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初見若瑤
知夏知道,一定有什麼在發生變化,這個入府沒幾天的丫頭,昨天晚上居然睡到了王爺的床上,雖然王爺在書房過夜,並沒有寵幸她,但是這種待遇絕對不一般,難道她要成為王府的女主人嗎,就這麼一個瘦瘦弱弱的丫頭,眼看都沒有完全發育成熟,身子沒有展開呢,怎麼可能是成為站在王爺身邊的那個女人。如果是瑤公主的話,倒是靠譜的,不管身世地位,長相,才情都和自家王爺是相配的,府里上下人都看的出來,瑤公主對王爺的心思,王爺雖然總是不冷不熱,但是幾乎所有人都認定了,瑤公主就是未來的乾王妃,現在出現的這個丫頭是做什麼的,王爺對她絕對的不同,甚至在知夏的感覺裡面,這個不同已經超過了對待瑤公主,難道是準備收來做側妃的嗎?但為何清早王爺又交代按照侍女給她打扮,這讓知夏也著實摸不著頭腦了。但是不管怎麼樣,知夏對待王爺是絕對衷心的,也正因為這一點,才使她能長久的停留在府里離王爺最近的地方伺候,無論將來的乾王妃是誰,都不會改變自己對王爺的衷心。知夏再瞧了瞧已經穿戴好的十二,覺的沒有什麼紕漏了,開口道「王爺今日進宮面聖,你我都跟著,宮裡面規矩多,你跟緊我就是,不要多說話,主子不問你就不說,有我照應著,不要太緊張。你我只能跟到宮外二門,到那裡等著就是,宮裡面有伺候的宮女。「十二認真聽著知夏的囑咐,一一在腦子裡面過了一遍才道「記下了,知夏姐姐「。
車馬在寬敞的官道上行進,乾墨一邊斜靠在車內,一邊喝著知夏遞到手邊的茶,十二坐的筆直,眼觀鼻,鼻觀心,內心裏面反覆記著剛才知夏給交代的事情,在乾墨的眼裡看去,覺得這真是個沒心沒肺的丫頭,昨晚經了那事,她見了自己都沒有一點異常,難道不該嬌羞一下的嗎,心裡如是想著,就有點來了惱,慢悠悠的開口道「等會兒到了二門,知夏你等在外面,十二跟我進去伺候吧「,話說完就看到知夏睜圓了眼睛看著自己,一般外臣覲見到了二門是不帶自己奴才進去伺候的,能帶進去的都是身份不一般的女子,比如王妃或者如夫人,有時候有些武官沒有那麼講究也帶妾進入,但是妾進去就是以伺候夫主為主的,現下十二什麼身份都沒有卻被帶進去顯然不合時宜,就算是以妾的身份帶進去,十二第一次進宮,什麼規矩都不懂,這才是讓人最擔心的。乾墨似乎能明白知夏心中所想,大手一揮道「無妨,只是跟著我就行,其他的莫要搭理。「這話也就乾王爺敢說,當今聖上對王爺的倚重是有目共睹的,只是王爺敢如此目中無人卻不是依仗聖上,那全是自己打回來的。知夏瞭然,伸手拉過發愣的十二,開始給她細細的交代宮裡的規矩,臨時抱抱佛教,總比沒有的強吧。
議事房內,年輕的睿帝坐於龍椅之上,而乾墨正身立於其前,睿帝兩年前繼位,雖則年輕,但卻老成持重,生於皇家的皇子,能生存下來並坐上那張龍椅,本來就有過人之處。「先生今日帶了女子進來?「雖然君臣的關係,但睿帝對乾墨還是尊稱為先生,是因為年少時經常受教於乾墨,且繼位后,乾墨的存在為他穩固朝臣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是以無人之時,睿帝還是以先生尊稱的。聽得皇上一開始就問了這麼個問題,乾墨顯然還沒有準備好怎麼應對,只好隨口道「是家中小婢「,說完覺得心中有些不爽,十二雖然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自己是十分清楚的,如果是以單家滴女月盈的身份,那絕對是與他百里家齊名的,如何也不是一個小婢的身份,但現下自己的身份都不能暴露,更何況她的呢,睿帝笑了笑,意味深長的看著乾墨道,「小婢被先生帶進了皇宮,怕日後身份是會變變了。話說到此,也就無需往下再說了,睿帝及時打住,換了話題,「今日叫先生來,是有事相商「,
「皇上請直言,墨必然知無不言「,乾墨如是道。
「先生是睿智之人,先皇在時,不準馭靈之人入朝為官,現如今,朕繼位兩載,縱觀局勢,深感當年父皇有些狹隘了,聽聞馭靈者呼風喚雨,駕馭猛獸,堪比萬人過境,這樣的能力如果能為朝廷所用,豈不快哉。聽說南面有馭靈世家,引家善木,上官善獸,都可以招攬過來為朝廷所用,朕也派人暗中查過,這兩家若給之錢或權,未必請不動,先生以為如何?
「乾墨聽完睿帝這番話,心驚如雷,這睿帝,兩年之內居然成長如此,只有兩年,就敢推翻先帝的做派,馭靈之人是厲害,但是一旦這些人反了要篡位,滿朝文武怕是無人能抵抗,這也是先帝堅決不允馭靈者入朝的原因,而這個睿帝為何敢提出這個想法,是他年輕氣盛,還是早有后招,他對自己的事情又掌握了多少?這一提究竟是試探還是只是相商,乾墨在短短的時間內摸不透睿帝的真實想法,心中極快的思量著,若是同意睿帝的說法把那兩家招募過來,以自己上位的位置滅了他們就無需下黃泉毀咒符這般麻煩,然,若是睿帝只是試探,或者他們過來后自己身份暴露,那麼後面當如何行事,乾墨一時間很難有所決斷,於是只能給出模稜兩可的答案「皇上竟有如此氣魄,敢為先帝所不為,但此事不是小事,需得從長計議,容臣細想后再回稟「。睿帝呵呵一笑,也不再說這個話題,而是話鋒一轉,提到另外一件事,「近幾年邊境高麗族頻繁冒進,朝中每年用於鎮壓他們的軍餉已然太多,近日高麗族老族長去世,長子托雷繼位,像朕提出要迎娶皇妹瑤公主為夫人,此舉有修好的意思,但是瑤兒是吾親妹,又對先生格外有心,先生看這事該如何?
「乾墨心中已經瞭然,今日這兩件事看似無關,實則都在試探,皇上絕無嫁了若瑤之意,皇上與若瑤是一母所生,皇上繼位,若瑤出了汗馬功勞,這樣的感情和利益關係,睿帝絕不可能將她遠嫁,今日這番說辭,就是要自己領兵去收拾了高麗族,那麼睿帝在試探的是什麼?是自己對若瑤是否有情,還是自己與馭靈有多大關係,或者兩者皆有,但無論如何,這領兵一事自己是拒絕不了了,若瑤於己有知遇之恩,若沒有若瑤當年的力薦就無今日的乾王爺,這恩是一定要報的。如果是試探自己是否於馭靈有關,那就說明已經開始有所懷疑,既然這樣,再繼續隱瞞已無意義,索性暴露了去,看看這個年輕的皇帝究竟有多少於先帝不同,他能給自己多少,自己能回報給他多少,都是各取所需的事,最差不過是辭官,報仇的事情再從長計議而已,想通此間道理,乾墨覺得輕鬆些,於是答道「我朝公主怎可下嫁高麗為夫人,臣願領兵打退高麗「。
「就等先生這句話,先生於皇妹感情的確不同,那先生請去,待取勝班師回朝,朕必給先生所想「。這話里的確有話,但是什麼,要等回來后再說了,乾墨心中有種預感,有些事情恐怕馬上就要揭開了,是喜是惡都必須面對,而他賭的是睿帝的英明和氣度,面前的這個皇帝絕對是不同於先帝的,在他的身上,乾墨看到了不同,這種不同是發自血脈中的力量。要變天了。不知不覺中,已近晌午,睿帝起身道「先生留下用飯吧,朕宣瑤兒一同過來,你們也可暢聊一番「。
聚歡齋是皇家招待外臣的地方,上位上坐著睿帝和新晉靜妃,下首右側是若瑤公主,左側是乾墨,乾墨後方站著十二,第一次進宮就遇到於皇上公主同食的場面是十二萬萬沒有想到的,她僅有的伺候人的經驗都是在上官家裡學來的,十二心裡有些緊張,她牢牢的記住乾墨說的話,只要跟著他就行了,也牢牢的記著知夏跟她交代的每一句,心裡默默的一遍遍念著,乾墨似乎有所感應,回頭瞅了一眼十二,桌下的手伸過去輕輕的捏了捏十二的手,十二渾身一震,心裡說不上什麼滋味,但是覺得安穩多了。緩過神來的十二,開始關注周圍的場景,威嚴的皇上,柔美的靜妃,還有坐在對面的公主似乎頻頻朝這邊望來,公主穿著一身鵝黃,端莊秀麗,天家氣派顯露無一,十二瞧著,覺得公主真是個絕美的人兒,是她這輩子見到的最美的人兒。對面的若瑤也在觀望這邊,今日乾墨帶來的這個女子是頭一次見到,知夏她是知道的,以前去乾王府都是知夏過來招呼伺候,她也知道,乾墨身邊再無其他近身婢女伺候左右,這個女子雖然是侍女的打扮,但是卻能被乾墨帶進宮來,顯然是不一般的,難道是已經收了房的妾嗎,想到此,若瑤心裡一陣酸楚。定定心神,若瑤舉起酒杯對著乾墨一拜道「墨哥哥,有些日子未見了,瑤兒上回去乾王府都是半年前的日子了,聽皇兄說你又要領兵,瑤兒敬你,望你凱旋「。沒等乾墨開口,睿帝爽朗的笑了起來道「這酒該敬,先生領兵出征也為你,先生不願你被那高麗王子娶走,這才遠赴沙場征戰「,話畢,再看若瑤,含羞帶怯,臉上微紅,嬌羞的看著乾墨,低低的說道「若為此,瑤兒真要謝過墨哥哥「。乾墨看著若瑤,若瑤對自己的情義,不是不知道,甚至想過,以若瑤公主的身份若是成了乾王妃對自己大有裨益,若放在之前,他可能就默認了此事,反正對於自己而言娶誰不娶誰都不重要,只是現下遇到十二,雖然只是幾天的相處,但是她帶給自己太多不同的感覺,這種感覺若瑤沒有給過自己,還有一種感覺就是不想委屈十二,想到此,乾墨開口道「公主莫謝,以公主的尊嚴,怎可下嫁番邦,高麗小兒提出的聯姻不僅僅是對公主的侮辱,也是對吾皇吾國的侮辱,身為我朝男兒,任何人都不會允許這事發生的「。這話回答的毫無錯處,卻讓若瑤的心一下跌入谷底,不是為了她而戰,而是為了國家尊嚴而戰,墨,我對你的心難道你還不明了嗎,難道,以前的那些情義是假的嗎,還是因為你身後的這個女子,看著一臉沉悶的若瑤,睿帝若有所思,今日,先生對若瑤的態度的確有別以往,以往看不出明顯的願意,但是也絕對沒有拒絕,今日的改變難道是因為她身後的那個丫頭,睿帝和若瑤兩個人同時將注意力放到了十二身上,這個並不怎麼起眼的侍女一直老實的呆在乾墨身後,似乎動作總是比別人慢一步,她是在學,別人做什麼,她就做什麼,她根本不懂皇宮的規矩,竟然才現學現用,讓人驚訝的是,第一次入宮,什麼都不懂的情況下,她居然絲毫不慌亂,若是放在旁人早就緊張的紕漏百出,而這個丫頭觀察入微,一舉一動模仿的有鼻子有眼,若不細看,根本看不出她與其他宮中侍女伺候的有何區別,再細看其長相,若瑤暗自吃驚,剛才沒有細細瞧,現在看去,這個丫頭眼睛甚美,黑白分明,讓人有種恬靜的感覺,認真伺候的樣子,似乎忘記了周遭的一切,睿帝有些好奇,如果就是這個丫頭比下去了瑤兒,也太平常了,沒有過人的姿色,還像是個孩子似的身板,乾墨心中暗暗叫糟,看這個架勢,這兩人都對十二起了興趣,果然,睿帝開口「先生今日帶這女子定有過人之處,是善歌還是善舞,可否表演助興?「聽聞這話,十二愣住了,沒想到皇上會提出這樣的要求,莫要說歌舞,自己就連聽都很少聽,怎麼會那些東西呢,未等十二開口,乾墨先道「皇上抬舉她了,小婢既不善歌也不類舞,帶著在身邊只是她頗懂我心意而已「,話畢,若瑤心如刀絞,一個婢女竟然懂他的心意,那麼自己算什麼呢,苦苦等他這麼多年,一直不冷不熱,皇兄多次暗示是否需要下旨賜婚,可她不願意,她不願意是賜婚他才要她,她要他親自提親,可是現在竟多出了一個懂他心意的小婢,他要至自己於何地,一直默默喝酒的靜妃,冷眼看著這一切,公主,皇上,乾王爺的心思瞧在她的眼裡真真是有趣,除了那個丫頭一臉茫然,其他三人都各懷心思,讓他們看的更清楚些吧,靜妃扭頭對身後的侍女一番耳語后說道,「皇上,我看那個丫頭是緊張了,這樣赤頭白臉的就讓小丫頭歌舞,換誰都會不知所措的,先賞杯水酒壓壓驚再做定奪可好?「睿帝不知靜妃葫蘆裡面賣的什麼葯,也想往下看看,點頭道是,靜妃身邊的侍女端了一大杯酒水走向十二,快到跟前的時候,一個趔趄,眼看著這杯酒水就直衝著十二的面門潑過去,酒水雖然不多,但是若要入眼那是極痛的,說時急,那時快,乾墨起身一個抄手回護,將十二拽後幾步,自己護在了她的身前,這番動作,乾墨連想的時間都沒有,就做了,那杯酒水也不偏不倚的全部撒到了乾墨衣服上,見此,闖禍的侍女趕緊下跪磕頭求饒,而乾墨在剛才那一瞬也明白了這是靜妃故意試探自己對十二的態度,維護便維護了,那又怎樣,乾墨起身面相睿帝一拜道「臣失顏,容臣回府更衣,先行告退了「,說完轉身拉著十二的手便要離開,睿帝看著乾墨二人離開的身影,扭頭對若瑤道「瑤兒,今日可是看清楚了,那人心不在你身上,你這樣等下去毫無意義,聽皇兄一言,要麼就搶奪,要麼就放棄,莫要虛度,可懂?「說完也不理會若瑤說什麼,便起身點著靜妃的鼻子道「你又調皮了。「靜妃身姿有若無骨的靠向睿帝,淡淡的笑道「臣妾只是想,公主這麼尊貴的人兒,犯不著跟個丫頭面前猜忌打啞謎,皇上說的是,想要就搶過來。「若瑤看著也漸行漸遠的睿帝和靜妃,心裡猶若打碎了五味瓶,剛才,乾墨竟然回護如此,甚至完全不想避諱,這一幕向刀一樣劃在心裡,疼痛難當,而皇兄和靜妃說,搶過來,這樣的人是她能搶過來的嗎?若瑤甚至想,只要乾墨不願意,他甚至可以丟了這官職也絕對不會被人牽著鼻子走,那麼,放棄吧,怎麼能,這麼多年的等待和守候怎麼能輸給一個丫頭。搶不得,放不下,若瑤第一次感覺到身為公主也不是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比如這情之一字,累煞人。
十二和乾墨坐在馬車內,十二充滿歉疚的看著乾墨的衣服,心裡想,這人怎麼這般傻,就是這酒水潑到她的臉上又如何了,什麼樣罪沒有受過,今天這點小事,這人竟然會擋道她前面,心裡有種暖暖的感覺。乾墨也看著十二若有所思,十二的到來似乎打開了他心中的一扇窗,讓些許光芒照射了進來,她純凈的眼睛中,讓他世俗的心能得到洗滌,看著她就覺得安靜了很多,他需要她,這幾天,她輕易就能撩撥自己的各種情緒,身體的反應是最直接的訊號,儘管現在還沒有想清楚自己在仇恨和十二之間到底怎麼安排,不想拖她進來,但是也不想讓她離開,身體的表述往往先於頭腦,因為身體更加忠實於情感,乾墨伸手霸道的將十二攏進懷裡,卻感受到十二發僵的身子,帶著些抗拒,「你,怕我?不願意跟著我?「乾墨低沉略帶沙啞的問道,十二囧的滿臉通紅,沒有人給自己講過男女間的事情,王爺帶給自己的感覺於少爺太不相同,少爺更像是朋友,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而這個男人,每次的霸道都讓自己不知所措,卻心裡像長了草似的,想逃開又斷不掉。這樣的窘迫之下,十二突然想到了故人一說便問道「你,能說的故人是什麼,你認識我爹娘嗎?你是誰?
「我是誰,乾墨一震,這麼多年,自己活在偽裝當中,除了仇恨險些忘記自己是誰,乾墨將嘴湊近十二的耳邊,悄聲說道「我是百里乾墨「
十二張著嘴,大吃一驚,重複著乾墨在耳邊的話語,「百里。。。「,突然嘴就被乾墨捂住了,乾墨定定的看著十二道前面兩個字現在還不能叫出來,知道嗎?「十二傻愣愣的點點頭,乾墨又道,「莫怕,再過些日子,我要領兵出戰,等我回來,我就講事情原本告訴你,可好?「十二又傻傻地點點頭。乾墨一手來回扶著十二的後背,一邊自言自語似的說道,「莫要怕我,我們其實是一樣的「。十二今日太累了,聽著乾墨說的話也似懂非懂,就這樣,頭一點一點的居然睡著了,乾墨看著這樣的十二,有些無奈,居然這樣就睡著了,想必今天經歷的這些,是她這輩子都沒有經歷的吧。有些事情瞞不住了,比如自己馭靈,比如十二的身世,今天那杯酒水大家都以為是自己為十二擋的,其實在那一瞬間,只有自己看清楚了,那酒水在接近十二的時候生生轉了方向,單家馭水,十二的身上有散靈護身,在一個尚未開禁的人身上,有散靈跟隨,又沒有被人識破,這水靈一定是強靈,他在用意識護著十二的本體,恐怕,作為馭靈後人,自己和十二都有逃不掉的宿命,只是這些年在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突然失蹤,法血被封禁,難道這一切也跟當年那場屠殺有關?該來的始終會來的,從今日睿帝的試探可以看出,高麗這場仗后恐怕就是攤牌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