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有故事
女孩兒揭開蓋子,想看看茶壺裡的玄機,可惜只看到一汪碧綠的茶湯。她又拿起茶壺晃了晃,壺中的茶湯連一絲波紋都沒起。她索性把茶壺反扣過來,壺口朝下。那茶湯一點兒也不往下流。
這一發現,就算是天天在這裡打轉的杜若都被吸引了。湊過來,倆人輪番擺弄那茶壺。
杜若這才發現,這茶壺正常放著的時候,茶水從壺嘴裡一倒就出來。要是翻轉或者傾斜,就一點兒也倒不出來。而且,壺中的茶水,不管往外倒多少,壺裡總不見少。
倆人玩得興起,把客棧里所有的茶壺都翻轉,傾倒了一遍。
子虛習慣坐在大門口,面朝客棧外的不歸路,本來沒留意倆人的動作。小和尚爬到她的桌上,扯著她的袖口示意她看,她才看到杜若和那女孩兒玩得不亦樂乎的樣子。
不知為何,看見杜若和那女孩兒有說有笑的樣子,嘴裡有些淡淡的酸澀。她喝了一口葫蘆里的酒,向小和尚道:「你要是想去,去玩就是。」
小和尚搖頭:「我才沒那麼幼稚。」
子虛笑道:「這裡屬你最小呢。」
「總會長大的。」小和尚把自己小小的身軀靠在子虛的拳頭上。玄色織錦的斗篷披散開來,露出他圓圓的小肚子:「可惜我這肚子總吃不飽。」
子虛用另一手的指尖,輕輕戳了戳他圓鼓鼓的小肚皮:「好像在我這裡怎麼委屈你似得,不說你這肚子就是個飯桶。」
小和尚聽了,拉過斗篷把短肥的身體遮蓋嚴實,側身不再理她。
子虛搖了搖頭:「真是孩子的臉,六月的天,說變就變。」向杜若道:「那茶壺連通芥山的靈泉,你們擺弄它幹什麼?」
杜若聞言,恍然大悟:「原來這樣。」
女孩兒卻睜大了眼睛問他:「你在和誰說話?」
杜若道:「阿虛啊。」
女孩兒環顧四周,除了櫃檯后的玄荊,就看見斜斜躺在桌子上的明覺。頓時眼睛一亮:「是他嗎?」幾步走了過去,伸手就要把明覺從桌子上拿起來。可是,明覺就跟長在桌子上了一樣,她拿了好幾下都沒拿動。不由驚奇:「是長在桌子上的嗎?」
明覺沖她翻個白眼,翻了個身,用斗篷上的帽兜連腦袋都遮住了。
「活的,是活的誒。」女孩兒興奮的大叫:「從來沒見過這麼小的小人兒,太好玩兒了。」用手指捅明覺:「小傢伙,給姐姐說句話聽聽。」
子虛樂呵呵的看著明覺小和尚被那女孩兒戲弄。小和尚忍無可忍,提聲叫道:「娘。」
這小子很少叫『娘』,更遑論這麼大聲。狐三娘聽見,放下手裡的活計就沖了出來:「怎麼了兒子?」一眼看見那女孩兒,頓時面色一寒:「哪裡來的孤魂野鬼?」
女孩兒看見她一愣:「老狐狸精。」
狐三娘的臉色頓時變成了黑鍋底。她是狐狸精不假,可是年輕貌美,哪裡老了?
杜若那個沒眼色的,忙忙給那女孩兒介紹道:「這位是狐三娘,明覺的娘。」
「明覺?」女孩兒看了看小和尚:「你不是說他叫阿虛嗎?」
杜若道:「你弄錯了。他叫明覺。這位才是阿虛。」說著指了指子虛。
女孩兒睜大一雙眼睛:「你開什麼玩笑?這裡明明沒有人。」
「怎會沒有呢?阿虛就坐在這裡啊。」
女孩兒左看右看,搖頭道:「這個玩笑不好。」
杜若著急:「我沒騙你。」
子虛看他著急了,笑道:「她看不見我的。」
杜若不解:「為什麼?」
子虛道:「她魂魄不全。」
杜若眨眨黑亮的眸子,顯然不明白魂魄不全是什麼意思。
狐三娘聽了,問道:「魂魄不全,入不了輪迴嗎?」
子虛點頭。
狐三娘頓時有些可憐這個女孩兒,先前對她戲弄自己兒子的一點兒成見蕩然無存。嘆道:「一個小姑娘家,整日這麼飄來飄去的,可算個什麼事?」
女孩兒這才後知後覺道:「你說的魂魄不全,是說我嗎?」
狐三娘道:「這裡就你一個飄來飄去,還能是誰?」
女孩兒垂眸,半響自言自語道:「那我另外的魂魄去哪裡了呢?」
狐三娘和杜若面面相覷,那姑娘自己都不知道,別人怎麼知道呢?
「算了,想不起來就不想了。」這姑娘倒是十分想得開:「反正我也這個樣子也飄了好久了,魂魄全不全又能怎樣呢。等到我消散那一天,就權當再死了一回。來來來,我給你們講故事聽。要是說得好呢,麻煩多留我住幾天。就算是個殘魂,飄久了也會很累的。」
聽到有故事聽,杜若是最開心的一個:「太好了。三娘的故事我都聽膩了,你可要講個新鮮些的。」
那女孩兒煞有介事的撿張桌子坐下。拿起桌子上放筷子的竹筒一拍:「話說那鎮江府、錢塘縣,有一少年,姓許名仙。自幼父母雙亡,和姐姐、姐夫一起過生活……」
這女孩兒還真有些吃開口飯的資本,將一出《白蛇傳》講得繪聲繪色。連狐三娘那七千年的老妖怪聽了,都忍不住沉浸其中。
杜若的關注點顯然和她不同,聽到白素貞為報恩嫁給許仙做媳婦。那小妖十分好奇:「媳婦是什麼?」不怪他不知道。狐三娘一直把他當孩子,而且因為她自身的原因,給他講故事也是凈挑些修仙悟道的故事來說。這種人妖相戀,觸犯天條的故事,說什麼也不會講的。
杜若這一問,還真是把女孩兒給問住了:「媳婦……媳婦就是點燈說話,吹燈做伴,清早起來梳小辮那個人。」
杜若看向明覺,明覺也正看他。顯然這倆貨都不明白。
女孩兒回答了杜若的問題,接著往下講。講道法海離間夫妻二人,杜若向明覺道:「你們和尚真壞。」
明覺嘟著嘴:「人妖相戀,本來就不對。」
冷不防狐三娘一巴掌把他拍翻。小和尚懵懂又委屈的看著自己親娘,不知道母親為什麼生氣。卻是玄荊停了手中忙碌的事物,淡淡道:「這話別人說得,你卻說不得。要不然,你從哪裡來的?」
小和尚莫名其妙。
那女孩兒冰雪聰明:「哎呀,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