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狐狸產子
子虛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放下酒杯走了出來,向那獵戶打聲招呼:「老伯有禮了。」
那獵戶看見走出來的不是那白頭髮的凶漢,而是個面目普通的年輕女子,緊張的心情稍稍有些和緩。連連點頭道:「客氣,客氣。」
子虛微微笑道:「這裡人煙稀少,尋常不會有人路過。老伯怎麼走到這裡來的?」
那獵戶輕嘆一聲:「姑娘,不瞞你說,並不是我自己走到這裡來的。是我被一頭吊睛猛虎追趕,慌不擇路逃到這個路口,無論如何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子虛臉上掛著慣有的微笑:「我是這家客棧的主人。這客棧新開,您是頭一位上門的客人。您要是信得過,就進來喝一杯,歇歇腳,再回去不遲。要是信不過,我讓夥計送你一程也使得。」
這獵戶風塵僕僕,嘴唇乾裂,顯然是疲憊饑渴至極。聞言不由有些意動。但是目光觸及玄荊的白眉白髮,還是搖了搖頭:「還是不進去了,我離家好幾日了,家裡不知道怎麼著急呢。勞煩姑娘給指個道路,老漢感激不盡。」
杜若聞言,不由滿臉失望。
那獵戶不肯逗留,子虛也不好勉強。就要讓杜若送他回去。要知道走上這條大路就只能向前,如果沒人引領,不管前面是天堂地獄,決難回頭。
這時,那獵戶挑在背後的獵物忽然低低嘶鳴了一聲。
子虛聞聲望去,這才看清那獵戶挑著的是一頭身軀龐大的狐狸。此刻那狐狸也正望著她,目中滿是祈求,淚水漣漣。子虛輕嘆一聲,向那獵戶道:「不知你這獵物可賣?」
獵戶聽了,喜道:「自然賣的。」邊說邊把那狐狸放了下來:「只是這狐狸皮毛坏了,怕是不值錢。姑娘要是想要,隨便給幾文銅錢就是了。也省得我挑著來回走。」
子虛看那狐狸,約摸三尺長,腰腹十分粗壯。渾身皮毛盡被燒毀,看不出原來的毛色。此時被獵戶放在地上,奄奄一息。她又嘆一口氣:「何苦。」從腰間摸出兩枚天圓地方的錢幣來。
獵戶看了,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這也太少了些吧?」
「分明是多了。」話音未落,玄荊走了過來,一把將那兩枚錢幣奪去,分出一個丟給那獵戶:「這是赤金所造,不是你們尋常見的青銅。能得一枚已經是你的造化。」
那獵戶本來就害怕玄荊,又見他氣勢洶洶更加的膽怯,哪裡還敢分說別的。接了那枚錢幣,隨著杜若走了。
玄荊掃了地上那狐狸一眼,把截留下來的錢幣往自己腰間一塞,抬腳返回了客棧內。
子虛本來也要重新回去喝自己的酒,那狐忽然口吐人言:「上仙,看在都是女人的份上救救我吧。」是個女子的聲音。
子虛轉頭,看向她粗壯的腹部:「你身為妖類,不知自愛,私通凡人,做下孽胎,已然違反天規大律。豈不聞,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今買下你,免你剝皮抽筋之辱,豈可再生妄念?」
那狐狸聽了,目中淚水更是洶湧:「小妖自知罪在不赦,萬死難以贖罪。可我腹中孩兒無辜。上仙,求您發發慈悲,略動些惻隱之心,救救我的孩子吧!」其聲哀戚,甚是可憐。
子虛並不理會,翻身回去,自飲自酌。任憑那狐哀哀哭泣,全然不為所動。
杜若去送那獵戶,他本懵懂純真。子虛讓他去送,他就順著原路把那獵戶往回送。走了一程就看見前面出現了一個小山包,半邊紅艷艷的火球綴在山包頂上。那獵戶見了,說道:「好了,這裡離我們村不遠了。到這裡我就認識路了。」
獵戶說完,辭別杜若就往那山包方向走去。
杜若對那山包上綴著的火球十分好奇,不由就想近前幾步看個明白。誰知才向前走了一步,眼前一陣恍惚,那山包連同那火球,和那獵戶全都不見了蹤影。自己正站在黃土的大路中央。面前是一條三岔路口。
沒弄明白那火球是什麼,杜若不免有些失望。他在三岔路口站了一會兒,想到子虛和玄荊還在客棧等著自己。就扭頭回來了。不怪他這麼想。他靈智開時,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玄荊。幼鳥有雛鳥情節,妖也多少不能倖免。他雖然知道玄荊不過是自己的鄰居,可心裡還是和他很親近。
而對於子虛的感覺就要複雜一些。畢竟那是他盼了三千年才見到的人。在那之前,兩人雖然都不記得對方,但有些事就算是忘記了,也會在心中留下痕迹。一旦時機到來,本能會快于思想做出反應。他第一眼看見子虛就覺得熟悉,覺得喜悅,甚至委屈。那就是本能的反應。
所以,子虛給他的感覺雖然說不清道不明,但他心裡對她的親近之情反而比玄荊還多。
杜若回到客棧時,就看見奄奄一息的狐狸目中淚水漣漣,向子虛苦苦哀求。不知怎得,他心裡竟然難受起來。臉上涼涼的有什麼滑落。抬手一摸,竟然是淚水。他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流淚了呢?
但看著狐狸哭,他的眼淚就控制不住。以至於嗓子里都哽咽起來。
子虛看見他腮邊的淚珠,只覺得杯中的佳釀也寡然無味起來。無可奈何道:「好了,我救她就是。」
「嗯?」杜若還有些反應不過來:「我沒想讓你救它。」
子虛道:「那你哭什麼?」
「……」杜若好看的眉峰微皺,百思不得其解:「我也不知道,就是控制不住。」
子虛走過去,伸手在他臉上一抹,只見那淚水在她掌心化成一粒粒圓潤的珠子,晶瑩透亮。杜若好奇的湊上過去,想要捏起一顆,手指伸過去,那珠子立刻就散開了,緊接著消失不見了。他好奇的又去捏其餘的幾粒。
子虛十分有耐心的看他把手心裡的淚珠全部捏散,抬手拍了拍他的頭:「別跟來。」說完彎腰把那條面目全非,奄奄一息的狐狸抱起來,向院子里走去。
杜若聽話的沒有跟過去。
筆直站在櫃檯后的玄荊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接著沉默。
子虛把那狐狸抱進客房,放到床上。伸手在她肚子上摸了一把:「你這孩兒有些古怪。」
狐狸聽了,虛弱的點了點頭:「小妖懷了他三百年,數日前忽然腰腹酸痛,本以為要臨盆。誰知瞬間引動天雷,小妖拼盡修為方才保住性命。那知被獵戶擒住,又差點兒命喪虎口。誤打誤撞才到了上仙這裡。」
子虛道:「此子生而半妖之體,本就有違天道。倘若妖性太重,日後必然為禍三界。少不得我立時給他個結果。你可想好了。」
狐狸的淚水又流了出來:「真要那樣,合該小妖命絕。」
子虛點頭:「如此甚好。」沖著那狐狸的腰腹輕吒一聲:「孽障,還不出世,真要累你母親性命?」
話音剛落,就見那狐狸的肚腹中冒出一團金光。於此同時,那狐狸忽然嘶鳴嚎叫起來,看樣子十分的痛苦。
等在外面的杜若聽見了,心中驚疑,問道:「阿虛,她怎麼了?」
連一向沉默的玄荊都被那嚎叫驚動心弦,走過去和杜若站在了一處。
子虛淡淡道:「沒事。」
狐狸的嘶鳴嚎叫愈發凄厲,杜若忍不住就要去看個究竟。玄荊一個愣神的功夫,他已經衝進了客房。子虛見他冒然進來,不由面色一緊,揮袖呵斥:「出去。」
杜若還沒看清房內情景,直覺一股大力撲面而來,身體倒飛了出去。他已經是第三次被人拍飛了。前兩次是玄荊,這一次是子虛。只是這次被玄荊伸手拉住,沒有飛出去多遠。
子虛拍飛了杜若,轉頭再看那狐狸的時候,臉上隱隱有些發燙。
這時,房內忽然金光大盛。那狐狸全身繃緊,嘶叫一聲產下一團金光閃閃的事物,隨即就暈死過去。
子虛抬手,金光斂去,餘下一團粉嫩的軟肉,蠕蠕而動。
「來。」子虛伸出一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