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無恥
也不知到底翻過了幾重山,趟過了幾條河。眼前豁然開朗。山坳間的平地上出現了一個村莊。一個頭髮花白,收拾的乾淨利索的老太太正在村口翹首以盼,看見杜若,喜悅之情頓時溢於言表,叫道:「客兒,你可算回來了。」
杜若想也沒想就向那老太太跑去,『撲通』跪倒在老太太面前,叫道:「娘。」
「快起來,快起來。」老太太拉著他,他順勢站了起來。扶著老太太的臂膀,問道:「娘,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站著,阿虛呢?她怎麼也不讓美娘來陪著你?」
老太太笑道:「阿虛身子笨重,離不開人。我讓美娘在家裡照顧她。我身體又好,也不是幹什麼了不得的活計。不用她們也是一樣。」
杜若到了這時,隱約覺得有些不妥。可是心思早已飛到家裡的嬌妻美妾身上,哪裡還有心思思量別的。扶著老母親一路往村裡去。路上有村民看見他,紛紛打招呼:「恆生回來了?」又說:「舉人老爺回來了。」
鄭客笑道:「可不敢這麼說,考不考得上,還不知道呢。」
村人們就紛紛笑著恭維:「恆生要是考不上,那天下可就沒有舉人老爺這個官職了。」
鄭客也知道,以自己的才學,是必中的。心裡未免也有些小得意。
遠遠的看見自家青磚大瓦的院子外,一個年輕美貌的婦人,正抱著個簸箕在簸豆子。鄭客叫道:「沒眼力見兒的,不見母親回來了嗎?」
那婦人抬頭,正是年輕時的錢美娘。看見鄭客,急忙放下簸箕,迎上前來,喜道:「官人回來了?」
鄭客看見錢美娘,心裡也是高興,卻依舊板了臉道:「還不快把母親扶進去。看有個什麼閃失,我剝了你的皮。」
錢美娘也不在意,笑道:「是。」伸手去扶住老太太。老太太笑道:「你可別光聽你男人的,看把他慣成什麼樣子了?我自己能走。」話雖如此,卻還是由著錢美娘扶著,進院子去了。
鄭客去拿了錢美娘隨手放在外面的簸箕,這才進了家門。卻見正房門口,錢美娘一臉狹促的看著他,並且伸指在自己臉頰上颳了刮,比個羞羞臉的樣子。
鄭客用嘴型說個:「去。」眼裡卻全是笑意。
他把簸箕放好,走到院子里的水井邊,打了水洗乾淨手臉。也往上房去,徑直往側院兒里來了。
側院兒靜悄悄的,他掀開門帘看了看。沒看見妻子的身影,試探著叫了一聲:「阿虛……」
內室里傳來含糊的應答聲。鄭客聽到聲音,心花兒都綻放了。緊走幾步就進了內室。只見牙床上斜依著一個婦人。二十歲上下。面容普通,身材單薄。只肚子高高的隆起。此時半睜著惺忪的眼兒,神色還有些恍惚。可見剛剛睡著了的。
鄭客走過去,語氣中半含責怪,半含心疼:「你怎麼這樣就睡著了,也不怕難受。」
婦人張嘴打了個哈欠,動了動笨重的身子,眉頭微微一簇:「哎呀,都怪你的破嘴,我現在腰也疼,腿也麻,半邊身子都難受。」
鄭客頓時緊張起來,將婦人半扶半抱到懷裡,問道:「可還有別的不適?」
婦人搖頭:「那到沒有。」
鄭客這才鬆了一口氣:「你就嚇唬我吧。」一邊幫婦人揉捏麻木的腿和腰背。
婦人忽然不輕不重拍了一下他的手:「不老實。」
鄭客湊在妻子耳邊低語:「要是老實,你肚子里的寶貝哪裡來?」
婦人佯怒,推他:「你走,你走,省得帶壞孩子。」
鄭客急忙認錯:「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婦人轉身望著他,一本正經道:「你要是忍的辛苦,那屋不是現成的有人兒。難道還要人家來三請四請的請你不成?你沒皮沒臉慣了,人家可還是要臉面的。」
鄭客道:「你不要拿話激我,我才不上當。你們女人的心眼兒就跟那針尖兒似得。嘴上說的好聽,心裡不知道怎麼醋海翻波呢。」
「呦呦呦。」婦人也不惱,笑道:「說的我跟個妒婦似得。也不知當初是誰撩撥了人家,又來我們家死皮爛臉的向我爹求親?我聽說啊,有人可是很會哄騙小姑娘的。一會兒給人家送朵花兒,一會兒給人家送個耳環什麼的。哄騙的人家小姑娘暈頭轉向。村南高粱地里,壓倒了一片好高粱。」
鄭客聽見妻子揭自己老底兒,臉色頓時紅了:「你還說,還不是你跑的太快,讓我只看見一個后影兒,害我認錯了人。白費了許多功夫。」
「呸。」婦人輕啐了一口:「說的一嘴冠冕堂皇好理由,打量我不知道呢?你們男人就是這副德行。騙到手裡吃干抹凈,就丟到腦後去了。什麼山盟海誓,全都喂狗了。分明是不要臉,無恥之極。」
鄭客聽到『不要臉,無恥之極』這兩句,腦袋裡忽然轟得一下,有什麼東西蠢蠢欲出。但是,嬌妻在側,他強自把滿腔煩亂壓了下去,向妻子陪笑道:「阿虛,莫要生氣。仔細氣壞了身子。」又賭咒發誓:「我心裡只有你,若有半句謊言,天打雷劈。」
婦人白了他一樣:「可別這樣說,老天爺靈驗著呢。你這是怕老天爺不來劈我呢。」
嚇得鄭客急忙去捂妻子的嘴:「可不敢亂說。你要有個閃失,我可怎麼活?」
婦人道:「那心中只有我的話就不能再說。你出門快兩個月了,好不容易回來。我身子又笨,伺候不了你。你就聽我的,今晚去美娘那裡吧。」
鄭客面上不願意:「那怎麼行?」心裡卻有些意動。男子本就不用一把持,嘗過情愛滋味的男子更加難以把持。
婦人不再說話。
鄭客見狀,急忙道:「依你就是。只有一樣,我的人雖不在你身邊,心卻是要在的。你不能再有異議。」
婦人點了點頭。
到了夜裡,鄭客陪著妻子,直到她睡著了。這才只穿著中衣出了偏院兒正屋的門。去到一側的廂房裡去。
錢美娘已經鑽進被窩裡,看樣子像是睡著了。可微微顫抖的睫毛和屋裡留著的燈出賣了她。鄭客走過去,向里擠了擠。
錢美娘嚀嚶一聲:「你幹什麼?」她的容貌嬌美,遠勝正房裡的妻子。鄭客久旱之人,如何抵擋得了這樣的誘惑。當即撲了過去。早將什麼心在妻子那裡,忘了個乾乾淨淨。
幾天後,朝廷放榜。鄭客如願考中了舉人。數日後,妻子產下一子。上有高堂,下有幼子。家中又不缺吃穿用度。鄭客也不打算再進一步,準備就此在家,奉養老母,養育兒子。和妻子相攜相老。
時光易過,轉眼到了第二年。妻子再次有孕。白日里,鄭客陪伴妻子老母,夜裡等妻子睡熟后,仍舊到錢美娘屋裡過夜。
不久,錢美娘也懷了身孕。雙喜臨門,高興的鄭客在村裡擺了三天流水席。
妻和妾先後產下一兒一女。
隔年,又各自產下一女一兒。鄭客看著膝下三兒兩女,嬌妻美妾,家庭和睦。日子過得要多滋潤,有多滋潤。
偶爾,他的心頭都會升起一股莫名的煩亂,但他每次都強行壓制下去。這樣的日子,他永遠也過不夠。
客棧之中,子虛輕輕嘆了一口氣。杜若自己甘心沉淪,別人又能怎樣呢?
「姐姐,你怎麼了?」已經四歲的雲紅衣,有些擔憂的看著子虛。
子虛笑道:「沒事。我就是忽然想起一個人來。」
「是誰?宇清平嗎?」
宇清平自入須彌之虛深處后,再也沒有回來,也沒有吹響過那支短笛。雲紅衣是不記得他的,但是,客棧外有個多嘴多舌的風四季,隔三差五的跟雲紅衣講一講宇清平。故而,雲紅衣經常會把這個名字掛在嘴上。
子虛懶得理風四季,他越想通過雲紅衣的嘴知道宇清平的狀況,她就越不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