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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千古文章

  子虛拉住他因為驚訝而無所適從的手,輕輕拍了拍:「沒事,只是天黑了而已。」


  「天黑了,怎麼就天黑了呢?」杜若的手被她握住才稍稍安靜了些。


  子虛牽著他走出客棧的大門,抬頭仰望著天空:「你看那閃閃發亮的,叫做星星。」


  杜若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果然看見黑色絨綢般的天穹上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寶石般的亮芒。這個沒見識的小妖頓時被驚艷住了:「好美……」


  子虛指著一彎淡淡的弧影:「那是月亮。今日是朔日,月亮只是一彎淺淺的弧。等到了月中就會變成一輪圓月,非常漂亮。」


  杜若半張著紅潤的薄唇,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心中的激動:「這樣就很好了,真的,這樣就很好了。」


  不遠處,玄荊的眼淚不知何時幹了,此時仰望著星空,不知在想什麼。客棧里,狐三娘抱著兒子,長長的嘆息了一聲。玄清老道借著微弱的星光擦拭著手中的長劍。


  晴朗的夜色,總能勾起人許多的遐思。


  不知何時,黑色的天幕漸漸變得透明起來。淡淡的藍色從夜幕後頭浸染出來。天邊泛起一抹魚肚白。絲絲繞繞的霞色洋溢著從天地相接之處涌動出來。


  天光越發的亮。一輪紅日從那雲霞簇擁中冒出頭來……


  「啊……」杜若驚喜著,嗟嘆著:「是它,就是它。」


  子虛道:「那是太陽。」


  「原來叫做太陽。」杜若語氣中滿是歡快。話音未落,那輪紅日在雲霞中一跳,整個露了出來。紅彤彤的煞是好看。但是,旋即就放出萬道光芒,明晃晃令人不能直視。


  杜若『啊呀』一聲捂住眼睛:「怎麼這樣明亮?」揉了揉被陽光耀花的眼睛:「還是掛在小山上那個好看。」


  正說著,遠遠傳來了鑾鈴之聲。順著聲音望去,只見兩匹龍馬拉著一輛雲車向這邊而來。雲車上坐著一位頭戴衝天冠,紫袍、美髯的中年人。明眸如珠,修眉似染。


  那輛雲車走到客棧門前停住:「咦,這裡何時開了一家客棧?」


  杜若還沒忘了自己店小二的差事,迎上前道:「不瞞客官,小店新開不久。」


  中年人將他上下打量一番:「你是……」


  杜若道:「我叫杜若,是這家客棧的夥計。」


  中年人微微一笑:「那你家店主是誰?」


  杜若的目光望向子虛。


  中年人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這才注意到旁邊還站著一個身材單薄的女子。等他再仔細看時,面上一片恍然之色:「我說是誰,竟能在此開起客棧,原來是子虛上神。」說著下車行禮。


  子虛也不避開,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尊駕何人,竟認得我?」


  中年人道:「小仙是九重天白彌山的紫陽道人。」


  子虛想了想,無如腦袋裡空空一片。


  中年人道:「那上神可還記得雲岫霞衣?」


  子虛自然記得,那霞衣現在還穿在小和尚身上呢。不過,她早忘了那霞衣是怎麼來的。原本打算給誰穿。


  「你別問了,她喝了寂滅之水,以前的事早忘記了。」答話的是玄荊。


  紫陽看見玄荊,同樣深施一禮:「見過仙君。」


  玄荊道:「你不在白彌山修道,來這裡做什麼?」


  紫陽面露愧色:「說來慚愧,今日偶觀凡塵,但見人間界怨氣沸騰,思及前塵往事,竟然動了凡心。說不得只好往輪迴中走一遭。」


  玄荊道:「如今眾生界的怨霾戾霧都吹到我芥山之上,也難怪你心神動搖。」


  紫陽看向杜若:「不知這位如何稱呼?」


  玄荊道:「不怪你不認得,他叫杜若,是一棵榕樹。新近才修出化身。」


  杜若正插不上嘴,聞言道:「客官,可要進店裡歇歇腳?」


  紫陽望了望子虛:「能在上神這裡歇歇腳,自然是好的。奈何行走匆忙,不知上神可否賒欠店錢?」


  子虛笑道:「上了不歸路,神仙難回頭。故而,我這裡概不賒欠。」


  紫陽想了想:「不如這樣,小仙看這客棧還缺一副楹聯,以字換酒,可否?」


  子虛點頭:「可。」


  紫陽從袖子中掏出一支毛筆,看了看嘆道:「看來我日後要苦讀許多年月了。」說完抬手在客棧大門門框上寫道:「今人不識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子虛看了,笑道:「你怨氣不少?」


  紫陽把毛筆收起,連連道:「不敢,不敢。」


  子虛抬手一招,手中出現一隻酒杯。內中清涼涼一汪清水,正是寂滅之水。


  紫陽雙手接過,一飲而盡。辭別客棧中的幾人,上了雲車去了。


  杜若看了看門框上的字,雖然金光閃閃十分好看,可也沒看出有什麼奇異之處。


  子虛笑道:「我可不是圖他這兩個字。這紫陽道人忒不老實。既然動了凡心,要到人間走一遭,就不該妄圖夾帶私貨。你只看見他帶著一支筆,卻不知道,那隻筆中蘊含了人間界的千古文章。」


  杜若道:「那老道也真是糊塗,文章再好又不頂吃穿,帶哪些做什麼?」


  卻被狐三娘聽見,頓時笑開了:「你才是那個糊塗的。豈不聞『書中自有千鍾粟,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你說那千古文章可有用處?」


  杜若道:「我才不信。」


  狐三娘道:「你要不信,我講個故事給你聽。」


  杜若最喜歡的就是聽故事,聞言連連道好。


  狐三娘講道:「從前……」


  杜若道:「怎麼又是從前?」


  狐三娘道:「你聽不聽?」


  杜若急忙點頭:「從前就從前吧。」


  「從前,有個書生……


  那書生原出自書香門第,自幼家教甚嚴。除了讀書,對窗外春秋一概不知。長到十六七歲,除了家中父母,親戚一個也不認識。


  後來父母年老多病,他也沒有謀生的手段,很是受了些窮困。連左鄰右舍都嘲笑鄙視,他就越發不肯和人交往。


  幾年後,朝廷開科取士。這書生一舉奪魁。紅袍加身,光宗耀祖不說,先前那些看不起他的親戚街坊,哪一個不來巴結?自此,錦衣玉食,好不恣意。」


  子虛似笑非笑問道:「那後來呢?」


  狐三娘道:「後來……」忽然想起了什麼似得,臉色白了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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