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回憶
「颯人是被賣給風之國的嗎?」
「算是吧,只不過交易的不是錢,是友誼。」
我漠然看著他,他也看著我。
火苗在空中跳動著,彷彿搖曳的樹影,為這個寧靜的夜晚籠罩上了一抹溫暖。
「因為你是伊藤一族現任最強的戰力,是嗎?」
「是的,我是處在風之國管轄範圍內的最強大的戰力。」他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
我明白,他的意思就是,他並沒有強大到連風之國的人都敵不過的水平,所以是可以被風之國的戰鬥力抑制住的;而在伊藤一族那麼多實力可以被抑制住的人當中,他是最強的。
「其實我們都差不多,對吧……」他把腿盤起來,把右手手肘擱在膝蓋上,拖著下巴,眼睛看著前面的竄動的火苗,「慕是鐵之國派遣而來大國留學的出色武士,月夜修是火之國名門望族為增加與風之國頻繁交往而留下來的忍者。」
「這種事情,你也知道嗎……」慕抬起頭,冷淡地看著他小聲說。
「我知道的。」他說,「也就是因為如此,我們3個才會分到一個班,不是嗎?」
慕點點頭。
我確實是為了增加日向一族和風之國友好關係所以留下來的忍者,據說父親也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與母親結婚的,所以他們的孩子——龍太和我,也都是風之國的財產。剛開始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認為風之國的上層不過是只關注自己國家戰鬥力的名族。但是後來,我的想法改變了……直到後來,我才發現——風之國才是我真正的家鄉。我在這裡長大,在這裡學習,並在這裡成為一個忍者……不管怎麼說,這裡都是我的出生之地,是我的家鄉。而且,我現在的籍貫也屬風之國砂隱忍者村,相信慕和颯人現在也是。
颯人抬起頭看向上方,開始了自己的回憶:「其實,我小時候在家裡很不受歡迎……我跟爸爸,媽媽,還有外祖父,外祖母住在一起,那時候,家裡還有一些其他親戚。具體的稱呼記不得了,只記得除了爸爸媽媽和祖父祖母,還有5個成年人,帶著他們的孩子住在大宅子里。他們的孩子中,有一個是我的表姐,一個是我的表哥,其他兩個就是我的表弟。」他抿了抿嘴,「我的父母對我很好,祖父祖母也對我很不錯,但是,其他人,包括表兄弟姐妹,似乎都不喜歡我。是處於嫉妒吧,」他閉起眼,彷彿陶醉在美好的回憶當中,儘管我並不認為這種回憶有多美好,「因為他們雖然自己身為伊藤一族的族人,但是很多並沒有繼承血統,也就是磁遁。伊藤一族血繼限界傳給下一代的幾率非常小,所以他們的兒女也都沒有繼承這種罕見的血繼限界,儘管他們有幾個自己會使用磁遁。我是遺傳了我的母親,她是當時一個很強的磁遁忍者,還參加過第四次世界大戰,就是在那一次大戰中認識了我的父親的……然後,大概就這樣。」他顯然是想不出來下面該說哪個話題了,尷尬地咳嗽了兩聲后看著我們。當看到我和慕都很有興緻的看著他時,他繼續說:「小時候,表哥就總是欺負我,他打我,認為只要殺死我他就能獲得我的能力。」隨後,他輕蔑地笑了一聲,表示諷刺,「但是我們那時候都很小,根本不懂得,所謂的『死』的概念。他認為,知道打得我鼻青臉腫,跪在地上求饒就是『殺死』了我,卻沒有得到磁遁。後來,」他皺了皺眉頭,「他大概就這樣打了我一個月,後來似乎是聽說我在幾年後將會被派遣到風之國去,就自殺了。」我們驚異地看著他,他自己也顯得疑惑而不解,「好像是自己吃老鼠藥,還學著書里的人,用血寫了一封信,說什麼都是我害得他自殺。」
他嘆了一口氣,帶著苦笑,閉眼搖了搖頭,然後直起身隨手撿了一塊木頭扔進火種。火舌迫不及待地爬上在月光下顯得發亮的木塊,彷彿猛獸吞噬著自己的獵物,木頭不久就開始范得焦黑。
「嗯……表兄弟姐妹都很不喜歡我。」他重複著之前的話,我注意到了他眼裡的那一絲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悲哀和痛苦,「差不多就這樣了。那時候我就沒有朋友。」
慕看著他,火光在他的金色瞳孔里跳動著,燃燒著熾熱的光芒,宛如搖擺的紅楓林。
我的心裡還想著他之前說道的,他的表哥自殺的事情。這件事在我的心中彷彿是凝結了,一直忘卻不了,儘管我並沒有看到那個當時情景,而且我也不想看到。那件事,從颯人的語氣來聽,肯定也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而且為他應有的美好童年蒙上了陰影……
「慕的童年,」我坐在那裡,用手抱住曲在胸前的腿,看著腳下,「也不怎麼快樂的,是這樣吧?」
他沒有回答,但是我相信他點了頭。
「快樂是沒有,」他自己也說,「痛苦……也談不上。」
然後,他悠悠伸出左手,放在離火焰不遠的地方烤著火,明亮的光點在他的手心跳動著。
「鐵之國是什麼樣的地方?」颯人問。
「那裡與風之國很不一樣,」慕告訴他,「那裡很冷,只有冬天。幾乎……每天都下雪,百姓也很少,住在那裡的幾乎都是國家的武士。」
「慕的父母就是武士吧?」颯人從地上若無其事地拿起裝水的瓶子,喝了一口水。
「父親是,母親不是。」
「說具體一點。」
「我記得慕好像是說過的。」我說。
「再說一遍也無妨吧……」颯人看著我說。
「我的母親是忍者,父親是鐵之國專屬護衛隊的隊長,然後……」他皺了皺眉頭。
「你好像說你的父親很少回家……」颯人突然想起來的樣子,但是我覺得他那是裝出來的,不過是想再聽他說一遍罷了。雖然說颯人是想個不怎麼懂事的孩子,但是這點事情他還是應該知道——別人珍貴的回憶,尤其是好朋友、好隊友的,「你的母親是湯忍者村的忍者。好像就這有這些,至少我就記得這些。」他吐了吐舌頭。
慕嘆了口氣,說:「我的母親一直對我的訓練成績很不滿意,她總是認為,既然是她的兒子,就應該很強才對……但是,」他捏緊了拳頭,看來慕也是與普通人一樣富裕豐富的感情的,不想他表面上一副冷不冷,熱不熱的樣子,「我跟她不一樣。我自己覺得,在那些同齡的武士中,我已經很厲害了。可是她永遠得不到滿足,她總是覺得我應該更強……她以為我是我父親嗎?」他的語氣里滿滿的都是諷刺和憤慨,而且不停地用「她」來稱呼他的母親。
「我覺得這應該就算是痛苦了吧?」颯人淡淡地問。
慕有些奇怪地抬起頭看著他,不明白颯人是什麼意思。
「我是指,」颯人攤開手,「你之前說你的這不算是痛苦,但是我覺得好像不比我的好多少啊!」
颯人笑了一下,突然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一時沒有緩過來,嚇得顫抖了一下。他則是樂呵呵地看著我,一臉幸災樂禍。
「而且,你那時候,就沒有關係你的人嗎?」颯人問。
他沒有說話,眼睛直視著前方,眼睛變得明亮起來。颯人也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然後回過頭看自己的身後,以為慕真的在看什麼。我嘆了口氣,輕輕撥開了他放在我肩膀上的手。
「除了父母親,你應該還有別的家人吧?」我輕聲問他,從他的眼神就能夠看出,他還是有一個很關注他的家人。
「我有一個妹妹,」他閉起眼,臉上洋溢著一種莫名的幸福,「她叫小釧。」
「你也有妹妹?」颯人驚訝地問,慕則是奇怪地看著他。颯人的眼皮跳了一下,然後他湊到我的耳邊,我微微側過頭聽他說的話:「秋蘭和賑不是也有妹妹嗎?為什麼慕也有個妹妹啊?」
我轉回頭,看著他:「他為什麼不能有妹妹?」
「他們3個人都可以組織一個妹控聯盟了。」颯人陰著臉低聲說。
「你是嫉妒了吧?」我咯咯地笑出聲,也壓低聲音問他。
「才沒有!怎麼可能!」颯人炸了。
他搖著頭,不停地喊:「不可能!我才沒有!」
「你只是在否定自己……」我又笑了,慕沒有笑,因為他跟本就不知道我們在笑些什麼,他覺得我們是神經病。
最後,我咳嗽了幾聲,恢復了之前的淡漠,撿了一塊細木片伸到火焰中。不一會兒,火苗躥上了木片,於是我再一次把木頭舉起來。一小縷火舌在木肩上搖曳著,好像隨時都會熄滅。火光映照在我們的臉上,身後的黑夜閃閃爍爍。
「颯人,慕。」我叫他們兩個,他們都抬起頭看著我,「今天的事情,到時候要告訴藤月浩。這件事情是有關國家的重要事件,也是關係到許多人生命的事情。」
接著,颯人就無奈地問我當時為什麼不留住他,等藤月回來了再處理他。
我瞪了他一眼,「你覺得這幾天來他們就會這麼安靜的、乖乖的、像被捆住的螃蟹一樣就這麼坐等著被別人逮捕然後殺死嗎?」他猶豫了一下,最後很不確定地說不會,我又說:「那麼他就會想方設法地逃走。雖然他剛開始並不打算殺死我們,但是在一個人面臨生死危機時,他可以捨棄眼前的一切利益。這也是我沒有查明這次事故的原因之一,你明白嗎,颯人?」
「不明白,」他說,「我們為什麼不能好好看著他們不讓他們動,這樣不久是了?」
「那不可能。你太小看他們的實力了。之前他的武器有煙霧彈等化學武器,還有通過查克拉圍困住我的類似於機器的東西,而這種東西在這個時代是不應該出現的,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我想到了潘佑郎,我覺得這幾個人之間是有聯繫的,「如果按照你說的做,我們死於葬身之地的可能性更大。」
「而月夜修作為這個班的小隊長,是不會冒這個險的。」慕冷冰冰地看著颯人,替我說完了我想說的話。
我點點頭,對颯人說:「就是這麼一回事。」
他終於臣服了,微微點了點頭。「月夜修呢?」颯人突然又抬起頭。
「什麼?」
「童年都過得怎麼樣?」
我高開始默默不語,只是盯著木頭見上飛舞的火星,最後還是開口了。
「你們知道我又很多兄弟嗎?」
「嗯。」颯人點頭,慕看了看他。
「你知道的有幾個?」我問他,我記得他只知道有2個,一個是修一,一個是龍太。
「3個?」他猜測。
慕瞥了他一眼。
「是4個。」我糾正。
他們沒有說話。
「我的父親在娶我的母親之前,跟一個日向一族的女人有3個孩子,就是我都3個哥哥。」我說,「我是我母親的長女,我弟弟是我母親的第二個孩子。至於為什麼我父親會有這麼多孩子……我只知道他是重男輕女的,他想要很多兒子。」我抬頭看來他們一眼,他們並不驚訝,只是看著我,「一定要說小時候有什麼不喜歡的事情,大概就是父親之在意哥哥們,不怎麼關係我吧,就這樣。然後,我的母親就因為一次瘟疫,得了癌症,現在在醫院裡。我覺得,她不久就要離開了……」我坦然地說,儘管剛剛開始我一直接受不了這個現實,但是我現在已經懂了。
一昧的失去的東西,永遠找不回來。這個癌症,無論是誰都治不好。就算有能治好的忍術,那些會施術的人也不會願意在與他們毫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費自己的「元氣」,聽說有的重病或是令人死而復生的辦法就必須拿自己的命來換。母親再也回不來了,只能奄奄一息地卧在病床上,沉浸在病魔的折磨和酒精味中,每個星期做其實已經毫無意義的抽血和體檢。我更不指望父親能在母親離開之前回來看她一趟了,因為我知道,他根本不愛她。至於為什麼母親會嫁給他,是因為她愛著他,她曾經說過:「這樣就夠了……」
我吸取了我母親的教訓——我永遠不會,嫁給一個我不愛的男人,更不會嫁給一個不愛我的男人。因為他可以隨手把我丟槍,就像扔掉實驗室里的小白鼠——不過是抬手,鬆手,就是一念間的事情。毫無情感可言,就算有,那可能也只是朋友之間或者是同事之間的友誼。
「如果這一次,你回去的時候,你的母親突然始料不及的去世了,你又會怎麼想?」颯人低著頭問我,沒有看著我。
「不是始料不及,颯人……」我淡淡地回答,「你剛才所說的那樣的場景,我已經……」我的眼睛一陣酸痛,「想象過無數……無數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