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節 久別重逢 1

  黎慕雪坐在夏宇澤房間的那張雙人床的床邊發著呆，還是那個熟悉的陳設，那個熟悉的冷色調，甚至還留有一些熟悉的味道。

  她記得答應過栗子軒要一直在他的身邊，再也不會悄無聲息地離開，但她最後還是食言了。

  她嘆了口氣，站起來，走向那個柜子，那個裝著他們滿滿回憶的柜子，打開，鐵盒子依舊靜靜地躺在那裡，她決定把這個盒子帶在身邊，這是他們之間最後僅存的一點快樂了。

  四位家長本來是要送她去機場的，但她還是覺得自己去比較好，省去了很多悲傷與離別，趁著他們不在家的時候，她給他們留下了紙條，打了個車，推著已經收拾好的行李走出了夏家。

  機場。

  黎慕雪辦理完所有登機手續之後，到大廳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坐了下來。

  她把手機調至飛行模式，戴上耳機，安靜地聽著歌，看著機場大屏幕上滾動的字幕發獃，等待著登機通知。

  其實她在離開之前寫了一封信，留給了鍾雨，她想讓鍾雨在她離開的這一天交給栗子軒，算是做一個最後的了斷吧。

  很快黎慕雪坐上了飛往G國的飛機，而此時，鍾雨也把信交給了栗子軒。

  當栗子軒收到信的時候，突然有一種預感，他趕緊打開了信，是黎慕雪的筆跡。

  親愛的子軒：

  對不起，我還是以這種讓人討厭的方式不辭而別了，當然，你看到信的時候也不用想辦法去機場攔住我，因為在鍾雨交給你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到達目的地了。

  我知道你的心意，也知道鍾雨他們的，但有些事情不是呆在你們身邊就能讓我忘記的，請允許我再任性一次，我想散散心，去看看那些我從未看過的風景，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

  其實我寫這封信的主要原因還是覺得有件事情必須要告訴你，當面說可能有點難以啟齒，所以選擇了寫信。

  在我昏迷的時候宇澤一直在照顧我，照顧我媽，所以在我得知他的人生還剩下最後一個月的時候我決定跟他在一起了，我知道這麼做對你是不公平的，你應該也很生氣吧，你罵我什麼都可以，但還是請你原諒我的自私，我實在是不想違背自己的內心，我不想放棄這最後的機會。

  在舉行葬禮的一個星期前我們選擇了回國，住進夏家，而就在他去世的前一天晚上，他跟我求婚了，我答應了，所以葬禮那天我是以夏宇澤未婚妻的身份站在前面的。

  當然我跟你們說的當他們的乾女兒也是真的，那是我爸媽的決定，只是我們都沒想到宇澤會跟我求婚。

  我之所以選擇告訴你這些是因為我之前是真的喜歡你，而且非常非常喜歡，我不想對你隱瞞這件事情，而且你是最應該知道這件事情的人，當然我也害怕看見你因為這件事情而生氣或者難過，所以我選擇了逃避。

  原諒我對你的單方面分手，但我還是要告訴你，我跟你在一起的那段時間，是我這輩子最快樂、最美好的日子，那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會一直深藏心底，永遠。

  慕雪

  栗子軒看完信，攥緊了信紙，他不知道自己應該高興於知道了真相還是應該生氣於他們兩個在一起還求了婚，又或者難過於黎慕雪昏迷的時候在她身邊的不是自己，他甚至有些後悔他為什麼不是夏宇澤，躺在那裡。

  他心情有些複雜，坐在宿舍房間的床上，很久都沒有緩過神來。

  突然，他拿出手機，打開，播出了黎慕雪的手機號，不出所料，對面傳來了關機的提示音。

  他又找到於菲的電話，通了。

  「喂，子軒？」於菲接起電話，她有點好奇栗子軒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給自己打電話。

  「阿姨，您好，抱歉打擾您了，我想問一下，慕雪她……去哪了？」栗子軒問。

  「啊，小雪啊，她，她在家呢吧，我也不知道啊？」於菲記得黎慕雪的囑咐，叫她不要告訴任何人自己的去向。

  「阿姨，您不用瞞我了，我已經知道了，她……給我寫了封信，說出去散散心，我想知道她去哪了，我想見她。」栗子軒猜到會是這樣。

  「這個……她出國了，不過具體去哪了我也不清楚，她說她要去週遊世界，哪裡都有可能。」於菲回答，「你找她有什麼事嗎？」

  「我……我就是突然想見她。」栗子軒不知道怎麼說了。

  「嗯……子軒，阿姨得跟你說句抱歉啊……」於菲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了，「阿姨，沒關係的……」

  「不是，我是說我們家小雪和小澤，他們……」

  「這件事情，我也知道了。」

  「你知道了？」於菲有點驚訝，栗子軒居然什麼都知道了。

  「嗯……剛知道的，其實，我還有點不太相信，阿姨，您能給我講講嗎？」栗子軒有點不死心。

  「是這樣的，子軒，你別怪阿姨站在自己女兒這邊啊，我知道我們小雪這麼做是有點欠妥，其實和你相比，他們倆認識在先，而且小澤這孩子也一直都喜歡我們小雪，我覺得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應該也能看出來，畢竟喜歡這種事情是掩飾不掉的。」於菲說著，也不知道電話這頭的栗子軒是什麼樣。

  「後來小澤因為小雪的昏迷特意找到了一個治過這個病的醫生，然後幫我們轉到國外，一直幫我們忙前忙后的，照顧著小雪，他還特意去學了護理，就為了讓小雪能在昏迷的時候更舒服一點，一聽說需要那個什麼草藥的時候直接就答應了，我當時都不知道這個事情，還是後來他媽媽告訴我的，然後再見到小澤的時候就已經是中毒昏迷的樣子了，真不知道在那之前他都經歷了些什麼可怕的事情。

  「那個時候小雪也是剛清醒，還不能動，她就每天難過得止不住的哭，看得我那叫一個心疼啊，後來她又拚命地去復建，每次都練到超負荷，你說她那乾瘦乾瘦的小身體，哪糟得了那罪啊。」於菲說著這些，依舊是那麼的歷歷在目。

  「後來小雪去見小澤的時候，小澤居然能在那麼痛苦的情況下笑了，真不知道這孩子怎麼想的。」於菲頓了一下，「對了，我後來聽說他在十幾歲的時候為了找小雪進了人家黑幫，還差點被捅死，所以我是真的不忍心拆散他們倆。」

  於菲見對面一直不出聲：「子軒，你還在嗎？」

  「啊，阿姨，我在聽呢。」

  「你別怪阿姨跟你說這麼多他們的事情，我只是想告訴你，小雪跟你在一起我不反對，因為她是真的喜歡你，我能看出來，而且到現在她還一直把你之前送給她的那枚戒指揣在身上。」

  栗子軒聽到這，有點不可思議，黎慕雪居然一直都留著那個戒指。

  「而且最開始她跟小澤兩個人一直都是處在『一個不說一個不問』的狀態里，但是後來經歷了那麼多事，她選擇跟小澤在一起也是情理之中的，我也希望他們能在最後這段時間裡干一些他們想乾的事情，不留任何遺憾，畢竟小澤是因為救小雪才去世的。

  「所以……你能不能就當是完成小澤的遺願……別，別跟他們計較了……」於菲話語間多了點請求的意思。

  「我明白了阿姨，我不怪您也不怪慕雪，她之前對我怎麼樣我很清楚，只是這件事情發生得有點突然，我可能還需要點時間消化一下，打擾您了，我以後有空會常去看望您和叔叔的。」栗子軒聽著黎慕雪和夏宇澤的故事，他想要嘗試著放下，但好像並沒有那麼容易。

  「好，那就先這樣？」於菲也鬆了一口氣。

  「嗯，阿姨再見。」兩人道別後掛下了電話。

  此時的栗子軒心裡有些亂，他不知道到底該不該原諒這個自己一直深愛著的女孩，而且他不確定就算現在放下了，將來是不是也一樣會放下。

  「完成小澤的遺願……」栗子軒腦海里回蕩著於菲的這句話，也許這是他唯一放下的理由了……

  幾年後。

  在一個安靜的咖啡館中，黎慕雪坐在一個角落，敲擊著鍵盤，時不時地喝一口手邊的咖啡，她本來是不喜歡喝咖啡的，可她自從到了國外，就在不知不覺中開始嘗試咖啡，很快她喜歡上了咖啡那苦中帶甜的滋味，就好像她的人生一樣。

  這時有一個非常英俊的外國人朝她走了過來，坐在了她的對面。

  （翻譯）「黎？是你嗎？」那個男人高興地說。

  （翻譯）黎慕雪抬起頭，看著這個陌生的男人說：「是的，請問你是？」

  （翻譯）「哦！天哪！簡直是太榮幸了，你可能不認識我，我是你的書迷！」那個男人很興奮，還拿出了一本書遞到她的面前。

  （翻譯）黎慕雪看了一眼書，笑了起來：「謝謝你喜歡我的書，要簽名嗎？」

  （翻譯）「當然！這是我的榮幸！」男人開心地打開第一頁，看著黎慕雪寫上了她的名字「li 黎」

  （翻譯）「謝謝！我真是太開心了！」那個男人把書拿在手上，仔細端詳著這個簽名，「那個，不好意思，黎小姐，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翻譯）「請說。」黎慕雪突然覺得這個人有點意思，畢竟這麼多年過去了，跟她要簽名的有很多，但很少會有人向她提問題。

  （翻譯）「你……為什麼叫黎？」男人用那晶瑩剔透的大眼睛看著她。

  （翻譯）「因為……」她想了一下，還真是第一次有人問她這個問題，「在中國，li是個拼音，它可以是離開、離別的意思。」黎慕雪指著簽名前面的「li」解釋著。

  （翻譯）「而恰巧我姓黎，就是這個字，它是黎明的意思。」她又指著後面的「黎」字說著，「我把它們放在了一起，大概意思就是說，我離開了，但那才是黎明的開始。」

  （翻譯）那個外國人似懂非懂的點著頭，其實他只聽明白了最後一句，不過這就足夠了：「離開才是黎明的開始，嗯，真不錯，我喜歡。」

  （翻譯）「謝謝。」黎慕雪笑了，她已經很久沒有笑得這麼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