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搶怪
東風西風，輕然相撞。
紅葉飄零，落在人的身上。
人，正在盤坐。
一隻銀白色毛絨絨的生物趴在他的肩頭。
如果四下有人的話，多半會以為此人正在修行打坐。
人，自然是月下姬。
那生物，自然是月痕。
一席白衣，承接落葉，就像緋紅的火焰，烙印在無暇的布料上，那火焰不跳動，如同不可褻玩的蓮花，煞是好看。
他並不是在修鍊，但其實和修鍊也並沒有什麼差別。對於冒險者來說，學習技能其實跟修鍊差不多。
大量的信息一下子湧入腦中，任由是誰都要好好消化一番，於是月下姬就擺了一直以來他學習技能所用的姿勢，就是現在的修仙模樣。
月下姬此時面無表情，內心卻有些驚異。
是的，驚異。
此時的他，仿若親眼看到一場巨大的變革。
劍術。
單憑劍術這兩個字，就可以在這個世界掀起狂風巨浪。
劍術與技能不同。
劍術是一種戰鬥模式，而技能則更傾向於一擊制勝的方式。
技能屬於超脫人類本身力量來施展的一種能力，因此在使用完之後，會進入強製冷卻時間，這就是這個世界的規則。
但劍術不同，它融合於冒險者身上的每一處，無論用劍還是不用劍，一招一式之間都可以有劍術的影子。
如果以遊戲術語來說，那麼劍術可以稱之為被動。
目前異世界中，眾所周知的劍術也只有四種。
這是很可怕的數字，要知道技能成千上萬，每個冒險者都能搭配出花來，但劍術，卻只有這四種。
雖然隱藏在凡間的劍術可能也並不少，但這些劍術就像銷聲匿跡般，從未在人前展示過。
而被展示的，被系統認證的這四種劍術。
無一不是被冒險者們推崇至極。
推崇至極，不代表普通玩家就有機會獲得，像那四種劍術，無一不是被高手們如同命脈般保留在自己手中。
但現在，如果每個人的兌換空間也都是一樣的話，月下姬在其中看到了不下於五本的劍術。
這說明什麼？
劍術的時代要來臨了嗎？
劍，毫無疑問是冒險者當中佔比最多的使用武器。
月下姬站起身。
不知何時，他的手中多出了一柄長劍。
劍在鞘內，但勢已沉。
下一刻。
劍出，風鳴。
月痕顯然被嚇了一跳，「喵嗚」一聲白毛束起。
月痕沒有固定的形態，全憑它自己喜歡變成什麼形態，此刻就像一隻慵懶的貓型寵物般。
劍舞，葉伴。
月下姬就在這楓葉紛飛的林子中，一招一式舞起了劍。
技能都需要反覆施展來熟練，更別說這種劍術了。
不多時，有掌聲傳來。
李白坐在飛劍上，還是那副落魄滄桑的樣子。
「劍術？」李白喝酒。
「嗯。」月下姬收回了劍。
「什麼名字？」李白在一旁也是觀賞了很久，他本身就擁有一種劍術，對其他聞名的劍術也是極其了解，因此一眼就能看出月下姬此刻劍術的不同。
不能說是厲害，只不過是前所未見。
「兩儀躍遷。」月下姬說道。
「從哪搞得？」李白問。
「混沌空間。」月下姬呼了口氣。
「混沌空間？」李白一怔，他打開個人界面，也是很快就發現了多出了積分兌換的選項。
打開一看，也不禁感嘆：「好東西啊。」
「這武器挺好的啊，五十萬積分？」
「這衣服也不賴啊，三十萬積分？」
「嘖嘖，怎麼還有這麼多劍術？讓我看看多少積分……」
「五千積分？！」李白叫道。
「它以為這是豬肉嗎？」李白痛心疾首，「破壞市場啊這是！」
「其實這劍術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麼厲害。」月下姬說。
「那我看看我多少分……」
「我怎麼零分？」李白不解，他好歹也是大神級的人物，沒理由月下姬有積分兌換他就沒有。
「你以為是豬肉嗎？」月下姬面無表情。
「那要怎樣？難不成還要進這個混沌空間不成？」李白問。
看月下姬不說話，顯然是默認了。
於是李白又問道：「裡面什麼樣子的？」
「你進去就知道了。」月下姬打發道。
李白喝了口酒，他平日里白天上班，不像月下姬這種大學黨，二十四小時連軸轉。
白天他也不看什麼新聞，自然也不知道混沌空間已經開啟。
「那我進去了。」李白說。
「嗯。」月下姬忽然轉過頭，「嗯？」
「你過來就是看我耍劍的？」月下姬問。
「哦，你不說我還真的就給忘了。」李白扶額，「千歲湖，有動靜了。」
「千歲湖？」
「就是你昨晚召喚月痕時，我正好御劍路過千歲湖，湖底好像有什麼東西吧。」李白一口茶一口酒，看了一眼趴在月下姬肩頭的月痕。
「什麼東西？」月下姬追問。
「我哪知道，我又沒下去。」李白說。
「行，我知道了。」月下姬點頭，「你還有事兒嗎？」
「沒事就不能在這裡呆了嗎？」李白瞪眼。
「你一個滿級的人站在這裡，哪有小怪敢過來？」月下姬說，「而且你在一旁幹嘛，看我練劍嗎？」
「吼！你還用練劍？」李白像是聽到了笑話一般。
「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你語文老師沒教過你嗎？」月下姬問。
「我語文是體育老師教的啊。」李白沒好氣地道，「而且你不會真的打算從頭再來吧？」
「我挺喜歡這種感覺的。」月下姬捻了捻發梢。
看月下姬重新拔劍，舞劍，李白也不多說，直接是進入了混沌空間。
這寧靜的林子中，又只剩下了風刮葉子的簌簌聲。
雖然月下姬舞劍之時面無表情，但他的目光卻不斷的遊盪在紛飛的楓葉上。
從凋零到落地，月下姬的目光看著每一片在他視野之內的楓葉，內心也有些悵然。
悵然間，劍術也不著痕迹的緩慢的精進著。
落日西沉，雖然有李白這個小插曲，但總體來說，月下姬還是一刻都沒有閑著。
沒有人知道在歌者楓林的一個小角落中，一個人這樣度過了這短暫的時光，就像這個人也不知道，同一時刻別人又在做些什麼有趣的事情。
落葉無情，長風呼嘯。
但誰又能說，它們不是在伴君而舞？
直到皮皮寧突然從另一邊的林子中跑了出來，月下姬才停止了手中的劍。
「月老大！」皮皮寧看到月下姬后，步伐更快，一臉看到救星的樣子。
「你說。」月下姬顯然已經熟悉了皮皮寧這麼叫他，不知道為什麼，無論是現在還是以前，周圍都有人都喜歡用「月老大」這種名號來稱呼他。
「是這樣的。」皮皮寧深呼了一口氣。
「你慢慢說。」月下姬收劍。
不過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長篇長語。
「我們倆人在那邊發現一隻野外boss，打了一個多小時了。看見附近聚起了其他玩家，可能是要搶boss的，我就先讓皮皮竣把怪物引到楓林深處，回來搬救兵了。」皮皮寧語速較快地說道。
所謂的野外boss其實並不能稱之為boss，boss只不過是對強橫的怪物的一種統稱罷了。
但能被稱之為boss的怪物那肯定都是有些本事的，像皮皮兄弟，殺了一個小時也沒有殺死，反而驚擾了其他玩家，才有了此番事情。
「他在哪？」月下姬問。
「跟我走。」皮皮寧依舊喘著氣。
只見月痕忽然跳到地上，在柔和的光芒中變化著形態，儼然是副老虎模樣。
月下姬翻身騎上，對還有些沒回過神來的皮皮寧說道：「上車。」
皮皮竣此時很是難受。
楓林中人影閃爍，正上演著一場追擊大戰。
皮皮竣一邊不斷躲避著怪物的攻擊，一邊躲避著追擊他的冒險者的攻擊。
要真說起來，皮皮竣覺得這些人模狗樣的東西也都是怪物。
他沒有方向性的穿梭在樹林之間，靈活的像個猴一樣，但他身後的boss加上後面的人形怪物們也都像個猴一樣。
這是一隻二十級的boss，叫什麼斷腸歌者，拖著從肚子露出的長長一截紅黃紫綠相間的腸子，卻像個奇行種一樣越跑越快。眼瞅著就要追上皮皮竣了。
但皮皮竣此時也才九級，今天刷了一天的他也不過是升了一級而已，這一級讓他有什麼增強，他真的感覺不出來。
他只知道現在不能回頭。
那斷腸歌者身上散發的惡臭已經越來越濃郁了，這也說明它距離自己不會有多遠。
皮皮竣咬咬牙，化作平常他肯定拔刀就硬著頭皮和這怪物拼個你死我活，但之前他和他哥打了一個多小時，已經快要磨死這隻比他們高了十級的怪物了，此時如果自己死了，那麼就等同於將這個怪物拱手相讓給那些人形怪物了。
異世界的刷怪規則就是誰的輸出最高，這個怪物死後就會花落誰家，他現在就是那個輸出最高的人，他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絕對要撐住！
皮皮竣知道自己的hp所剩不多，只能繞著
「前面的大兄弟別跑了，你再怎麼跑這怪物也是我們的！」後面有人高聲喊道，還不忘隨手放個魔法星彈。
「對啊，你停下來我給你看個寶貝啊！」另一人也是高聲附和。
他們跑的並不比皮皮竣慢，此時能遠程攻擊的人都是避著怪物直接攻擊皮皮竣。
但皮皮竣也不傻，他知道一旦這些人在自己死之前把怪物殺死了，那麼所屬權毫無疑問就是自己的了。
他此時雖然快被怪物追上，但也處處用怪物當盾牌，抵擋後面的遠程攻擊。
這一來二去，兩方也都不傻，那追擊的人也是停下了攻擊，任由怪物追趕皮皮竣。
只等皮皮竣被追上，他們就配合怪物秒了皮皮竣，然後把這怪物收到囊中。
「哇，社會是真的險惡！」皮皮竣自言自語，看這幫人不放冷箭了，他只能大喊：「嘿，孫子們早上沒吃飯嗎，這麼快就不行了嗎？」
「你們是豬兒蟲嗎？滾回家搓屌去吧！」
「你們怎麼不說話？耳朵他娘的聾了嗎？老子問你們是不是豬兒蟲呢！」
皮皮竣感覺身體越來越累，速度已經慢了下來，那惡臭也越來越濃郁。
他內心已經幾近絕望，但仍然挑釁著，甚至嘴邊掛著猖狂的笑容，嘴裡的詞語不帶重複的，凡是能想到的話都是一骨碌一骨碌往外噴著。
他也是文化人，高中三年努力學習下來的知識水平，顯然也挑起了後面追趕他的人的怒火。
一時間，楓林內的寧靜不再。
謾罵之詞洋洋洒洒。
反而是皮皮竣這個時候不說話了，在這聒噪的聲音中，他顯得很是寧靜。
他已經感覺到了那斷腸歌者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看著跨越千木萬叢映入眼中的夕陽，這是太陽當空時不可能看到的景象，被繁茂的枝葉遮擋。
晚霞很美，只有這個時間這個方向才能看得見。
皮皮竣深呼了一口氣，這番場景，或許在很多年後回想起來，就是夕陽下的奔跑吧。
他忽然覺得自己很有詩意，覺得自己聽不見後面那些紛擾的罵聲，覺得自己跨入了文藝青年的境界。
拼了！
他的手按在刀柄上，雖然這怪物剩餘的血量不是他能瞬間秒得掉的，在自己殺死怪物之前，那些披著人皮的怪物就會殺了自己。
但那又如何，人生在世，但求一個爽快！
正當皮皮竣要拔刀回頭時。
他看見自己的遠處多了一個身姿。
斜陽將那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和樹木的影子交錯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