
兩人身體表面泛起一陣詭異的黑白色條紋,就像小時候看的黑白電視突然失靈了一樣。
再回首,這兩位齊天小隊的成員,已經消失不見。
月夕依就在不周塔開始大規模崩塌的同時,在無數碎落的金屬和石塊之間,展開雙手,任由自己的身體隨風墜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