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妙手丹青
衙門捕快早已經離開,長樂坊地上的血跡也被處理了。胡杲見提娜帶著薛槑向內堂而去,本想跟著去,可是他貴族身份,哪能做那樣的事?當下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對李偉業說道:「那薛二獃子竟敢跟我搶女人,老李,找個機會閹了他。」
說完,便悻悻的出了長樂坊。
李偉業苦笑著點了點頭,心想暫時答應少爺的要求,不然他不會善罷甘休。至於要行動嘛,那肯定是不能的,開玩笑,薛楠那個小丫頭的功夫可是高得嚇人,他李偉業又不傻,哪裡會活得不耐煩去招惹她?
薛槑原本以為要經受一番波折才能將魯木匠救出來,沒想到提娜那麼爽快的答應放人,倒讓他有些吃驚。
他哪裡知道,提娜心中在意的只是古雪一而已,黃金千兩,富貴百年,於她只不過過眼煙雲,只要能再見到古雪一,這一切都可以拋棄。所以,她才對偷東西的鬼手七從寬處理,也不在意魯貴欠下的賭債。
魯貴從地牢中被帶了出來,薛槑看著他渾身血跡,顯是被毒打了一番,上前查看他的傷勢。好在只是一些皮外傷,並未傷筋動骨,薛槑放下心來。他看著魯貴,開口問道:「魯大師,還認得我么?」
魯貴雙眼空洞,好似行屍走肉,對薛槑的問話渾然不理,只是直勾勾的看著眼前。薛楠在他耳邊叫了一聲,魯貴也好似沒有聽到,薛楠輕輕一推,魯貴摔倒在地,竟然就那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看著他那個樣子,薛槑搖了搖頭,說道:「他肯定經歷了什麼恐怖的事情,把魂丟了,我們得想辦法幫他把魂找回來。」薛楠一聽,來了興趣,開口說道:「如此甚好,二哥你還懂的招魂啊,趕快施展出來,我要看。」
薛槑瞥了她一眼,轉頭對吳明說道:「你去請表少爺來長樂坊一趟,我們先送魯木匠回去,申牌時分在長樂坊門口匯合。」吳明依言而去,薛槑和薛楠送魯木匠回去。
將魯木匠送到養虎巷,看著被拆毀的門板,薛槑輕聲問道:「魯大師,究竟發生了什麼,我打算給你送銀子,見你不在,打聽之下才知道你被長樂坊抓了。」
「沒了,什麼都沒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魯貴絕望的低聲說道,淚水滑落,他伸出僅剩的三根手指擦去眼淚,語調悲傷的說道:「二少爺,就算你現在給我黃金,我也沒有用處了,小雅她們母女早已不在了。」
「什麼?」薛槑吃了一驚,開口說道:「難道長樂坊將她們殺害了不成,還有王法嗎?還有天理嗎?」
魯貴搖了搖頭,失落的說道:「這倒不是,長樂坊的人見我遲遲還不起債務,便轉手將她們賣給了其他人。」
薛槑突然想起表弟王龜年說起小雅不在了的話,原來是指的這個。前後聯繫起來,他猜想表弟一定是心儀魯木匠的女兒,而自己又無力將她救出苦海,才那般鬱悶。
「我們從其他人那裡將她們母女買回來就是,魯師傅你不必太傷感。」薛楠功夫很好,可為人天真,沒有多少江湖經驗,才說出這樣安慰的話。
魯貴連連搖頭,說道:「晚了,救不回來了,按照江湖規矩,他們是不會說出買主的住址和姓名的,天下之大,我該到哪裡去尋她們母女?」說著,失聲痛哭起來。
「唉,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薛槑心中嘆息,見這個七尺漢子哭得這般撕心裂肺,當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魯大師,尋找你妻女的事情,就交給我來辦吧。反正我已經答應幫人找人了,順便也幫你吧。我表弟丹青妙筆,只要你形容到位,他定然能夠將令愛的容貌畫下來。」
魯貴看著薛槑,連連道謝,只差沒有下跪了。薛槑微微一笑,說道:「我過兩天就要動身去京師了,建造馬戲團的事情,最好能夠早日定下來。這樣吧,魯大師,你先召集那些工匠,這方面由你全權負責。」
薛槑說著,遞過去二十兩銀子,說是定金。其實哪裡需要支付這麼多的定金,只是薛槑為了表示誠意,才這樣的。薛楠在一邊用眼神阻止薛槑,心道我這二哥瘋了不成?魯貴拿著巨款,激動得渾身顫抖,囁嚅道:「二公子以誠相待,魯貴定不負你。」
說著將銀子揣入了懷中,薛槑又輕聲安慰了兩句,帶著薛楠離開了。路上,薛楠再也忍不住,抱怨薛槑不該那麼輕信他人,若是魯木匠將銀子輸光怎麼辦?薛槑說他相信魯木匠是真心悔過。薛楠又埋怨他不該跟提娜眉來眼去,薛槑笑著說:「就你多心,我在她眼中,只不過一個毛頭小鬼而已。」
薛楠眼珠子轉了轉,說道:「你要保證,不能對不起卿臣姐姐。不行,跟我說不算,你要親自去見她一面,當著她的面,向她保證。」薛槑敲在薛楠頭上,教訓道:「胡鬧,洪夫子不在家,我怎麼能去見洪小姐,這可算是幽會,壞了她名聲我可擔待不起。」
薛槑畢竟在明朝生活過了一段時間,知道禮教之嚴,男女大防。若是真去見了洪卿臣,被人抓到浸豬籠怎麼辦?為了兩家的顏面著想,他不打算去見洪卿臣,可是薛楠已經暗暗打定主意,非要讓薛槑去一趟洪家不可。
來到長樂坊,吳明和王龜年已經等在門口,薛槑跟王龜年打了一聲招呼,露出一個笑容。他沒想到作為讀書人的表弟竟然這麼爽快,來到這種魚龍混雜之地,讀書人不是很清高的嗎,怎麼有些清高的表弟會做出這樣反常的舉動呢?
不等薛槑細究,王龜年便當先走進了長樂坊,似乎有些急不可耐。薛槑見他的樣子,搖了搖頭,跟了進去。四人讓小廝稟告提娜,片刻后,小廝領著四人去貴賓室,提娜早已經備好酒水糕點等候了。
「這位想必就是二當家了,我們明人不說暗話,你今日若不將小雅的下落告訴我,我就……」
「你待怎樣?」提娜打斷王龜年,輕聲說道:「這位小相公也是個痴心人,相思的苦楚,誰又能比我更有切膚之痛?若我真知道那丫頭的下落,又怎會不告訴你?這世上有我一個苦命人便足矣,又何必再造遺憾?」
她的言語雖然輕緩,可是吐字清晰,四人聽了,都知她沒有撒謊。王龜年垂下了頭,薛槑安慰道:「表弟,莫要氣餒,你口中的小雅,想必就是魯木匠的女兒吧。我已經跟魯木匠說好了,他開口描述小雅的容貌,你用筆畫下來,我們照著畫像尋找,很快就能找到了。」
「何須描述,我信手便能夠畫出她的相貌。」王龜年淡淡說道,只因小雅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宛在眼前。
提娜將心中懇求告訴了王龜年,在薛槑的調解之下,心高氣傲的王龜年沒有拒絕,答應幫提娜繪製古雪一的畫像。他首先瞧了一遍提娜之前的畫像,有了一個大致的印象,再根據提娜的描述,修改臉部細節。
前後修改了七八次之後,王龜年終於將古雪一的畫像畫了出來。薛槑看著鋪了一地的廢紙,暗道:「要根據描述畫出畫像,果然不是容易的事,恐怕也只有我這表弟有這樣的耐性和這樣的技藝,不服不行啊。」
王龜年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面無表情。提娜卻湧出了淚水,那生動傳神的畫像栩栩如生,好似古雪一就在她面前,深情款款的看著她一般。提娜搖了搖頭,心說他決計不會如此深情看著我,便擦去淚水,對王龜年說道:「小王相公,你不愧是丹青妙手,便是宮廷畫師,也不及你十分之一。看著這幅畫,我竟捨不得交給你們了,還請你再另畫一幅,這一副就給我收藏吧。」
「相同的畫,我從不畫兩次,只有一個人除外,可惜這不是她。」王龜年不滿的說道,這是他的原則,未完成的畫可以多次揣摩修改,可一旦完成,就不再重複,這樣才不會停留在過去,才能有新的進步。
提娜的臉瞬間冷了下來,薛槑連忙圓場道:「這個容易,在另找幾個畫匠,臨摹我表弟的畫作不就行了。憑空畫不出,難道臨摹還畫不出來么,到時候畫上幾百幅,二當家你找人也更容易不是?」
薛楠暗贊二哥腦子轉得快,提娜聽了薛槑的話,連忙叫手下人去找畫匠。王龜年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訊息,負起往外走,薛槑怕他出事,連忙跟了上去。
出了長樂坊,薛楠突然出手,打暈了薛槑。吳明和王龜年大吃一驚,王龜年詫異道:「表妹,你這是做什麼?」
「百毒神雞,你護送我三表哥回去,我和二哥還有事情要辦,晚些回來。今日之事,不許跟旁人提起,不然休怪我不客氣。」
吳明奈何不了薛楠,心中暗罵一聲,護送王龜年回薛家。而薛楠則帶著昏迷的薛槑,向洪家飛去,她要帶二哥去見卿臣姐姐,讓二哥保證不喜歡別的女人。這既是為了卿臣姐姐不傷心,也為了二哥不被人罵作負心漢。
薛楠覺得自己義不容辭,誰叫她是一代女俠呢?行俠仗義,撮合姻緣這樣的好事,自然是當仁不讓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