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覆滅的斯蒂文斯（二）
血還在蔓延，在血那鮮紅的顏色里，他攥緊了手中的法杖，躲開槍林彈雨，火線與騎乘快馬的敵人碰撞，留下的是焦黑的屍體及帶火的馬。
更多的敵人沖了過來，親族圍在了他的左右，前方，子彈地飛射和魔咒地釋放，全部在馬蹄的踏碎聲中齊聲炸響。他與親族向前衝鋒，背後是滔天的火光，烈焰、砍殺、倒下，屍體堆積如山，他的嘶吼帶著他的勇氣。
「來啊！」他只能這麼說了。
對準前方籠罩著黑夜的敵人，法杖上一道火線釋放而出。
當三口洪鐘的鳴聲響徹長夜，當手中的酒杯碎裂於地，當亞倫睜開渾濁的雙眼時候，他甚至還在懷疑這是否是夢的延續。窗外傳來鷹的鳴叫，之後，是大地地顫動，魔獸的嘶吼接連而至。
喀拉！啪啦！建築物地倒塌。
槍聲！怒吼！烈焰地爆炸。
大量的敵人，騎著馬，衝進了城。
快去，那裡需要救援。
啊！防線破了，守不住了。
咔嚓！鐵刃切割的響動。
哈哈！進去，給我闖進去。
這聽起來真是令人害怕，城堡外迴響起外來者的吵鬧聲、馬蹄聲，還有轟鳴及爆炸聲，以及他們嘶吼的殺戮聲。
亞倫站立在窗戶的裡面，如同中了石化魔法般一動不動。隔著結界，斯蒂文斯家族的領地早已烈焰熊熊，眾多形態不一的魔獸正肆虐破壞，把人一個個吞服肚中。空中滿是煙塵、子彈和凄慘地尖叫。
「我的家族。」亞倫不可置信望著眼前的景象，熱風吹打著他的臉面，火辣辣的刺痛。「不可能？就這樣完了。」一次醉酒的工夫，當他醒來，一切翻天覆地。
「是的，你的家族完了。」
一句聲音凄冷，飽含嘲笑，亞倫只覺毛骨悚然。他向後轉身，瞬間，臉色更加蒼白，比家族的覆滅還要讓他驚恐不安。一名披肩散發的男子背靠著牆角，蹲坐著，渾身上下宛如落魄的流浪漢，然那突陷的雙眼滿懷諷刺，教他一生難忘。
他癱倒在地上，牙齒打顫：「布……布萊恩？」
「哦，你在叫我？」布萊恩緩緩從牆角站起並哈哈大笑，「這真是有趣極了，瞧你軟弱的像一條蟲。」
「你？！」
「哈哈，你不是蟲又是什麼，蟲鳴嗎？還是蟲子的乞討？」
「你……你這砸碎，你不是死了嗎？！」亞倫憤怒地大聲咒罵，一時間怒火壓過膽怯。我不應該怕他，我不應該怕他，他心中默念，突然他恍惚過來，牆角哪有什麼身影。他靜立了好一會，直到外面的連連慘叫聲把他驚起。
幻覺嗎？一定是幻覺！他不得不承認布萊恩就是他一生的污點，心中的心魔。
又是一頭2星級魔獸撞擊結界，城堡一陣晃動。亞倫深吸了口氣，那一刻魔獸的獸眼直視著自己，張開的血盆獸口彷彿一定會把他嚼得粉碎。我必須逃跑，這裡不能呆了，或許父親那裡安全。他膽顫地拿起法杖推開房門，盡量不轉身看向窗外。
「你真的果然像條蟲。」
幻覺又起，亞倫臉色發青，深知布萊恩就站在窗前，他那諷刺、嘲弄、甚至帶有憐憫的目光刺痛著他的內心。他頭也不回摔門跑出。
時間流逝，城堡更加晃動，斯蒂文斯家族被敵人重重包圍。焦急的吼音沒有回應，滿地儘是破碎的物件，亞倫跑過了走廊卻空無一人，由此恐懼在心中不斷地放大。
人呢？管家那砸碎，他們到底躲到哪了？漸漸的，亞倫發現了第一具屍首，面容朝下，是死去的女僕。他跨了過去，但是陸續的見到了更多倒地的家僕及親族，無一例外，他們都走在了他的前面。
朝向城堡頂端的階梯是血與屍骸的地毯。「這些都是誰幹的？」他驚恐不已，向上的速度越來越慢，最後連勇氣也消失殆盡。
「我不能朝上走，會死的。」血的氣息充訴著他的鼻腔。
於是，他開始朝城堡的下方前行，上面是死路，下面必定還有轉機，希望與絕望在內心裡徘徊。路途中，亞倫不敢去看任何的反光物件，鏡子也好，窗戶也好，即便只是掉落地面的餐具，幻覺總會與之相伴，布萊恩總會恰恰出現，披散著發，乞丐的面容，一次次提醒他，嘲笑他。
「你真是狼狽。」
「我從沒見過像你一樣愚蠢的公子，哈哈。」
「你不配做我的對手，過去的我太高看你了。」
……
「砸碎，你給我去死。」忍無可忍的怒火爆發，一道火線撞破了一扇窗戶。他在恐懼、絕望的氛圍里飽受折磨。
最後，亞倫來到空曠的大廳，跌落在地，氣喘兮兮，透過眼眸，失魂落魄。他沒法逃了，家族就是他的一切，當家族覆滅，難道他還能回到過去嗎？風光的日子已然逝去，他不禁苦澀地笑起，笑聲越來越大。
我是火狐，而不是軟弱的蟲子。他無比悲觀，然心中對家族、對奮鬥的每一位族人，對固倫抱有一絲期望。忽然，他詫異地轉過頭。
「亞倫少爺。」
「這不是亞倫少爺嗎？」
晃動的城堡隆隆作響，好似垂死巨人的呻吟。一群護衛隊的傷兵們闖了進來，空曠的大廳立馬變得擁堵。他們聚集在他的身邊，身體晃晃蕩盪，破爛不堪的衣甲里正淌血。
他們很多人都受了傷，簡直就像一群乞丐。亞倫對他們輝煌過去的憧憬也消失殆盡。我真傻，他們能保護我，呵呵……可我真不想死、不想死。在痛苦中，眼睛里是兇狠的光芒。
「全體整隊！」亞倫站起身大聲喊道，目光掃過每一位人的面孔，頹廢、絕望。我不能被他們所感染，我不想死。他竭盡全力不去看他們的眼睛。「誰是這裡的負責的？給我回答！」
「我，少爺。」一名護衛走到他的面前，他的右耳已經削去。
「很好！」亞倫絞盡腦汁想著他的名字。金色的髮絲和血混合，這名護衛應該也是一名斯蒂文斯的成員，可惜亞倫怎麼想也想不到。過去的我真是太自大了，他暗自嘲笑自己。「休息一會，集中起來……我們要衝出去。」
「不行，少爺。」
那名負責的護衛反抗道，更多的人也統統開口反對。剛從戰場逃回到安全的城堡，現在衝出去無疑不是送死？
他們都是一群蠢貨，他們都在違抗我的命令。「閉嘴，統統給我閉嘴！」亞倫喘著粗氣，「我們必須衝出去。」
「可是……」
「沒什麼可是，不想死的都和我一起……」亞倫用法杖抵在他脖子，面露猙獰。
他在害怕，他們都在害怕，亞倫意識到，此刻只有還沒經歷血的自己還保留一絲理智。家族完蛋了，這裡只不過是一座空城，他們以為外面是死路一條，然而只有逃出去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城堡外又傳來巨大的吼聲，與此同時，城堡的頂端突然傳出一聲巨大的炸響。
那是父親所在的地方，他也……亞倫不敢想象，拿法杖的手在驚懼下顫抖不休。還好他們沒有發現，他朝傷兵們咆哮道：「聽聽這裡都不安全了，等結界一破，我們所有人都會被敵人抹脖子的。」他看著他們懼怕的神色，「現在，瞧瞧你們的樣子，你們是如此的無能，腦袋被野鴨的糞便所填滿。唯一的出路就是闖出去，只有出去了才有活的希望。」
那名負責的護衛重新捏緊法杖，高聲一喊：「全體整隊。」
亞倫的眼前幻覺再次出現，布萊恩乞丐的裝扮，那眼神依舊是飽含諷刺，不過臉上多了一點寓意不明的笑容。
殘破的護衛隊終於有了一絲活力。
「我不會死的，因為我是斯蒂文斯家族的繼承人，火狐與我同在。」他大聲告訴他們，「同樣，你們也不會死，你們將追隨著我沐浴斯蒂文斯家族的榮光。跟我一起，衝出去！」亞倫提起法杖，朝城堡的大門衝去。他認為他們跟隨著他，卻始終不敢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