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甘螻蟻
太陽從遠處地平線上緩緩升起，破曉的陽光刺破夜晚的黑暗，露水在小草嫩葉上漸漸凝結，林中鳥兒開始鳴啼，一排螞蟻鑽出蟻窩開始一天辛勤的勞作，突然一個巨柱從天而降砸在一隻螞蟻身上，旁邊慌亂的螞蟻四處逃竄。
李無常蹲在地上曬著太陽，身上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手中捏著樹枝一下一下機械的戳著螞蟻。
昨晚的經歷對於李無常來說太過震撼，一直奉行與人為善的李無常何曾經歷過這些，無論是噴血飛起的頭顱，還是李將軍浴血的樣子，每當李無常閉上眼睛，鮮血四濺的畫面，慘叫的聲音還有怨恨的眼神無時無刻回蕩在李無常的腦海里，無時無刻都在折磨著李無常脆弱的神經，與此相比，見到岳飛的激動對於李無常來說也變得索然無味。
恐懼在李無常沒有了「李元霸」將軍天賦加身之後如潮水一般侵襲而來。
那披散著頭髮，滿是血跡的頭顱怨恨而空洞的眼神緊緊注視著李無常。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提醒高長峰？」
「都怪你！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提醒我也不會死！」
那聲音遙遠而又近在耳邊，空蕩而又清晰，充滿怨恨的向李無常控述。
「不！不！是你先要殺高長峰的，所以我才提醒他！」李無常面色慘白，渾身緊繃起來，無力的辯解著。
「不！是你們先闖邊營的，如果不是你們，怎麼會有昨晚那場戰爭，我們這麼多人怎麼會死！你們這些戰爭販子！」那聲音憤怒的朝著李無常大聲吼叫。
「總有一天，你也會像我們一樣，被人殺死，變成無主的孤魂野鬼，整天整夜的在那裡飄蕩來飄蕩去。」那聲音又變得幽遠，空洞，輕輕的，帶著蠱惑性的對李無常詛咒。
「不！」李無常緊咬著牙關，努力不讓自己的身體顫抖起來，卻仍然控制不住時不時的抽搐一下。
李無常捏著那根枯樹枝一下一下用力戳著螞蟻，儘管那隻螞蟻已經被樹枝戳成了渣沫，深陷進了泥土裡，好似這樣粗暴的蹂躪螞蟻可以發泄出自己心裡的負面情緒一樣。
昨晚的戰場廝殺的經歷讓李無常在震撼和恐懼的同時感到還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李無常覺得自己就好像這螞蟻一樣，任人宰割，無力反抗，李無常深深痛恨這種感覺，恨自己無力，很自己弱小。
「誒，小子，在這幹嘛呢，多大了還玩這種小孩子的把戲。」突然感覺自己肩膀被人狠狠拍了一下，有個略顯粗狂聲音在李無常耳邊響起。
「啊！」正在沉浸在恐懼當中的李無常就像受驚的小獸一般猛的從地上蹦了起來，隨後便看到高長峰站在自己身後表情尷尬的舉著手臂，李無常這才反應過來剛才是高長峰拍自己肩膀而不是別的什麼的，李無常也為自己剛才反應過度的表現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磕磕巴巴的對高長峰說道：「那，那個，是高將軍啊。」
「叫什麼高將軍，叫我哥哥，或者按你們讀書人的習慣叫兄長也行。」高長峰把臉一板，隨後又放鬆下來，收回舉在半空中的手掌撓撓自己胸口，一屁股坐在地上，靠著樹榦，對李無常笑著說道：「怎麼？這不一會怎麼說話和大牛一個熊樣了。」
「哥哥。」李無常扯起嘴角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對高長峰說道，李無常不願意在高長峰面前表現的那麼脆弱，雖然一路上高長峰一直像哥哥一樣照顧自己。
尤其是高長峰一直向哥哥一樣照顧自己。
李無常撓撓頭對高長峰笑笑說道：「剛才在想事情，被嚇到了。」
高長峰拍拍自己身邊的草地，對著李無常挑挑下巴說道：「站著幹嘛，我脖子都抬酸了，過來坐。」
「恩。」李無常輕聲應一聲，沉默著走到高長峰身邊轉身坐下。
高長峰抬起手臂一把攬住李無常脖子，臉上收起笑容說道：「在想什麼呢，這麼低落。」
「哈哈哈哈。」李無常又扯起笑容，假裝開心的大笑幾聲，對高長峰說道：「哪有低落，你看我不是開心著么。」
「哎。」高長峰嘆口氣，緊皺起眉頭，高長峰非常不滿意李無常對自己的隱瞞，手指點點李無常說道：「有意思么，我說平常你可是不這樣的啊。」突然高長峰想起了什麼，一拍腦袋說道：「你看我這什麼腦袋，是不是昨天戰場受刺激了？」
「沒，你別問了。」被問到心事的李無常不耐煩的推開高長峰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很重誒。」
高長峰沒有在意李無常的語氣，重新把手臂搭回李無常肩膀上，手指撓撓胸口，說道：「我跟你說啊，別害怕，你就當死的都是豬，誒不對，你就當死的都是狗，也不對，呃。」高長峰瞅見李無常剛才虐待的螞蟻，眼前一亮，手指向前一指說道：「對了，喏，你就當死的都是螞蟻就對了。」
李無常對著高長峰露出一個比哭還慘的笑容。
「唉……」高長峰靠在樹上挪挪後背，長舒一口氣，從懷裡掏出酒袋，拔開塞子猛灌一口酒，無限唏噓的繼續說道：「想當年啊，我第一上戰場的時候啊，比你還慘。嘖，怎麼說呢，當場我就吐了，往後三天三夜沒合眼，三天時間我整整暴瘦了一圈。我這一閉上眼睛，被我殺死的那個人啊，就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想要向我償命，可我哪能這麼容易把命給他啊，我也是有父母的人，我還有個弟弟等我賺錢回去供他讀書呢，所以啊，我就一直不閉眼，一直不閉眼，直到第四天，唉……」
說著說著，高長峰就停了下來，呆愣愣的眼神看著遠方。
李無常等著高長峰說後面的事情，可是久久沒有動靜，於是轉過頭看著愣神的高長峰詢問道：「那後來呢。」
「嗤。」被打斷回憶的高長峰聽到李無常的詢問嗤笑一聲，手指撓撓自己右邊胸口，說道：「還能咋的，第四天暈過去了唄。」說完高長峰又灌了一口酒，癟癟嘴，嘆氣道：「這酒淡了。」
「你不喝我喝。」李無常一把奪過高長峰手裡的酒袋，學著高長峰的樣子往嘴裡猛灌一口，「咳，咳」酒液嗆著喉嚨，李無常咳嗽幾聲，亦是嘆口氣說道：「這酒烈了。」
高長峰沒有介意酒袋被搶，只是繼續唏噓的說道：「這人啊在這個世上，你不殺別人，別人就會殺你，可你一旦開始殺了人，要想活下去你就得不停的殺下去。」高長峰說著沉重的拍拍李無常肩膀繼續說道：「你看這世界到處打仗，這亂世里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沒人會在意你死沒死活沒活，所以你只有自己重視自己，別人怎麼樣？那是個屁啊！」說完高長峰苦笑一聲。
李無常也不知聽沒聽進高長峰的話，打了個酒嗝說道：「哥哥，我沒事，我就是覺得很無奈。憑什麼，憑什麼我在家裡好好的讀著書，憑什麼那些黃巾賊要來殺過來，憑什麼要把我和老爹和丫頭分開，憑什麼我要跟你們去西楚！憑什麼要闖邊營和那些人打起來！憑什麼啊！我就想安安分分的過晚一生。」原本李無常沒想說這麼多，可是李無常越說情緒就越激動，說道：「我不想榮華富貴，我不想名垂千古，哥，我不想死啊。」李無常涕泗橫流的抓著高長峰胳膊，哽咽的說道。
「憑什麼？」高長峰冷笑一聲，手指撓撓自己胸口，說道：「憑這世道太亂，憑你太弱，你弱，有些事情就由不得你自己。」
李無常聽罷甩著袖子一把擦乾自己眼淚，紅著眼睛表情認真的對高長峰說道：「哥哥，你教我吧，你教我怎麼覺醒天賦好不好，你教我怎麼才能讓自己變強。」
高長峰卻擺擺手雙手扶著膝蓋站起身體，說道：「沒用的，昨晚被將軍天賦加身後你已經不算弱，可你卻連一個人也殺不了。你缺的啊，不僅是實力還有內心。」高長峰手指不自覺的撓撓自己胸口，繼續說道：「再說了，我教不了你怎麼覺醒天賦，我的天賦怎麼覺醒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教你？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說著高長峰捂著自己右胸口劇烈咳嗽起來，緊接著一口鮮血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