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打架
玄荊不由變色:「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芥山是須彌之虛的門戶,上接三十三天,下接三千大世界。要是容得這怪逃走,捉起來麻煩不說,他這山神的臉面何存?當下也顧不得思想其他,撮指打了個唿哨。這哨聲十分響亮,似乎能穿透雲霄一般。須臾,芥山上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虎吼。
瞬間就見那山巔樹倒石崩,鳥獸奔逃,塵土瀰漫飛揚。
大約過了兩刻鐘,一道黑影彷彿黑色的閃電,從芥山方向疾馳而來。到了近前,原來是一頭巨大的黑色老虎。高約兩丈,長約四五丈。碩大的腦門上一個金色的王字灼灼生輝。
黑虎來到玄荊面前,恭順的伏在地上。將口中銜著的一物吐到他的面前。
玄荊拍了拍黑虎的腦袋:「幹得好,回去吧。」
黑虎低下碩大的腦袋,親昵的在玄荊身上蹭了蹭,站起身又一陣風般回去了。
狐三娘定睛細看,才看清那黑虎吐出之物,赫然就是逃進芥山那怪。只是此時,那怪癱在地上一動不動,也不知是死是活。
玄荊踢了那怪一腳,忽然覺得對著一個不能動彈的東西泄憤,實在有失顏面。於是正了正神色,向狐三娘道:「把這東西拖進灶房當柴,給我燒些水來。我要洗澡。」他被那怪噴了一口毒煙,不但燒了衣服,還留下一身臭氣。不過這都是次要,最主要還是他兩萬多年不曾和人動手,今日頭一次開戒就馬失前蹄。這面子可是丟大發了。不把那怪挫骨揚灰,實在難解心頭之恨。
狐三娘不敢違拗他,戰戰兢兢走過去。這才發現,那怪雖然奄奄一息,可還沒死。見狀,她有些不敢上前。
玄荊丟了面子,心情不好,喝道:「你磨蹭什麼?」
狐三娘只好硬著頭皮捉住那怪一條後退往灶下拖。明覺小和尚盤膝端坐在她袖口裡,煞有介事的無聲念著經文。
狐三娘把那怪拖到灶下,不覺有些發愁。那怪很大,根本塞不進狹小的灶膛里。她試圖把那怪的肢體撕開,但是,那怪的筋骨皮肉十分堅韌,根本撕不動。灶房裡倒是有把菜刀,先不說砍不砍得開,拿菜刀砍渾身血絲糊拉,冒著腥臭的怪物,以後還怎麼切菜用?她這些東西可是耍了心機,通過杜若才弄來的。
杜若是很好糊弄,但她可沒傻到玄荊和子虛不知道是自己在背後搗鼓。故而,她需要什麼,從不敢輕易開口支使杜若。十分珍惜得來不易的東西。
狐三娘在灶下犯難,玄荊可不是個有耐心的。揚聲催她。狐三娘只能把撕不開那怪物的話說了。玄荊對她一臉鄙視:「妄你還有七千年的道行。」起身過去,單手一劃,掌中便化出一柄長刀。手起刀落,本以為能輕鬆把那怪物劈開。誰知只在那怪物身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印跡。
玄荊頓時惱羞成怒,大喝一聲,『哐哐』又是好幾刀。刀風捲起,狐三娘躲避不及,身上的衣衫都被震烈,皮膚上綻開數道血口子。小和尚從破碎的袖筒里掉下來,在地上翻了好幾翻。幸虧被斜刺里伸出的一隻纖長的手及時撈起,要不然也鐵定被刀風所傷。
出於本能,狐三娘想也沒想就躲到了撈起小和尚的那人身後。驚魂稍定才發現,這人不是別人,就是整日在門口喝酒的店主子虛。
子虛身材削瘦,有些單薄,但是,她站在那裡。玄荊那麼猛烈的刀風都驚不起她一片衣角。而這個看上去簡陋的客棧同樣紋絲不動。
「好了。」子虛開口,聲音淡淡的:「收起你的刀吧,你就是把它斬斷,也奈何不了這東西分毫。」
玄荊聞言,停了劈砍的動作。大口喘著粗氣。不是累的,是被氣得。他做妖王的時候何等威風?天上地下,誰不忌憚三分。如今竟然拿這小小的怪物無可奈何。
「看來我們還需要一個挑水砍柴的雜工。」她看也沒看玄荊,有些像自言自語。說完了,向外招了一下手:「來。」
狐三娘直覺眼前一花,灶房中憑空出現了一個渾身血跡斑斑的老道。那老道以劍拄地,雙目透過臉前披散的花白頭髮,茫然而又充滿警惕的打量著眼前的情景。
這時,被那怪物嚇的魂飛天外的杜若方才回過神來,聽見灶下的動靜,走了過來。那老道一眼看見杜若,目中忽然升起一股欣喜激動,但轉瞬間那股欣喜激動就退了去,變成刻骨的狠毒。叫道:「玄虛,我給你拼了。」揮劍向杜若刺來。
杜若這剛剛受了驚嚇還沒平復,面對那老道的驟然發難,一下子又傻了。
那老道看上去披頭散髮,狼狽不堪,那身法、劍勢竟然十分凌厲。狐三娘只來得及驚叫了一聲,眼睜睜看著那劍刺到杜若的胸口上。
但是,那劍並沒有刺進去。反而將杜若震飛了出去。
自開客棧,杜若已經好幾次被震飛。他現在飛的都有經驗了,身在空中反而不驚慌。反正屁股上這一疼是不能跑了。
狐三娘不知道啊。看見杜若被震飛,頓時生出同仇敵愾之心。一爪子就向老道撓去。要沒有杜若,她們母子這會兒早墜無妄地獄了。撇開恩情,這些天愛屋及烏,出於本能她都得給杜若小妖報仇。
老道一看,這裡還有隻狐狸精呢。除魔衛道,身為正派人士責無旁貸。口中念念有詞,挺劍就迎了上去。但他隨即就大驚失色。那些用來降妖除魔的術法竟然一些兒也使不出來。他現在和有些功夫的凡人高手差不多。如果他用心迎敵,不見得在狐三娘一個婦人手下吃癟。但誰叫他輕敵呢?
狐三娘七千年的修為,就算能用術法也不懼怕那老道。側身躲開劍鋒,一爪子就撓到了老道臉上,頓時撓出五道指痕。
老道也不是善茬,一掌擊在狐三娘的胸前,生生將她擊退。只是,先前玄荊發飆,狐三娘的衣衫都被震裂了,此時雖不至於衣不蔽體,可也好不到那裡。那老道又一張擊在她的胸前。
狐三娘雖是狐狸修成妖身,但她是正經的妖精。試想,一個身段妙曼,胸前波濤洶湧的美人兒,被一個老道一掌打在胸前。該是怎樣的惱羞成怒?
狐三娘一張粉面頓時就紅成了紫茄子,大叫一聲,瘋狂的就又向那老道撲了過去。完全就跟市井間潑婦打架一般,絲毫沒有套路可言。
這老道一看就是那所謂名門正派出來的老古板。這種老古板,不管幹什麼事都講究個套路。就算打架也一樣。因為這種人修為一般都很高,有做作的本錢。如果在三界之中,狐三娘遇上這樣的老道難免要掂量掂量,哪能這麼張牙舞爪?但在這裡不一樣。兩人都術法全失,就跟凡人無二。憑的就是力氣和手段。
老道要是不講套路,不見得會吃虧。可不管是人還是神,一旦養成某種習慣,很難改變。當循規蹈矩遇上撒潑打滾兒,往往只能左支右絀,破綻百出。
一會兒功夫,老道就被狐三娘撓了好幾爪子。臉上,脖子上血絲糊拉。更加的狼狽不堪。
子虛手掌上托著小和尚,眯著眼看兩人打架,絲毫沒有拉架的意思。玄荊心裡正不痛快,要不是子虛在一旁站著,他都想上去給狐三娘助戰。等著他拉架那也是不可能的。
這次,杜若被震飛的並不遠。他一落地就往回返。進了灶房一看。狐三娘和那老道扭在一起,打得正歡實。杜若是個心地純善的小妖,分不清敵我,更不知道記仇是什麼。他立時就把剛才那老道要殺自己的事忘到腦後了。走上前去想要把兩人分開。
這兩人的修為全比他高深。結果就是,他非但沒把二人分開,還遭了池魚之殃。半邊臉被狐三娘撓了幾道指痕,腿上挨了老道好幾腳。
「好了。」子虛輕描淡寫一聲。那二人齊齊停手。
狐三娘知道子虛是個厲害的人物。所以對於她輕輕一聲就能震動自己心脈並不意外。老道就不一樣了。他是被子虛隔空拘來的。還沒來得及了解這裡的情況。此刻看向子虛,面上不覺露出驚懼之意。
直覺告訴他,這個面目普通的女子不簡單。但是,當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杜若臉上時,先前那股恨意又生了起來。
子虛對此視而不見,淡淡說道:「我這裡缺個雜工,你暫且代替一時。」語氣很輕鬆,但表達的意思完全毋庸置疑。
老道只覺得一股怒火噴薄而出:「你知道我是誰?竟然讓我做雜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