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二）
「來，這是提瑞利爾王國特有的咖啡，希望你們能喜歡。」
「校長先生真是太客氣了。」
詩安端起桌上的咖啡杯，熱騰騰的氣息撲面而來，他嗅了嗅，緩緩品了一口。當小舌與咖啡觸碰的一霎，一股苦澀之味席捲了他整個味蕾，他不禁皺起了眉頭。
「詩安，是不是很苦？」
「是的，校長先生，我感覺當我的小舌伸進它的懷抱時，它好像很不喜歡我，憤怒一腳把我可憐的小舌踢了出去。」
詩安的俏皮話逗得坎布里亞哈哈大笑，他是第一次來到校長室，這裡的陳設極為奢華。
地板上鋪的是塞爾維亞的雪絨地毯，而非獸皮草席。四壁牆面是玲瓏剔透的水晶吊燈，而非青銅燭台。房間的一角掛著一幅古舊的畫像，裡面勾畫了一隻浴火的鳳凰，栩栩有生，展翅高飛。門的兩側是一對青銅獅鷲雕像，圓潤的紅寶石雙眼顯得炯炯有神。最吸引人的莫屬房間中央的一支支銀色餐具，它們飛舞在半空，銀刀、銀叉排列環繞，形成一通天小塔，銀光閃閃。
「詩安你真是幽默的孩子，提瑞利爾王國出產的咖啡以苦著稱，不過當你喝習慣了，其實苦得背後還有甜。」
品了一口咖啡，坎布里亞笑道，他是一名瘦小的男子，矮小但纖細敏捷，黑髮中有幾抹白絲，下巴留有一點鬍鬚，飽含笑意的灰綠眼眸，身著紳士衣服，待人彬彬有禮。
學院里流傳一句話，坎布里亞校長是學院里是最懂得享受的人，這一刻詩安深有體會，此言非虛。
他再次端起咖啡，慢慢的品嘗。他坐落在柔軟的真皮沙發上，身旁緊挨的是貝卡麗，而另一側是費羅姆，坎布里亞坐落在桌子的對面。
「校長閣下，我們來到這裡可不是品著你的咖啡，聽著你那無聊的咖啡故事……」
費羅姆岔開了話題，比起酒他不喜歡坎布里亞的咖啡，但還是很有禮貌地全部喝完。
「確實。」
坎布里亞點了點頭，注視起桌子上帶血的戒指，此刻他的目光無比銳利，如銀叉一般閃亮。
「詩安，你能仔仔細細描述一下你如何得到這枚戒指的嗎？」
他的語氣裡帶有一絲忐忑。
詩安放下了杯子，陷入回憶之中，不久他才徐徐開口。
「首先，我要向校長道歉，晚上獨自離開學院去哈頓城拜訪好友。」
「那麼，你向教授們請示過了嗎？」
「嗯，我向費羅姆老師說過了。」
坎布里亞眼神望向端坐的費羅姆，他承認道。
「校長閣下，是我允許我的學生夜晚出去訪友的，我也覺得適當的增進友誼有利於我學生的成長。」
坎布里亞露出了一抹微笑，沒人不喜歡誠實的學生。
「感謝你的坦白，我親愛的學生。詩安，其實你不用緊張，你沒有犯任何的校規。」
他目光望向詩安和貝卡麗，接著說道。
「詩安、貝卡麗，我希望你們不要反感，為何校規上嚴明禁止學徒不能夜間外出。」
「校長你嚴重了，我們怎麼會怪罪呢……三百年前正值奧法修斯和塞爾維亞兩大帝國交戰，那時戰火紛飛，這裡一度成為了戰爭的中心，大量的學徒受到蠱惑參與了戰場，屢勸不止。所以，洛尼亞校長深思熟慮后制定了嚴苛的校規，不僅保住了學院，還拯救了大量學徒的生命。現在即便時過境遷，幾經改動，校規依舊起到督促學徒學習、守護學徒生命的作用。」
詩安侃侃而談，震驚了在場的三人。半響，貝卡麗浮現愛慕的神色，坎布里亞和費羅姆大笑不止。
「詩安，你不愧是上學期魔法歷史課分數最高的學生，連校規制定的起源都一清二楚，看來迪沙倫老教授把你教的很好……可惜現在的學生們天天抱怨校規太嚴，侵犯了自己自由的時間，其實這比三百年前好太多了。」
校長坎布里亞大家讚賞。
「你要不要加入共濟會，我想你的才能完全可以幫助學院管理學生們。」
「校長先生，您還是饒了我吧！我現在連學習的時間都不夠啊！」
望著詩安大搖其頭、連連擺手，坎布里亞會心一笑，這隻不過是他隨口一說，但他對這名學生很是滿意，對學習飽含熱情，對學院維護有加，天真純潔。
可惜他忘了一個重要性，當你沒有能力改變規矩時，你一定要比規矩還要熟悉規矩，只有這樣才有漏洞可鑽。
「好了孩子，你接著說吧。」
「是，校長……」
端著咖啡杯的詩安顫抖著說。
「這枚戒指是我從一名屍體上扒下來的。」
這一回，他艱難的開口，彷彿有種恐懼從心底里延伸。
「那夜我記得，我與我的好友獅門兄弟相談甚歡。離開的時候，我在小巷裡穿梭，哦對了，他們的住處是在哈頓城51號小巷，是一對隱居的法師。當我回來的時候，突然一股濃烈的血腥氣息衝進了我的鼻子，我轉頭望向源頭是一條幽深的小巷。」
「詩安，你怎麼了？你在發抖。」
「因為那時的我很害怕，貝卡麗。」
詩安坦承道，他顫抖的雙手放下咖啡杯，冷汗從他的額頭上溢出，他望向坎布里亞和費羅姆他們正緊緊注視著自己。
「那條幽深的小巷裡，不是好的畫面，裡面蘊藏著無盡的哀傷。」
坎布里亞眉頭深鎖，臉色陰沉。
「詩安，我知道你很害怕，但請說下去。」
詩安頓了頓，貝卡麗的芊芊玉手握住了他，共享著他心中的不安。
「那一刻，我心裡充滿好奇，情不自禁地走了進去。現在，我很後悔，我真希望我自己沒有進去。小巷的盡頭是一處庭院，是死亡的葬場，血、屍、絕望彷彿混合一起，把我壓得喘不過氣來。到處都是屍體，到處都是披著斗篷的屍體，我一眼就看出他們都是法師，鮮血沾染了他們的斗篷，沾染了他們的法杖，星月下是血的盛宴。」
他的眼眸搖搖晃晃，呼出的氣息猶如墳墓里寒冷，貝卡麗感到他的手捏得更緊，坎布里亞和費羅姆臉色很不好。
「我想逃跑，害怕下滑落在地，驚恐的看到一個人頭無神的望向自己。他或許是裡面最慘的，我沒看清，也不敢去看，他整個身體被撕成了粉碎。當我惶恐的站起的時候，眼眸忽然看到一隻手，它離我不遠，幾步的距離，上面就戴著這枚戒指。」
眾人伴隨著詩安的目光望向桌子上那枚戒指，靜靜的擺放著，黑色火焰、神秘眼珠，透露出一股陰森邪惡的氣息，所有人不禁打了個寒顫。
「我不知為什麼，我就來到它的身邊，我的大腦一片空白，莫名其妙的觸碰在那冰冷的手上，一點一點把它指間的戒指抽了出來。」
「詩安，你說完了嗎？」
「是的校長，這就是這枚戒指的由來。」
坎布里亞沉默了良久，他對詩安詢問道。
「詩安，庭院里還有沒有其他法師？除你之外。」
「沒有。」
詩安搖搖頭。
「庭院里有沒有不一樣的地方？」
「好像沒有。」
詩安又搖搖頭。
「那麼……」
「夠了，校長先生，你沒看到詩安已經儘力了嗎！」
貝卡麗憤怒地咆哮打斷了坎布里亞的話，她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在那獅鷲雕像上反射，但下一刻她恢復成冰冷的外貌。
「抱歉，校長先生，我失態了。」
「不，是我的錯，貝卡麗和詩安……」
坎布里亞一臉歉意的神色。
「你們還很年幼，如溫室里的花朵，遇到這血腥的場面難免驚慌失措。其實這種場面在魔法界是一種常態，我希望你們能做好準備，當然你們不用緊張，你們離畢業還很長呢？哈哈！」
坎布里亞的笑聲緩解了現場的尷尬，但接下來詩安問道。
「校長先生能否回答我，佩戴著這種戒指的法師是不是書中罪惡至極、黑暗議會的人。」
詩安的這一舉動驚住了坎布里亞，他愣了愣，艱難的點頭。
「那群死的法師們確實是黑暗議會的人，詩安，但是我不希望你們知道，你們本不應該知道這麼多。好了，現在你們可以離開一會嗎？我和費羅姆教授有重要的事相商。」
望著詩安和貝卡麗起身、推開房門、告了別，坎布里亞和費羅姆對視了一眼，臉上都是凝重的色彩。
「黑暗議會居然出現在了哈頓城，費羅姆請召集其他教授吧，我們需要開一個會議了。」
他看看四周華麗的陳設，又緊盯桌上那黑暗議會的戒指，一時間，他覺得這裡一點也不安全，心中充滿了一種山雨欲來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