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紙糊的偽裝
杜若搖頭:「不知道。」他連宇清平的真身什麼樣兒都沒見過,自然聽不出他的聲音。看蛇妖比先前好了很多。這個傻小子推開她起身:「你沒事就好了。我先走了。」
混沌有上古神獸之稱,他的一聲吼,足以震懾整個妖界,更何況這小小蛇妖。那還有採補的心情?只得放杜若離去。
杜若整理好衣襟,還記掛樓下那女子交待的事。開門出來,往周瑞房間而去。
這家客棧本體是杜若的樹枝搭建而成,立根之處卻在須彌之虛。看上去只是簡單一個敞廊,一邊兒是客棧前廳的屋頂,另一邊是各個房間的門。但是內中大含玄機。真要走起來,那敞廊永遠不會有盡頭,客房也就不會有盡頭。
所謂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在這裡,每個房門後面就是一個獨立的世界。所以,就算是近鄰的兩個房間。也不會察覺到隔壁房間的任何動靜。除非裡面的人走出來,打了照面。
杜若走到周瑞的房間,敲了敲門。
裡面傳來周瑞異常緊張的聲音:「誰呀?」
「我,杜若。」
周瑞把門打開一條縫隙,讓杜若進去。裡面的房間是個內外間。外間是個會客廳的樣子。字畫,寶瓶,精美的傢具應有盡有。用一架多寶閣和內室隔開。透過多寶閣的隔斷,隱約可以看見裡面華美的錦帳。
不過,這些在杜若眼裡,都是浮雲。他一五一十把樓下那女子交待的話和周瑞說了。周瑞青白的臉色頓時變的煞白,哆嗦道:「怎麼辦?怎麼辦?」
杜若完成任務,就要告辭。
「別走。」周瑞一把將他拉住,涕淚皆下,哀求道:「求求你別走。我害怕。你陪陪我。」
杜若不解:「這裡又沒有危險,有什麼好害怕的?」
周瑞緊緊抓著杜若的胳膊,恐懼讓他站立不住。整個人直往下滑。別說,跟蛇妖的表演還挺像。杜若照著幫助蛇妖的樣子,把他弄到裡面床上。安慰道:「你只管好好在這裡住著。有子虛在,不會有事的。」
「子虛?」周瑞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子虛是誰?她可以收妖嗎?」
杜若搖頭:「不會。不過紅果會,她是捉妖師。」
「在哪裡,你快帶我去見她。」
杜若道:「恐怕不行,她剛剛被她師父關了禁閉。」
「那她師父呢?」周瑞面目猙獰的盯著杜若,好像杜若要是再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要吃了他一般。其實,他心裡怕極了。所有的兇惡只不過一層紙糊的偽裝。
杜若純善,看到他的樣子不免有些膽怯。下意識就要遠離。周瑞手上的力氣卻十分的大。緊緊握著他的胳膊。要不是杜若不是凡人,皮肉堅實,只怕要被他掐出血來。
「帶我去見他,快,帶我去見他……」此時的周瑞,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杜若帶著他下樓去找玄荊。剛剛走下樓梯。原本呆立在廳堂中的女子忽然向他撲去,幽冷的聲音叫道:「相公。」
周瑞還沒站穩,就覺得一股陰風撲面而來。下意識抬頭,正看見那女子撲過來的面龐。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大叫一聲直直向後傾倒。
杜若的胳膊還在他手中握著,差點兒被他帶著翻到在地。好不容易才把胳膊掙出來,伸手一探周瑞的鼻息,已經沒有了。
杜若愣了愣,有些反應不過來。他還從來沒見過一個人怎麼變成一具屍體的。
「相公。」那女子的身影並沒有停歇,穿過周瑞的屍體向著樓梯下的角落撲去。只聽角落裡傳來一個男人歇斯底里的哭叫:「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正是周瑞的聲音。
杜若看看周瑞的屍體,又看看角落裡蜷縮著的身影,更加迷惑。他下意識的用目光去尋找子虛。想要問個明白。門口處卻空空如也。杜若一下子驚慌起來,抬腳就往門外奔去。
客棧外的空地上,兩個人影對峙而立。一個手中拿著一把冷光閃閃的闊劍,另一個操著一對銀鉤。
今夜無風,對峙的兩人卻袍袖鼓起,衣袂翻飛。空氣中似乎又看不見的兩道強勁氣流在盤旋碰撞。
「子虛。」杜若想要去到手握雙鉤的子虛身邊,卻被玄荊一把拉住,喝道:「你去找死嗎?」
過去玄荊只知道自己不是子虛的對手,並不清楚子虛的實力。今夜算是窺得一斑。剛剛宇清平氣勢洶洶從樓上下來。兩人一言不合就動起手來。宇清平那把闊劍一出,劍氣流竄,登時就將玄荊的面頰划傷。幾萬年來,玄荊頭一次遇見這樣的強手。
頓時激起他好鬥的本性。正打算要出手時。宇清平在劍身上屈指一彈。只聽『嗡』的一聲劍嘯,彷彿九天龍吟,頓時把玄荊擊飛出去。
隨即,宇清平闊劍一橫,就向坐在桌前的子虛攔腰削去。去勢之快,勝似電光火石。
但是,子虛的動作更快。玄荊瞪大眼睛都沒看清她怎麼就跳到了客棧外面。縴手一晃,左右各多了一柄銀鉤。銀鉤一擺,飛身就向宇清平斬去。帶起的勁風,颳得玄荊臉皮生疼。
玄荊不傻,知道自己待在這裡只會早池魚之殃。也顧不上什麼矜持驕傲,連滾帶爬的躲到了客棧屋檐下。等他神魂稍定,那邊子虛和宇清平已經不知道打了多少個回合。
此時兩人相持不下,棋逢對手。就杜若那點微末道行,走過去不是找死是什麼?
杜若不管那些,看見倆人打架,急道:「你怎麼不把他倆拉開?」
玄荊嘴角抽搐了一下,沒有說話。這可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能拉得開還用你說?
杜若說著,又要過去。卻被玄荊緊緊拉住:「消停點把你。」
要是能消停得了,那就不是爛好心的杜若。他被玄荊拉著過不去,但是嘴巴又沒被堵上,高聲道:「你們別打了。店裡出事了。」
子虛和宇清平幾乎同時望向他。目中殺機未退,猶如利刃。
杜若被二人盯的,有些說不出話來。還是宇清平先道:「今日且到這裡,先不打了。」
子虛雙手一晃,收了銀鉤。一語不發向這邊走來。
「阿虛,你沒事吧?」杜若有些擔憂的望著她。不意走在後面的宇清平冷哼了一聲:「她都要把你賣了,虧你還這樣對她上心。」
杜若聽了莫名其妙。
宇清平恨鐵不成鋼的剜了他一眼:「真是個傻子。」說完闊袖一甩,大踏步走了。
杜若跟在子虛身後進了客棧。只見子虛伸手一指。躺在樓梯口的周瑞的屍體就自己站了起來。走到一張桌子前坐下。只是眼神空洞,和先前那婦人牽著的年輕男子有些相似。
想到這裡,杜若赫然發現。這個周瑞和那個木偶一般的男子何止神似,長相上也多有相仿的地方。
子虛向牆角糾纏的兩個影子道:「你倆稍安勿躁,待我給你們個因緣結果。」
女子聞言,慘笑道:「天道不公,要甚結果?」
周瑞的魂魄乘她不注意,從牆角跑出來,一下子躲到子虛身後,叫道:「救救我,她不是人。是妖。是吃人的妖。」
女子凄然的看著他:「相公,常言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我已經不在人間,可也沒有做過危害你的舉動。你為什麼對我避如蛇蠍?」說話間,流出兩行鮮紅的血淚。
周瑞叫道:「看吧,看吧。她真的不是人。她要害我,要吃我,快救救我。」
女子哭道:「相公。你只知道我不是人,豈不知你自己現在也不是人了?」
周瑞大叫:「你胡說。」
玄荊伸手將他從身後拖出來,將他推到他自己的屍體面前。周瑞頓時愣住。許久抱頭大叫:「不……」聲音尖削,直衝九霄。要是生人斷然發不出這樣的聲音。
「我沒死,我沒死……」周瑞的身影忽然化成一道黑煙,繞著廳內盤旋:「我沒死……」
女子泣不成聲:「相公,你死了啊。你真的死了啊……」
「不……」周瑞盤旋著,忽然掐住了那女子的脖子,將那女子的身體帶起來,瘋狂甩動:「賤人,你給我閉嘴……」
女子掙扎著,哭叫著哀求:「別打我,我沒說謊。別打我……我還懷著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