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尋找心魔
杜若抬頭就看到玄荊站在旁邊,手裡捏著的正是那杯酒。他也不惱,說道:「你要是也喜歡我釀的酒,以後可以常來。」
玄荊道:「我從不喝酒。我來只是想告訴你,你在路邊再等一萬年也不會有人經過。趁早收心,好好修鍊。」
杜若看著他:「那又怎樣呢?」
玄荊的眉頭皺的更緊,垂到腰際的白髮無風自舞。
阿虛淡淡道:「玄荊,你的心亂了。」
玄荊猛然將杯中酒飲盡,大聲道:「不,我沒有。」
杜若吃驚的望著他:「你不是說你不喝酒的?」
「我沒喝……」玄荊一語未了,赫然發現手中的酒杯空了,口腔中瀰漫著刺鼻的酒味。
「不……怎麼會這樣……」玄荊一下子將酒杯丟了出去,彷彿被燙了一般。面色灰敗的踉踉蹌蹌跑回自己的破廟之中。
「他怎麼了?」杜若十分不解。
「心魔。」女子站起身:「誰都有心魔,只不過有人敢於正視,敢於突破,有人只會自欺欺人罷了。」
杜若問道:「阿虛,你有心魔嗎?」
女子道:「有。」
杜若追問:「你的心魔是什麼呢?」
女子搖頭:「忘記了。」
「……」
「阿虛,你在幹什麼?」杜若看著女子繞著絨花樹轉圈,跟在她後面問。
女子道:「尋找我的心魔啊。」
杜若迷茫:「心魔是可以這樣找到的嗎?」
女子忽然抬手一招,『碦嚓』一聲輕響,絨花樹的一根樹枝應聲而落。杜若驚惶失措:「你幹什麼?為什麼折我的樹枝?」
女子笑道:「你頭頂上的枝葉那麼茂密,頂著不累嗎?我幫你修剪修剪。」
「修剪?」杜若根本就沒聽過這個詞,更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他很快就被女子的動作吸引去了神思。
只見阿虛雙手翻飛,一會兒功夫就用絨花樹枝做成了一棟小小的房子模樣。有門有窗,十分精巧。杜若天生地養,哪裡見過這個,既興奮又好奇的伸出指頭去捅那小門、小窗:「阿虛,這是什麼?還會動呢?」
阿虛笑道:「這是房子。」
杜若好奇道:「做什麼用的?」
阿虛笑道:「找心魔用的。」
杜若恍然:「這是你做的法器。」
阿虛笑道:「算是吧。」將手一揚,把那樹枝做成的房子往起一拋。那小房子被拋到空中,越往下落就變得越大。等到真正落地的時候,轟然一聲變成一座真正的房子。
杜若見了,興奮的都要跳起來了。一陣風就跑了過去。
這是一棟平房組成的院落。坐落在那條連接輪迴的大路邊上。土坯牆,茅草頂。大門開在正中間,沖著大路。進門是廳堂。放著幾張桌子並幾條板凳。靠里擺著一個櫃檯,櫃檯後面是一個酒架。廳堂往後走,是個由幾間屋子圍成的小小天井,天井中還擺了一張石桌,幾個權作座櫈的石鼓。
杜若新奇的每個屋子都轉了一遍,問道:「阿虛,你說的心魔呢?」
阿虛道:「總會找到的。」屈指一彈,小院兒門楣上斜挑起一桿望簾,上面兩個大字——客棧。
杜若問道:「客棧是什麼意思?」
阿虛道:「就是行人歇腳的地方。你不是要聽新鮮事嗎?咱們就在這兒開一家客棧。有客人來此歇腳,不正好打聽有沒有新鮮事可聽?」
杜若聞言,臉上的興奮之色褪去:「其實你不用這麼麻煩,這麼久都沒人路過,我想也許真的和玄荊說的那樣,這裡不會有人經過的吧?」
阿虛問道:「那你為什麼每天還興緻勃勃的在路邊等呢?」
杜若白凈的麵皮忽然飛起霞色,垂下頭道:「我也不知道。」
阿虛抬手,拍了拍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杜若的頭頂:「世間事有因就有果,你既心動,就一定有引你心生嚮往的緣由,這便是欲。既有緣由,便要尋個結果。要不然天長日久,這『欲』鬱結於心便就成了心魔。心魔即成,煩惱也就無窮無盡。」
杜若似懂非懂:「原來心魔是這麼來的。」
阿虛點頭:「可以這麼說。人有六識:眼、耳、鼻、舌、身、意,六識生六塵:色、聲、香、味、觸、法,塵生欲,因生七情:喜、怒、哀、樂、愛、惡、懼。世間心魔千千萬,各不相同,但歸根結底,不過是因欲生情,情難自製而已。」
杜若道:「可我不是人啊,我是樹,一棵樹。」
阿虛反問:「那你為什麼要修成人形,而不是修成一塊石頭,或者別的東西呢?」
杜若語塞,良久道:「我怎麼知道。」
阿虛笑道:「好了,不知道就別想了。咱們既然要開客棧,我總要教你些世間的規矩。」
杜若只是個小妖,神思很容易就從一個問題轉移到另一個問題上。聞言果然不再冥思苦想,高高興興的去學所謂的規矩。
這家小小的客棧就這麼悄然的開門營業了。店裡只有兩個人。一個整日坐在門口喝酒的年輕店主,和一個問東問西,不時站在門前大路上東張西望的俊俏店小二。
「小二,打酒。」突兀的一聲,可把杜若高興壞了。一溜小跑就迎了過來。這可是客棧開門第一個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