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求樹
玄清領命去了。到了傍晚時分才回來。和他一同來的還有一個人——鄭客。
鄭客身上穿著縣令的袍服,面容憔悴。看見子虛,矮身就要下跪。子虛伸手虛虛一托,將他托住。問道:「鄭大人這是做什麼?」
鄭客苦著臉道:「鄭某人特來請姑娘救命的。」
原來,石山縣十裡外有個小村子。叫王家莊。王家莊有戶人家,家裡有五個閨女,沒有兒子。主人王大樂善好施,熱情好客。但是,他的妻子卻有些狹隘心腸。好看人個眉眼高低。
昨日夜裡,王大收留了一位夜間投宿的年輕女子。那女子離開時送了王大一瓶香露。說是如果有閨閣女兒發燒出疹,就用這香露摸些到額頭,耳後。用不了一時三刻,準保見效。恢復如初。
那女子臨行時,千叮嚀、萬囑咐。說但凡有到王大門上求取香露的人,讓王大一定不要吝嗇。
那女子走後不過兩個時辰,王大的五個女兒相繼發病。病狀和那女子說的一模一樣。都是發熱出疹。王大就取了香露,讓妻子給女兒塗抹。過了一會兒,果然恢復如初。
有鄰居聽說了,就過來替自家發病的女孩兒求取。王大本是個熱心腸,那女子又有交待。讓他務必不要吝嗇,他自然十分痛快的就答應了鄰居的請求。但是,他的婆娘卻生了別的心思。
自思這香露治病立竿見影,定然金貴。不肯輕易給人。鄰居沒辦法,只好出高價來買。附近有女兒發病的人家,聽說了,也紛紛來買。
盛香露的瓶子不大,很快就所剩不多了。王大的妻子說什麼也不買了,打算留著自己用。那些人家無奈,只能去縣衙,向縣令請求,看能不能和王大媳婦說說,通融通融。因為那病勢來的十分的洶湧,倘若延誤,恐女兒不保。
鄭客聞聽這個消息。人命關天,不敢怠慢。立刻就趕到了王家莊。沿途有聽說王家莊有治這病的葯的人家,越聚越多。鄭客這才知道,一夜之間,全縣十有八九的閨中女孩兒都得了這病。
有發病急得,一時三刻間就要了性命。
鄭客趕到王家莊,可無論怎麼說,王大的媳婦就是不肯把剩下的香露拿出來。外面百姓群情洶湧,鄭客正急得一籌莫展,來了找人孵小雞的老道玄清。
玄清咋跑王家莊了?
原來,他進了石山縣,只見四下里人心惶惶,沒人肯理他。他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回去也好跟子虛有個交代。於是就跟著斷斷續續前往王家莊求取香露的人去了。
鄭客看見玄清,頓時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忙求他相助。因為,玄清曾到石山縣衙拿鬼。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鄭客是認得他的。知道他有些神通。往往和尚、道士之流,也是有幾個應急的草頭方的。
可惜,玄清跟著鄭客看了幾戶人家的女孩兒,並不清楚病因。這才帶著鄭客回來找子虛。
子虛聽了鄭客的話,笑道:「這裡有現成的神醫,卻不是我。」說著指了指門外的絨花樹:「先前救你母親的香露也是出自他手。」
鄭客順著子虛的目光望去。卻見在這深秋時節,那絨花樹樹冠依舊青翠碧綠,上面挨挨擠擠,潑潑洒洒開滿了花朵。清甜的花香瀰漫在空氣中,沁人心脾。只是,還從沒聽說過,樹能治病救人的。
鄭客不知道這棵樹的來歷,玄清卻知道這棵樹是杜若的本體。杜若雖然飲了寂滅之水,散了修為,回歸了本體。但是,他好歹也是修鍊了三千年的樹妖,總是有些神通的。於是,向鄭客道:「不如大人過去,求一求他。」
事到如今,死馬當作活馬醫。求樹就求樹。鄭客幾步走過去,撩起官袍撲通就跪在了樹前,連磕三個響頭:「求樹仙發發慈悲,救救那些女孩兒。」
也是奇怪。往日,不管茵茵在樹下講多少故事,杜若都紋絲不動,一點兒反應沒有。鄭客三個響頭磕下,絨花樹的樹冠忽然抖動起來。每一個花朵中都凝聚出一粒晶瑩的露珠。顫巍巍彷彿美人兒掛在長長睫毛上的眼淚。
子虛從袖筒里掏出一隻羊脂玉凈瓶,伸手一招。花朵上那些露珠次第而起,在空中形成一條閃閃發亮的白練向瓶中飛來。轉瞬間盡數沒入瓶中。
子虛將玉凈瓶遞給鄭客:「快去救那些女孩兒吧。」
鄭客千恩萬謝。子虛折了一隻飛舟,載著他去了。回頭看時,絨花樹上的萬千花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枯萎下來。輕飄飄從枝頭墜落。紛紛擾擾,彷彿下著一場粉紅色的雪。
子虛站在樹下,伸手接住其中一朵。捧到鼻端深深嗅了一口。花兒雖然枯萎了,淡淡的花香還在。
「這是怎麼了?」茵茵看見這情景,跑出來焦急的圍著絨花樹轉:「杜若生病了嗎?」
玄荊那個小徒弟閑閑靠在門框上:「春華秋實,有節令管著的。這樹不守規矩,秋天裡開花,自然要落得快些。」
茵茵急道:「你不知道,這樹不是一般的樹。」
「難到成精了?」立志成為頂尖捉妖師的姑娘一聽就來了精神。
茵茵一下子展開雙臂,擋在了樹前:「你別胡來,他是個好樹妖。」
「我有名字的。別一直你呀,你呀的叫。」小姑娘歪著頭:「我姓陸,陸紅果。記住了?」
「哦。」茵茵點頭:「我叫茵茵。」說完望著陸紅果一字一頓道:「你可別打杜若的主意。」
陸紅果聳肩:「那可不能保證。除非他永遠不害人。」說完轉身伸個懶腰:「天晚了,睡覺去。早睡早起,精神好。」
「哎,陸紅果,你聽我說……」茵茵趕過去:「杜若真的是個好妖……」
玄清向子虛躬了躬身,有些慚愧:「今天沒找到幾家肯給咱們孵小雞。」
子虛毫不在意道:「明天接著去找就是。」
玄清告退。子虛望了望那落了一地的乾花,袖子一卷全部收了起來。正要回去,忽聽身後一個溫潤的聲音道:「你要那些乾枯了的花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