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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雲紅衣奄奄一息,劍澄明拂袖而去

  子虛小心的從宇清平懷裡抱過那個柔弱的小嬰兒。發自內心的憐愛。


  從看見這個嬰兒第一眼開始,她就認出了這個嬰兒是紅衣的轉世。也立刻就明白了,為什麼自己那麼在乎梨自華的生死。原來,就算喝了萬年的寂滅之水,就算雲紅衣轉世千百回。她對這個妹妹的牽絆,從未曾斷離。


  她抱著嬰兒,望向劍澄明:「梨自華已經死了。你是她的父親,難道不想看她一眼嗎?」紅塵中的孩子,誰沒有父母家人。別人有的,子虛也希望紅衣有。她是那麼天真可愛,合該受到寵愛。


  劍澄明的目光中有一瞬的柔軟,但轉瞬即逝:「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半抱著虛弱的風流舞,在一眾門人的擁護下,漸行漸遠。


  子虛的目光漸冷:「她很弱,可能活不下去。你真的不看她一眼嗎?」


  遠處的劍澄明並沒有回答。一群人走得更快。


  子虛垂下頭,用額頭輕輕抵著雲紅衣的額頭,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受。暖暖的,有慶幸,也有些許失落。她慶幸劍澄明不認雲紅衣。如果劍澄明和梨自華是恩愛夫妻,雲紅衣就不可能留在這裡。


  她失落,雲紅衣一腔真摯被祖容辜負,萬千紅塵中一定吃盡苦頭。這一世,剛落地就母死父棄,實在可憐。


  「兒子。」狐三娘的聲音將她從思緒中拉回。


  明覺小和尚不知何時盤膝坐在了金剛罩里。此時頭上的毛耳朵已經褪去,又恢復成半大小和尚的樣子。只是臉色白中泛青,周身黑霧繚繞,看情況並不比先前妖性泛濫時好多少。


  玄荊驚詫一聲:「小光頭這是要入魔啊。」


  「阿虛。」宇清平不淡定了:「幫幫他吧。就算我們都是錯的,可明覺是沒有過錯的。他是你招惹的。你不能不管。」


  「你這話什麼意思?」被子虛抽飛的杜若,拖著受傷的身子走了回來。聞言望向宇清平,目光如刀。


  宇清平道:「你以為,我們幾個是什麼樣的機緣巧合才能聚到阿虛的身邊?」他是唯一一個有著記憶的人,所以說這話,令人不由得就相信了幾分。


  杜若不語,玄荊則是意外的望向子虛。他實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和子虛有什麼樣的機緣。


  「阿虛。」宇清平用目光催促子虛。


  子虛看了看懷裡的嬰兒。暗自苦笑,原來不知何時,她已經深陷萬千紅塵之中。還自欺自人,惺惺作態做什麼。當下騰出一隻手,用拇指和食指結個法印,彈向明覺。


  那法印一接觸到金剛罩,立時和金剛罩融為一體。金剛罩漸漸的變得透明起來,越來越小,越來越淡,最後滲入明覺的體內不見了。


  小和尚臉上的青黑之色漸漸褪去。只是還有些蒼白。


  狐三娘大喜過往,想要伸手抱兒子,又怕碰到他的傷口。乍著兩手不知該如何是好。


  小和尚緩緩睜開眼睛,還有些茫然的眼睛獃獃的望著子虛,半響輕輕叫道:「子虛?」語調很古怪,不像是呼喚,而是疑問。就像久別重逢的人,第一眼不敢大膽相認一般。


  子虛輕輕點頭,向他回以一個微笑。


  小和尚修長的眉毛一彎,也跟著笑了。


  「兒子,你的傷怎樣?可還受得住?」狐三娘更關心兒子的身體,而不是他和誰交流。


  小和尚這才如夢初醒,向狐三娘點了點頭:「我沒事,娘。」話音未落,眉頭一皺,嘴角沁出血絲來。


  狐三娘驚叫一聲,手忙腳亂的掏出手帕給兒子擦拭。小和尚好一會兒才緩過來,輕輕推開母親的手,望向宇清平:「你說是子虛招惹的我?」


  宇清平輕咳了一聲,顧左右而言他,向著客棧里的老道玄清道:「玄清,我忽然想起個事和你說。」


  風四季斜斜靠在絨花樹的樹桿上:「他不會告訴你的。」他有前世的記憶,可前世的前世呢?


  小和尚抬頭,無比認真道:「難道你不想知道?」


  風四季反問:「知道怎樣?不知道又怎樣,難道那個沒心沒肺的女人,會有什麼改變嗎?」


  小和尚想了想,苦笑一聲:「你說得對。」在母親的攙扶下,艱難的站了起來。回後院兒去了。


  「梨自華怎麼辦?還有……」杜若望著子虛懷中的嬰兒。他不認為子虛能照顧好這麼柔弱的一個小嬰兒。


  不知怎得,子虛就想起杜若那句話:「順其自然。」


  杜若笑了笑:「也好。」伸出手道:「給我抱抱。」


  子虛輕輕搖頭:「你的手上沾染了生人的鮮血,還是不要抱了。」


  「你要送我入輪迴嗎?」杜若似笑非笑湊到她耳邊:「你捨得嗎?」


  子虛垂眸:「你說過,真有那一天,你不會讓我為難。」


  杜若道:「佛法慈悲,普渡眾生,還需要十八羅漢。天道大律,決斷善惡,平衡陰陽,難道就不需要一個護法嗎?」


  子虛抬眸:「不要胡攪蠻纏。天道只斷因果,不斷善惡,更不斷生死。」


  杜若道:「即便是在眼前行惡,也看著不管嗎?你可知,在你眼裡,生死無非輪迴。在別人眼裡,死了就是死了,即使輪迴。此我已非彼我。斷因果,何如揚善罰惡?等決斷,何如自決斷?」


  子虛何嘗不知杜若說的有道理。這話她也曾拿來規勸玄荊。


  玄荊被心魔所擾,幾欲瘋狂。她告訴他『此櫻娘,已非彼櫻娘。』只是,她執掌的是三界大道,大道無情,並不能以情理決斷。


  「我不服。」杜若望著子虛的眼睛,毫不退縮。他知道子虛有把自己強行送入輪迴的本事,可他不怕。


  「阿虛,此事因為而起。我願意替杜若受罰。」玄荊上前一步。


  「我叫合歡。」杜若認真的更正,好像名字的事比自己的生死重要的多。


  恰在這時,子虛懷中的嬰兒啼哭起來。子虛一語未發,抱著紅衣轉身離去。她真的為難了。


  杜若是須彌之虛的一部分,和子虛一樣,沒有決斷人生死的權利。他破了殺戒,是一定要受到懲罰的。可是,子虛真的有些不願意動手。幾萬年中,杜若無數次修出化身,又無數次被自己灌下寂滅之水法力消散。他心裡是有委屈,怨懣的。


  這次重聚化身,說起來還是自己覺得太虧欠他,幫他恢復的。送他入輪迴,無疑是再殺他一次。


  子虛看著懷中吃飽了,漸漸熟睡過去的嬰兒,暗自咬牙,大不了再受一次天罰。可紅衣怎麼辦?

  她把客棧里的幾個人挨個兒琢磨了一遍,最後決定交給宇清平照顧。宇清平肚子里好東西多,不用擔心紅衣餓肚子。而且他大多數時候,性格溫吞。不容易著急。照顧小嬰兒需要的就是耐心。


  須彌之虛深處,湧起一片灰黑色的烏雲。翻滾的雲團中閃電忽隱忽現。


  這一突變,立刻就引起了客棧中眾人的關注。


  「阿虛。」宇清平忽然意識到什麼,把懷中的孩子往狐三娘懷裡一推,飛身衝進了昏暗的天地間。


  玄荊叫道:「你去幹什麼?」


  宇清平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須彌之虛深處。


  緊跟著杜若似乎有所感應,飛身追了出去。


  須彌之虛最深處,子虛閉著眼睛等著天罰的到來。沉悶的雷聲滾過,她止不住微微顫抖,那是源自心靈深處,本能的恐懼。


  一道電光從雲端打下,從內到外的灼燒感,令她忍不住長嘶。伴隨著轟隆隆的雷鳴,接二連三的閃電打下來。每一次都痛苦難當。七道閃電之後,天空忽然下起傾盆大雨。


  子虛倒在被閃電擊打出的深坑中的泥水裡,只覺得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她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具空殼,又好像變成了一個幻影。雨水模糊了雙眼,連神思也跟著恍惚起來。


  朦朧中,她看到峨冠博帶的軒昂男子,手中劍鋒滑過,帶起漫天血雨。


  「杜若,不要……」她想阻止他,但是身體根本不聽使喚。


  「阿虛,阿虛……」焦急的呼喚聲將她從幻境中喚醒。子虛好不容易才看清眼前的二人是宇清平和杜若。一把拉住杜若的手急道:「聽我的,不要再殺人了。」


  宇清平裹緊包在她身上的自己的外袍,將虛弱的她抱起,陰沉著臉色道:「你知道他那個人的。何苦這樣對待自己?」


  「何苦?」子虛想笑,但是笑不出來:「他是另一個我啊,我不管他,怎麼辦呢?」


  「不,他不是。」宇清平斬釘截鐵道:「他是他,你是你。你們根本沒關係。你不欠他什麼。」


  杜若跟在他們身後,將二人的談話聽的清清楚楚。贊成道:「宇清平說的沒錯。我們根本沒關係的。我是合歡,不是杜若。」


  「你閉嘴。」宇清平聽到他的聲音就火冒三丈:「你害的子虛還不夠嗎?你殺人,一時痛快,卻讓子虛為你承受天罰的痛苦。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說話?」


  杜若愣住:「你說阿虛成了這個樣子是因為我?」


  「不然呢?」宇清平加快了腳步。


  杜若愣住:「我不服。」喊了兩聲,宇清平已經走遠了,他胸中一股悶氣無處發泄,仰天大喊:「老天,我合歡不服。我就是要懲惡揚善。你有什麼不滿,沖我來就是。不要對一個小女子發威。」


  喊了半天,天空寂寂。他向著天空十分鄙視的比了個小拇指,忿忿的往回走。


  一個身影電馳而來,看見他忽然停住:「杜若,子虛呢?」


  杜若打量眼前這個人。面如金紙,目有精光。瘦高個兒,猿背蜂腰。一身風塵掩不住眉間氣宇軒昂。


  「你是誰?」杜若確定自己印象里沒有這個人。


  「櫟川。」來人說話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杜若搖頭:「沒聽說過。」隨即更正:「我不是杜若,我叫合歡。你們口中說的那個杜若,我不認識。」


  櫟川有幾分錯愕的看著杜若,最終妥協:「好吧。合歡,子虛呢?你怎麼不在她的身邊?」


  合歡反問:「我為什麼一定要在子虛的身邊?」


  櫟川這才想起,眼前這個人雖然和杜若一模一樣,但是不是杜若。他點了點頭,接著向閃電擊出的大坑跑去。


  「子虛被宇清平帶走了。」合歡望著櫟川的背影,不緊不慢道。


  櫟川停住了腳步,豁然回身:「你怎麼能讓宇清平把子虛帶走呢?你知不知道,宇清平對子虛心懷不軌?」他快速的返了回來,急急道:「告訴我,宇清平把子虛帶到哪裡去了?」


  合歡指了指遠方那一片綠雲,那是絨花樹的樹冠。在須彌之虛中,無論走多遠,一回頭總能看見那遙在天邊的一片濃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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