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無力回天

  明明是小女孩的模樣，卻是一副小大人的表情。一看便知道，不是個簡單人物。


  只是，多歡怎麼會在這裡？


  我記得錢罐告訴過我，雷霆，容若，還有爹將不歸地獄的人都放出來，都是為了將多歡給放出來。但是錢罐也說了，他們將多歡給放出來，都是為了找回我真身的其餘三魄。現在多歡就出現在了這裡，難不成是因為我的事？


  可我心裡，為何覺得如此不安呢？


  「你來了。」


  我剛進去，雷霆的視線就掃了過來。他看我的眼神，和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同。那眼中濃濃的哀傷，讓我的心都跟著揪緊了。


  太不正常了，不管是雷霆還是容若，都太過於傷感了。


  多歡看著我，眼中滿滿的都是探究意味。


  「你看著我做什麼？」被多歡的視線看得很不自在，我不由得是說道。


  「沒什麼。」多歡淡淡說道，隨即看向了門口的容若，對他說道：「你過來吧。」


  出乎我意料，容若很聽話地就走了過去。站在雷霆身旁的時候，這兩個關係微妙的人，難得的對對方沒有排斥的情感。


  這樣和諧的畫面，卻讓我感覺到不自在了。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你們究竟是要做什麼？」


  我按捺不住心裡的疑惑，終究還是開了口。看錢罐和白落辰的樣子，也都是一副瞭然的表情，怎麼就我一個人被蒙在鼓裡？

  錢罐看了我一眼，沒說話。白落辰也是張了張嘴，視線轉而看向了別處。


  丫的，分明就是在逃避我的問題！


  以容若的性格，想必也是有什麼事情都瞞著我。在場的人裡面，最藏不住心事的，估計就是雷霆了。


  想到這裡，我的視線看向了雷霆。


  「雷霆，你說。」


  雷霆的目光，在我身上鎖定了許久，臉上露出了一抹釋然的笑容。


  「從今以後，你不會再為你孩子的安危擔心。你再也不會因為我的存在而煩惱，再也不用每天擔心會因為我的控制而做出一些身不由己的事。這個世上，再也不會有我這麼討厭的人，踏足你的生命。恭喜你，終於解脫了。」


  他的一字一句，都擊打在我的心上。我突然是想起，雷霆三天前跟我說的話。當時我想要用分魂刀奪去他的生命，他卻是告訴我，三天之後，會把自己的性命，親手交到我手裡。


  我知道他的話是認真的，可是這麼做的緣由，我卻始終是想不明白。


  「雷霆，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看著雷霆，對於他說的話，滿滿的都是不解。


  雖然大家口中的雷霆，是一個十惡不赦，毫無人性的大壞蛋。可是在我和他相處的時間裡，去卻發現根本就不是這麼回事。他只是在用偽裝的冷漠掩飾自己內心真實的情感，因為怕受傷，所以不敢去愛，不敢讓別人看穿自己內心的情感。


  「我決定，和容若一起犧牲，換你孩子的新生。」他看著我，目光中，是難得的柔和。


  他的話，讓我感到深深的震驚。容若做出這樣的決定，我並不覺得奇怪。可是雷霆呢，他做出這麼大的犧牲，是為了什麼？

  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幾度懷疑自己是聽錯了。


  直到容若的聲音，響了起來。


  「丁香，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讓自己過得幸福。」


  此刻我的，心情很是複雜。雖說我很想讓我孩子的兩個魂魄都活下來，可是我也不想讓容若和雷霆為此犧牲。


  「我不同意你們這麼做。生命是很如此寶貴的東西，你們的娘親很艱難才生下了你們，你們難道就不能對自己的生命負責嗎？孩子我固然是要管的，但也不希望你們因此而犧牲。你們不要盲目做這樣的決定，也許還有其他的辦法呢？！」


  多歡看著我，笑著說道：「沒有其他的辦法，而且，這個世界上，能夠使用此方法的人，就只有我一個。當年，雷霆和容若的魂魄，就是我分開的。」


  多歡說的這番話，倒是我沒想到的。照理說，雷霆和容若出世的時候，他早就在不貴杜宇中關著了，又是怎麼讓他們的魂魄分開的呢？


  但眼下，肯定不是追究陳年往事的時候。知道孩子有救我固然是欣喜，可是一想到容若他們會有事，我心裡就猶豫了。


  對於容若，我是像哥哥一樣的情感，而雷霆，其實在我心裡，是把他當朋友的。無論如何，我都是不想讓他們出事的。


  「丁香你別勸他們了。」這時，錢罐的聲音，在我身後，響了起來：「他們早就決定了為你孩子犧牲了。你現在就算是阻止，也沒有用了。因為其實在三天前，他們的生命，就已經是終結了。現在，就算是你在不同意，也不能挽回什麼了。」


  錢罐的話，更是在我心裡重重一擊。雷霆和容若，都選擇了沉默。


  「錢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轉頭看向錢罐，希望他能給我一個解釋。


  這個時候，錢罐倒也是沒選擇瞞我，而是對著我說道：「三天之前，多歡就已經是將他們的靈魂都揉碎了的。現在出現在你面前的，不過是他們意識強行維持的形態罷了。」


  「我有些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麼意思。」我看著錢罐說道，但不安的感覺，卻是更嚴重了。


  錢罐解釋道：「靈魂滅了的人，就會永遠地消失在這世界上。也就是說，就算是現在，他們不救你的孩子，也不可能再活過來了。如果你不同意他們救你的孩子，難道是要他們白白犧牲嗎？」


  再也沒有活過來的機會了嗎？錢罐的話，讓我覺得眼中熱熱的，似乎隨時淚水都會從眼中流出來。


  「為什麼？你們究竟是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問道，只覺得心裡此刻是說不出來的煩躁。


  我明明就記得當時雷霆對容若說他絕對不會像容若一樣為我的孩子犧牲，可是此刻他的舉動，又該作何解釋？


  「因為，我愛你。」


  這句話，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就從兩人口中說了出來。


  如果是放在其他時候，我或許是會當做玩笑話，聽聽就是算了。但是此刻，他們都快要離開這個世界了，讓我要怎麼不去相信？！

  其實特么對我都真的很好很特別的，我不是沒想過他們喜歡我的問題。可是仔細審視了自己一番之後，，我覺得自己一個平平無奇的人，怎麼可能會得到這麼多人的青睞呢？


  更何況，他們說的不是喜歡，而是，愛。


  一下子，氣氛似乎是變得尷尬了起來。


  我看向白落辰，發現他的臉色也真的是很難看。但看他那毫無意外的表情，似乎早就知道了。


  雷霆和容若的話出口之後，一下子我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這麼突如其來的表白，還是兩個人，換做是誰，都會覺得尷尬的吧。


  好半天，多歡才終於是打破了這份沉默。


  「現在，你們兩個分別躺到石床上去，將自己的靈魂重新分散開來，我會將你們分散的靈魂進行融合，再將容若的肉身一分為二，製造出兩個孩子的肉身來。」


  此時此刻，這心情還真的是難以言說。我只知道，他們如果這麼做了，我真的，就要和他們永遠說再見了。


  想到這裡，我連忙是阻止了他們。


  「等等！」我對著兩人說道。


  我這麼一喊，所有人的視線都看了過來，聚集在了我身上。


  心裡很不是滋味，難得被這麼多人看著我都不覺得尷尬。


  「容若，還有錢罐白落辰，你們都先出去，我有話要和雷霆說。」


  說著，我就把懷中抱著的孩子給了白落辰。


  他看著我，，嘴唇動了動，似乎是有什麼話要交待。但最終，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便朝著外面走去。


  雖說他一個字都沒說，但一個人眼神，就抵得過千言萬語了。


  「放心，不會有事的。」我對著白落辰的背影，輕聲說道。


  大家都走了出去，這下子，屋子裡只剩下我和雷霆兩個人了。


  雷霆坐在石凳上，看著我，眼中滿滿的都是笑意。


  「都已經快要沒命了，你能不能別再笑了。平日里都是一副冷漠的臉，現在幹嘛又做出這副表情！」我看著他，話語中帶著些許責怪的意思。但其實，我並不是責怪。我只是不知道此刻應該用哪一種情緒來掩蓋我的悲傷。


  雷霆不是個壞人，一直都不是。甚至我覺得，他的一顆心比起世上的許多人還要純潔善良。只是從一開始，他就走錯了路，便再也回不了頭了。


  「因為我很開心，我終於，能為你做一件事情了。」


  他看著我，眼中滿滿的都是深情。赤裸裸的，毫不掩飾的真情。


  他這樣濃烈的情感，讓我更加是不知所措。


  「丁香，你知道嗎？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一定是我的災難。但同時，也是我的救贖。或許，這就是他們常常說的生死劫了吧。我註定，是要為你犧牲的。我現在只有一個要求，在我的靈魂快要分裂的時候，你記得把分魂刀刺進我的心臟里。現在分魂刀見你的血還沒有超過七十二個小時，還是能發揮作用的。」


  「你為什麼要我這麼做？」我看著雷霆，不解地問道。


  光是想想，我就覺得用刀刺進心臟是很疼的。都已經是快要死了，雷霆為什麼還要這麼折磨自己？


  他對著我笑道：「之前白落辰就告訴過你，如果你用分魂刀殺了我的話，你會每日每夜地被噩夢所困擾，這樣過不了多久，就會覺得神經崩潰。可是這是我唯一的願望了。我不怕犧牲，更不會怕為了你的幸福而犧牲。我只有這麼一個要求，希望你能答應我。雖然，我知道我的願望，真的是很自私。」


  我看著雷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情深不壽。他這樣的深情，我該如何回應呢？

  雷霆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對著我繼續說道：「我不需要你給我什麼回應，我只要你記得有我這個人就夠了，我希望有朝一日你想起我的時候，嘴角帶著的，是笑容。我怕你忘了我，所以我自私地請求你，在我心上，狠狠地插一刀。這樣，在每個午夜夢回的日子裡，我就會出現在你每一個快樂或悲傷的夢中。」


  雷霆的這番話，說的我真的是很動容。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有怎樣的魅力，會讓雷霆對我有這般的深情。


  「雷霆，我真的很不希望你為我的孩子犧牲。一直以來，我都是把你當朋友的。你對我的這份感情，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我看著他，好半天才從嘴裡擠出了這幾個字。


  雷霆對著我笑了笑，溫柔地搖了搖頭。


  「也許這個世界上除了你之外，再也不會有人覺得我有救了。一直以來，我都是殘暴狠戾的代名詞，死在我手中的人，是數以萬計。只有你，一直用一顆寬容的心來看待我。你的心裡，一直都是想救贖我的。但我從根本上就是無藥可救的，現在你再也不用浪費時間在我身上，再也不用被我困擾了。我孤獨了上千年，這世上的人，不是恨我就是怕我。所以，你能把我當朋友，我已經是很開心了。」


  我看著雷霆，不說話了。


  雷霆卻是朝著我再次開了口：「我想說的都已經是說完了，對於我這樣的人，想必你也是覺得無話可說了。我知道你肯定還有話要和容若講，我就不多做停留了。」


  說著，他就朝著外面走去，留我一個夢在房間裡面。


  沒過多久，容若就從外面走了進來，看著我溫柔地笑。


  他的笑容，一直都讓我如沐春風，感覺像是一個親和的鄰家大哥哥一樣，給我最溫暖的關愛。


  「你有話要跟我說嗎？」容若看著我，輕聲問道。


  我點頭。


  有千言萬語，可是此刻，似乎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不管怎麼樣，我心裡所尊敬喜歡的容若哥哥，都要離我而去了。


  見我不說話，容若直接是在地上坐了下來，仰起頭看著我笑。這個熟悉的動作讓我剛剛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掉了下來。


  「別哭啊，傻瓜。」容若將我拉下來坐在了他的旁邊，對著我說道：「我進來的時候，多歡告訴我，我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剛好，就跟你說說我們之間的事情吧，讓你能多記住我一些也好。」


  我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我和你第一次見面，是在三千七百五十一年前。甚至連那一時，哪一分，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容若說著，笑著看向了我，眼中滿滿的都是回憶的氣息。


  「三千多年前？那個時候有我嗎？」我看著他，不解地問道。


  我知道，他所說的這番話，肯定是和我的身世有關。容若是有著漫長的壽命的，但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不由得是覺得，難道我和容若之間，還有什麼前世今生嗎？


  畢竟，我又不是一個活了三千多年的老妖婆。


  卻不想，容若卻是說出了一番讓我深深震驚的話。


  「你又何止活了三千多年，我認識你的時候，你都已經是活了數百萬年了。」


  數百萬年？


  我感覺自己的下巴都要驚下來了！就連那些活了數千年的我都覺得神奇，現在容若居然是告訴我，我已經是活了數百萬年了。暗示怎樣漫長而枯燥的時光啊。而且，我究竟是誰，怎麼會有這麼漫長的壽命？

  容若沒理會我驚異的目光，接著說了下去。


  「其實你和我的第一次見面並不愉快，當時，你可是想要吃了我的。那時的我，也不知道你是誰，只是覺得餓，你的模樣很是和藹，讓人很有保護欲。當時我就是受到你單純無邪的外表欺騙，差一些就被你給吃掉了。雖說差點喪命在你手裡，可是你的身影，卻一直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我一次次地告訴自己，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做你最溫暖的依靠。然後有朝一日，在你依賴我到離不開的時候，再告訴你你曾經的那些惡行。」


  容若說著，眼中滿滿的都是笑意。


  只是我真的沒想到，我和他之間，會有這樣的一段故事。雖然故事的具體細節他沒有說，但我還是能從他的秒速中聽出來，我當時，估計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不然容若怎麼會說我要吃了他？

  不知道為何，我突然是想起了我記憶中第一次見到容若的場景。那時的他，背對我而立，如翩翩公子，舉世無雙。


  只是那張臉太讓我印象深刻了，每每想起那張臉，我都會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容若，你現在可以告訴我，我見到你的那一次，你的臉是怎麼回事嗎？」我問道。


  但準確地說，那時的他，根本就沒有臉。直覺告訴我，他那時的模樣，跟我有關係。如果他不說，我恐怕，一輩子都沒有機會知道了。


  容若嘆了口氣，看著我說道：「本來這件事，我是打算帶到棺材里去，永遠都不跟你提及的。可是我知道，如果我不告訴你的話，你肯定會怪我的。我不希望自己都要死了，還最後在你心裡沒能留下一個好的形象。我的這張臉，是為了救你而沒有的。」


  果然，我猜的沒錯！


  我靜靜地站在那裡，眼神專註地看向容若，等著他告訴我事情的真相。


  「你還記得你八歲那年的一場大劫嗎？當時，你病入膏肓，根本就無藥可救。即使是用丁婉的命續了你的命，可是依舊沒能讓你醒過來。當時，走投無路的白落辰，找到了我。他一直都知道我的皮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只要將我的整塊人皮剝下來，混合著我的鮮血，做成特製的藥劑，就可以救到你。那個時候，我想都沒想，就義無反顧地救了你。那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現在我想起來，都還覺得心有餘悸。但還好，你終究是平安無事了。」


  「其實我的心裡，是有自私的想法的。在那之後，我一直保持著沒有人皮的狀態，為的就是有朝一日你見到我的時候，能夠將我奮不顧身救你的事情告訴你，讓你對我產生感情。但終究，我還是失敗了。因為，當時你的心裡，已經是有了白落辰。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晚了他一步。或許這就是命吧，我永遠都是得不到你的。能守護你，我已經是很滿足了。」


  我聽著容若的話，只覺得心如刀絞。活剝掉人皮，那是怎樣一種痛啊。直到他的手伸到我的臉上抹去我的眼淚，我才驚覺到自己已經是淚流滿面了。


  我真的，是虧欠他太多了。


  猛然間，我想到了上次他救白落辰的事情。


  「容若，你告訴我，上次你救白落辰，是不是也用的這個方法？」


  容若看著我，許久才終於是點了點頭。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哪怕，是搭上自己的性命。」


  「容若……我……」我看著他，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


  原來，我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欠他更多。


  這樣不顧一切為我的容若，卻是一次次被我傷害。他當時說的沒錯，我真的是很自私，心裡只有白落辰，才忍心這樣去傷害他。但此刻，他全然不理會我對他造成的傷害，竟要搭上自己的額性命去救我的孩子。


  我欠他的，還不清了。永遠都還不清了。


  這時，多歡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了。


  「你們說完了嗎，時間快要到了。」


  最後，容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朝著外面說道：「進來吧。」


  不想被白落辰發現我看了，我連忙是擦掉了自己的眼淚，努力讓自己的嘴角有笑容。但這笑容，實在是太勉強了。白落辰一進來，就發現了我的異樣。


  他看著我，輕聲說道：「傻瓜，在我面前，你何必偽裝。」


  這樣簡單的一句話，讓我所有的防備都卸了下來，整張臉也跟著垮了下來。


  容若和雷霆分別走向了相鄰的兩張石床，躺了下去。


  這個時候，我真的好想過期阻止。可是，知道阻止了也沒有用，我只能是咬牙堅持站在了那裡，緊緊握住了白落辰的手。


  容若和雷霆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了我，最終在多歡的指示下，雙雙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