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3） 清夜白川的日常

  「夜貓子。」


  別人這麼叫他。


  又是一個無聊的夜晚，非常無聊。沒有事情可做，是的。白川盤腿坐在床上，把手裡的書向旁邊一扔，書頁嘩啦啦地翻開，打開到中間的一頁后停下來，攤開掛在床沿。他微微偏過頭，看向窗外。滿月仍懸在半空中，周圍烘托出猶如黃昏一般的微弱光絲，柔和而美麗。在璀璨群星的襯托下無比耀眼，就像萬里晴空中的烈日。但是，比起太陽，他更喜歡月亮。夜是沉靜而優美的，可惜沒有人陪伴就是無聊。


  「啊，」他仍然回過頭去，凝視著天上的月，「這麼晚的天，沒有一個妹子陪著，還真是沒勁。」他為自己所說的話感到有趣，淡淡一笑后從床上爬起來，向書桌走去。


  書桌上堆滿了成堆的紙張、筆記本和書。這些都不是沒有用的，只是太長時間沒有碰過，有的書頁都泛黃了。本子上除了各種深奧的戰鬥方法和技巧，就是新忍術的開發和改造，他想，或許，也應該換新的東西寫寫了。對於那些已經看過許多遍的書，他已經完全沒有興趣去理睬。他推開椅子，站在桌子前。一本封面上用馬克筆寫著幾個楷書的字的日記本——久記。


  他淡淡一笑，隨手將本子扔起來，隨後換成用左手接住，摸了摸那兩個有薇薇凹痕的字跡。然後翻開到扉頁。


  他輕笑一聲，拿起筆，轉到窗邊，借著月光看上面的字。


  「我討厭爸爸，因為他不愛我。


  「我討厭媽媽，因為她只愛弟弟。


  「我討厭大哥，因為他從不回來看我。


  「我討厭二哥，因為他打我。


  「我討厭三哥，因為他跟我差不多大卻比我強。


  「我討厭弟弟，因為他太煩人。


  「我討厭白川，因為他嫌棄我。


  「我討厭我，因為我將會成為一個忍者。」


  他又笑了，這麼一個小女孩，居然能一下子討厭這麼多身邊的人，甚至連自己都能夠討厭。他把筆在手裡轉了兩圈，然後在下面潦草地寫上一行字——我也討厭你，因為你說我嫌棄你，但是我什麼時候嫌棄你了？

  他感到一種充滿愉悅感的委屈，他從來沒有嫌棄過她，至少他自己從來沒有發現，也從來沒有注意到。


  日記本里還瀰漫著一股書香味，正一本本子，密密麻麻地寫滿了一天一天的日記，直至寫到最後一頁。最後一頁的扉頁上又寫：送給清夜白川

  那時候，他過生日。他甚至自己都忘記了自己的生日，但是她記得。因為沒有零花錢，她把自己珍藏的日記本送給他，因為聽說他喜歡讀書。當時，她還冷淡地說：「提高一下你的作文水平，白川，別光看書不寫。」當時，他笑著問：「那麼你就是光寫不看了。」她還回答：「是的。我不看書作文也能寫滿分。」


  夜晚的後面幾個小時，他第二次把她的日記看完。除了每天在學校的日常生活，就沒什麼新奇的東西了，所以每一天所記的東西不過5、6行而以。這麼算下來，她連續寫了1年半，1天也不少。


  稚氣的語言和方方正正的字跡，都是她小時候遺留下來的珍貴童年。那些生疏的用詞和不通順的語句，有些地方還有錯別字，這都使白川在腦海中想起了她——散發著藍紫色光輝的黑髮和一隻血一般紅的眼睛，還有一副冷酷的表情，就是很像裝出來的。


  早上了，陽光從窗戶透進來，他抬頭看向窗外。在淡淡的風沙中，太陽的形狀顯得有些模糊，光也彷彿在顫抖一般，形成了一個光圈。他再一次隨手把日記扔開到床頭，然後走到門口，順手拎起包。他猶豫了片刻——作業又忘記寫，但現在也沒有時間補了，他想。其實，只不過是不願意罷了，現在還有的是時間，可是他不想去的比她晚。


  令他有些驚訝的是，早在他來之前，她就已經來到了校門口。而且，如果沒有校門口那些礙事的人擋路的話，她就已經坐在班級的座位上了。


  他站在遠處，攥緊了手中的書包的帶子，看著門口。


  「小矮子，你是叫日向月夜修嗎？」一個短頭髮，帶著護額的高個子女孩厲聲質問。


  「你沒有直接叫我正名的資格。」被叫「小矮子」的女孩抬起頭，冷冷回答。


  「是嗎？你以為你是誰？我告訴你，我們可是中忍。」站在高個子女孩旁邊的另一個女孩向前走了一步。


  「你以為你是誰？我告訴你，我可是忍者學校的學生。」她高傲地回嘴道。


  白川心裡一震，向前走去，因為他覺得她一個人對付不了對面的4個中忍。


  原本站在最後面的女生直接揚起手向她打去，她身子向後一閃，頭髮在空中一浮后輕鬆躲開了那一拳。幾個女孩頓時火冒三丈，揮舞著拳頭向她衝過去。她沒有進攻，只是在她們中間左躲右閃，仔細地躲開每一擊攻擊。


  「月夜修這種傢伙就是懦夫，連還手都不敢還。」雨沫咯咯笑著走到他旁邊，他不快地回頭看了她一眼，而雨沫挑了挑眉毛，鄙夷地看著她們。


  白川默默，沒有說話。


  雨沫瞥了一眼白川，說道：「不會忍術的人就不應該來忍者學校。」接著似乎是故意想引起白川的注意，她說：「我是這一次班級里忍術得分最高的女生，」還故作謙虛地笑了笑，「可惜白川大人得分還是比我高啊，我會更努力……」


  白川厭惡地看了她一眼，沒有搭理，向前面走過去。


  月夜修跳起來，把包抱在胸前，用力把腳踢下去，在踏到高個子的背上時，一墊腳，飛起身來落到了門口，然後從容地打開門走進去。幾個女孩用充滿憤怒的目光回頭看著她，而高個子高聲咒罵著，一邊摸著背說痛，另一個則幫她拍打衣服，似乎是在幫她弄乾凈背上的鞋印。她走進去時，她們不敢追過去，因為她們已經是中忍，因為臉面，不會再走進忍者學校未畢業學生的教室。


  她們數落著她，走到雨沫面前告訴她她們不想把事情鬧大，這件事就算了，然後就匆匆離開了。


  雨沫不高興地看了一會兒她們的背影，發出了不屑的「切」的一聲，接著昂著頭也走進學校。


  白川停下腳步，看著月夜修拿著包，穿過走廊后消失在拐角處。他知道，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也不知有4、5次，已經有很多次了。雨沫不停地集結她的狐朋狗友，試圖好好教訓月夜修。剛開始只是班級里的幾個同學，後來是一群下忍，再接著居然是與她父親結識的一些實力強勁的中忍，不知道最後是否就是風影駕到了。他嘆了口氣。


  走進教室的時候，雨沫又在跟月夜修吵。而月夜修趴在桌面上，厭煩地用眼角瞥著雨沫，手指在桌面上敲。他走過去，在月夜修的旁邊坐下。她微微坐起身，讓出讓他放包的位置，然後換了一個方向趴著。白川完全無視雨沫，直接向月夜修打了招呼，然後問她是不是昨晚又熬夜。


  「嗯。被龍太賴著。」


  「嗯……」


  「他要我給他買新的遊戲軟體，他已經想遊戲想瘋了，白川。」月夜修向他求助，「我該怎麼辦啊……」


  「給他買不就是了？」


  「費用……那是這個星期的伙食費。」


  「你真的是已經一窮二白了，月夜修……」他無奈地感嘆，雖然很想借錢給她，但是她肯定會認為這是施捨而不接受的。


  「你是無視我的存在嗎？！」雨沫叫道。


  他們慢慢地抬起頭，一臉鄙視地看著她。


  「那是因為你根本沒有說話。」白川解釋。


  中午，當他打著哈欠從操場回到教室時，看到一群人在他桌子旁邊下棋，而他正好看到不耐煩地擠進去拿午餐的月夜修。他叫了她一聲，她點點頭后把白川的午飯也帶了出來。一群人中有a班的和b班的，都是男生，一個一個跟久本郎那幾個人比下棋。他們一會兒大笑，一會兒亢奮地拍桌子，有時還揪揪旁邊人的頭髮。月夜修走到他面前，把裝午飯的袋子扔到他懷裡，然後走出去。


  他問她去哪裡，她就說，教室里太吵了，就去天台吃飯。於是，他也跟上去。他們坐在天台靠欄杆的座位上，能夠看到教學樓下面的景色——白沙，房屋，行人。但是每一次看，都感覺單調的事情都變得有趣。他從袋子里拿出一個蘋果，然後把袋子扔進垃圾桶。塑料袋輕飄飄地在空中轉了兩圈，最後掛在了垃圾桶的邊緣處。


  「你怎麼只吃水果？」她問。


  「我只吃水果就足夠了。」他用衣角擦了擦蘋果，然後啃了一口蘋果。


  「什麼？」月夜修在沒有聽清的情況下問道。


  「好話不說二遍。」


  放學后，月夜修拎起包，走到窗口。他看了她一眼，然後笑著問：「又要去操場看別人打籃球。」


  「也好，」她顯然本來沒有這個打算。沒到工作日，一放學，總有許多高年級的學生在操場興緻勃勃地打籃球，還有些已經畢業的學生，都是男生，「你要陪我去看嗎？」


  「難得你會邀請我——」他微微一咧右嘴角，擠了擠眼疑惑地說。


  她盯著他，面前慢慢擠出一個紅色的原型泡泡，然後破了，黏在她的臉上。她用手把紅色的膠水一樣的東西從臉上和嘴邊拉下來，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糖紙，把那團嚼過的口香糖塞進去，然後一彎手腕，糖紙滾進垃圾桶。「那是因為你整理書包的速度太慢了，等你弄好了，他們都打完了。」


  「是嗎？」他有些不爽。


  「有種就在4點之前抓到我。」說完，月夜修誇起包，側著身用一隻手按住窗沿，長發一甩，飛身跳下教學樓。


  一剎那，他很驚奇，馬上走到窗邊看去。她微微蹲下身，穩當地落到地上，然後一隻手插在腰上，抬頭蔑視般地看著自己。他笑了，沒有拿書包，直接跳到窗台上，從上方跳下去。


  她向操場跑過去，一邊從口袋裡再次拿出一塊方方的糖紙，眼睛也不看，撕開糖紙后拿出口香糖直接放到嘴裡。


  他跟上去，伸出手。沒料到，月夜修突然轉過頭一回身，使他撲了個空，然後敏捷地跳起來，落到圍欄上，緊接著跳了出去。


  半個小時后，他仍然沒有碰到她一次。他坐在地上，仰著頭，感慨地對她說：「你背後是長了一隻眼睛嗎？」


  月夜修回過頭，疑惑地看了看他，沒有說話……